离洪家镇的庆典已经过去了十日有余,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洪家镇祭祀邪神事件,由于县令的背书作保,已经没有什么人信了。
可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转移掉的时候,一件惊天大事件,又将洪家镇,拉回了所有人的眼里。
是夜,新上任的县令被发现暴毙在自己府中,原因不明,外人所能见到的,只有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同时,那一天陪同县令去洪家镇参加庆典的劳役捕快,一一被发现死在家中,死状与县令无二,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有人说,这是道上有名的绿林大匪要来了,先杀县令和捕快,震慑其他人不要反抗。
也有人说,这是县令他们触怒了鬼神,引来了鬼神的报复,所以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各种说法和谣言传的漫天飞,还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将县令等人死的动机缘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整个县城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家家风声鹤唳,闭门闭户,天一黑,所有人就不敢出门了。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整个县城怎么能没有县令呢?就是少了差役捕快,那也让整个县城的运转出现问题了。
城里富户将目光投向了县城二把手——县丞。
现如今,一把手县令横死,三把手典吏执掌捕快差役,和县令一起去的洪家镇,死的齐齐整整。
那这二把手上任,不就理所当然了吗。
可当这些县城里有名望的富户联名去请县丞暂替县令一职的时候,谁知道这个县丞称病,根本不见他们。
好吧,就当这个县丞面子薄,让大家多请几次才肯不是,几家富贵老爷你瞅我,我瞅你,决定明天再来请,了不起再请两次,凑够三次嘛。
这些文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大家肚子里也有些墨水,就陪他做这个戏。
可好家伙,等到第二天,这几人再次登门的时候,一看,这县丞拖家带口的,连夜就跑了!
整个县丞府空空荡荡的,连只会叫唤的都没剩下。
其实这县丞心里也苦啊,往常日子,碰上这么一个升官发财的时候,他能不乐意吗?
他做这个官,求得就是那个名和利啊,现如今这新来的愣头青县令没了,没人管着他和那些黑了心的商户勾结;往常老和他作对的典吏也没了,自己平白无故就能做个代理县令。
等事情往上面一报,正常一套流程,自己前面那代理两个字不就去掉了吗。
自己平时天天夜里,做梦都是这样想的,可谁让这个时机还有那俩人死法不对呢!
不管是绿林土匪还是那神神鬼鬼,自己这百来斤身子可顶不住,这个时候顶上去,情况不妙的话,这人头可就不保了啊!
再加上最近清廷动荡,眼瞅着是快不行了。
这县丞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左思右想的,最后一咬牙,这钱和名,哪有小命重要?
去休,去休!
当机立断之下,就带着自己一大家子人全跑了,带不走的那些下人给了些钱,也就让他们散去了——做了这么些年县丞,家当还是有的。
至于自己走了之后,这县城怎么办,县丞是一点没考虑过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又不是这土生土长的人,异地为官就这点好,见势不妙,溜之大吉的时候不用担心老乡在背后戳脊梁骨。
这也导致,第二天,那些上门的富户麻爪了,这,这一个主事的人都没了可咋办?
算了算了,这县丞可以跑路,我们这些本地人总不能跑路吧?
几家富户也就硬着头皮,又找了几家县城里德高望重的人,一起主起事来。
勉勉强强算是把县城里的乱象压下去,这几天没了差役捕快管事,有些地痞流氓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又修书一封上报情况,让朝廷尽快派人下来管理以后,这些暂时的主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时不知道干啥了。
最后有人提议,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大家先查查这县令和那些捕快的死因?
一开始大家都不怎么情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火上身的事,三岁小孩子都懂。
可后来想到,自己这些人现在是主事人了,这要是不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这睡觉也不安生啊,保不齐,哪天一觉下去就不醒了。
那,查吧,好歹知道万一,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一查,有些事情就瞒不住有心人的探寻了。
所谓的绿林土匪根本不存在,离他们最近的那伙子土匪,也就是几户活不下去的山民上山讨生活去了。
至于神鬼之事也是无稽,这县令老爷是新来没多久的,风评良好,这些捕快差役虽然难免手脚不干净,但好歹也尽到了保境安民的本分,整个县城里,大家日子也都过得去。
反倒是那个跑路的县丞,在平日里风评不太好,当然,出了这档子事,那家伙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现在主事的这些人,天天回到家里,都会对他破口大骂,要不是他,能弄得大家现在睡觉都睡不安稳嘛。
说回正事,人们发现,死去的这些人,都有着一个特殊的共同点。
那就是死去的县令,典吏,捕快差役,通通在十余日前,参加了洪家镇举行的庆典!
一时间,洪家镇祭祀邪神的传言,再次喧嚣尘上,甚至比上次闹得还要更加严重!
那么事情,真的和洪家镇有关,而他们,也真的是在祭祀邪神吗?
…………
“不是吧,那洪家镇我前些日子也去过,有你说的那么邪门吗?”一名同桌的食客,听着听着,有点起鸡皮疙瘩,但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质疑道。
“就是啊,瘦猴你是不是在胡编乱造骗雷爷啊,那洪家镇往年庆典我也去过,哪有你说的那么神秘。”另一名食客也大声嚷嚷道。
“嘿,瞎说什么呢,我这说的可都是真的!”那被称作瘦猴的食客,见那雷爷闻言眉头皱起,立马慌张道。
“我这可都是从我亲二叔那听来的,你们就是年龄小,没听过!”瘦猴和那俩名食客争辩道。
“可我们不仅去过洪家镇,还参加过那个庆典你怎么说?你看我可还活的好好的。”
说自己参加过洪家镇庆典的食客,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看着瘦猴笑着说道。
他看这瘦猴在酒桌上出风头,莫名的就有些不爽,现在能让他下不来台,那可比听他讲故事有意思多了。
“那是后来规矩变了,我还没讲到,你懂不懂?”瘦猴甩着手,涨红着脸说道。
“好了好了,接着往后面说,乱编瞎讲还是真的,我雷虎还是能听出来的。”雷爷摆摆手,制止了这俩人的争辩,让瘦猴接着往下说。
只是这雷爷眉头微皱的样子,看来那人的话,还是在他心里扎了根刺。
“好好好,雷爷发话了,我听雷爷的。”瘦猴对雷爷讨好的笑了笑,又瞪了一眼一旁挑他刺的那人,才喝了口水润喉,接着说起来。
另一边,苏醒的桌上被小二放满了饭菜,苏醒正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看着这场热闹。
而一条小巧玲珑的黑蛇,在小二上完菜以后,也从他脖颈处的衣领子钻出,对桌上的菜肴挑挑拣拣,最后叼起昂首吞下。
“你看他们还挺有意思的。”苏醒低头对小青说道。
“嘶嘶。”小青的蛇信吐出,在空中晃动,发出让常人惊悚的冷嘶声。
“不过是凡人间的一些小心思。”苏醒的心海内,同步响起小青的不屑声音。
“是啊,人际关系嘛,蝇营狗苟。”苏醒笑着点头,“不过拿来下菜,却是再好不过了。”
苏醒拿起一旁的茶杯,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
小青的尾巴轻晃,没有言语。
陪坐的小白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只是无神的大眼睛里,好似划过了一瞬疑惑的光芒。
苏醒和小青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小青依旧在对饭菜挑挑拣拣,苏醒则一边夹菜,一边倾耳听着那边的纷闹。
…………
故事仍在继续。
既然发现了洪家镇有嫌疑,即使对洪家镇因此隐隐有了些恐惧,但那些暂时的主事人,还是派了些新任的捕快差役去调查。
说是捕快差役,但匆忙之间,也不好召集这么多人,其实大都是那些富户商家的仆役工人之类。
自然,也没有那些捕快世代相传的搜查技巧。
到了洪家镇,除了找镇长族老问,也就是到处翻搜,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疑点证据啥的。
好在,因为洪家镇整个镇子都是一个族的,又疑似供奉邪神有奇怪的力量,这些人也不敢太过分。
虽然弄得整个洪家镇鸡飞狗跳,但也没弄出民怨之类。
徒劳无获的调查,持续了三天。
三天之后,这些差役捕快双手空空,哦,也不对,好歹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三天吃下来,还增了不少肥膘的回了县城。
恰逢清廷在那段时间正式崩溃,县城被一位大帅接管,死了的县令等人被匆匆掩埋。
完成了自己任务的那些富户商家,也是松了口气,移交了自己手头上的权利,整个事件也就不了了之。
就是那几家富户从此以后,就悄摸摸转移了身家,离开了这座县城。
而洪家镇为了自证清白,从那以后,举办庆典就不再局限于本族人,允许其他人参加。
事情好像得到了平息,一切都过去了,死去的县令与捕快,成为了历史的一个谜团,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所有人遗忘。
可就在那起事件以后,十几年以后的现在,洪家镇却是因为一场泥石流,俱被埋葬在了石土之下。
而在洪家镇被掩埋的第三天,两个年轻人踏入了这片死寂的镇子里。
他们带着锄头和麻袋,专门挑那些看起来气派的废墟,对着土石一顿卖力狂挖,为的就是那些掩埋起来的财物。
有时候也会挖到死尸,在扒光死尸身上的值钱首饰,或者随身携带的钱财以后,就会弃置到一边。
稍微好点的是,那两人虽然求财,但也没那么穷凶极恶,留了衣服没有扒,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麻袋装不下,只能挑贵重物品捡。
但是,死人财有那么好发吗?
月亮半圆,薄薄的月光洒在这一片废墟中,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起不到什么照明作用。
这俩个年轻人,一个负责那火把背麻袋,一个负责拿锄头挖地,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身边以及不远处,已经被他们挖出了不少坑洞,地上还零零散散的躺着几具尸体。
脸上身上皆是血肉模糊,衣物也尽是泥土。
按理来说,身边有尸体,身下更是有不少尸体,常人应该已经被吓破了胆,即使没有,心里也肯定不好受。
可这两人不是,一人感受着自己手里沉甸甸的麻袋,一人听着那麻袋里叮当叮当响的声音,脸上都露出了兴奋至极的表情。
挖起土来,那锄头是挥舞的虎虎生风啊,平时给自家地耕种,都没这么有劲。
抗麻袋的年轻人虽然心情兴奋,但为身边同伙举着火把的同时,也不忘在四处张望,省得被人发现。
他们现在干的事,要是被发现了,不仅辛辛苦苦挖出来的财宝没了,身上挨一顿鞭子都是轻的,搞不好,连命都要丢了。
至于名声啥的,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平时就是那种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那种,乡亲一天到晚戳他们的脊梁骨。
他们俩都习惯了,但可不能和钱还有命过不去!
“哎呀,这财真是活该我们兄弟俩发啊,今天晚上吃个饭,没想到还能听到一条财路!”
掂着手里的麻袋,心情激动的年轻人,忍不住开始和同伴交谈起来。
“可不是,”拿着锄头挖地的年轻人,再挖出一锄头以后,暂时一边歇着气,一边和举火把的同伙聊起来。
“那两个人胆子小不敢来,但没想到我们兄弟俩听见了,与其便宜那些黑皮狗,不如便宜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