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回去之后我也告诉银术可将军,让他也能尽早明白这个道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尊菩萨,笑得好开心呀。”桂圆望着一个笑而露齿菩萨像说道。
“她就是鄙寺最有名的露齿观音。她生前是个孝女,死后成了菩萨。”
“孝女?孝也是后来才融进佛教里的吧。”
“正是。”
“可见好宗教就是在不忘初心的基础上博采众长、劝人向善的。”
“是啊。令尊生前是太原城的守卫,他的愿望就是保一方百姓的太平。现在银术可将军守太原城也是在替令尊完成心愿。夫人替令尊招了个孝顺女婿,可见您也是孝女!”
“长老谬赞了。”桂圆不好意思地说道。
归途中,桂圆见街上有卖婴儿用品的,就带着随从们一起给孩子买东西。
傍晚时分,随从们失魂落魄地跑回来,向银术可通报说桂圆母子被萌骨人劫走了,又给他看召尔写给他的信。信上说,只要他能把太原城北部的关要送给纳臣,就可以领回桂圆母子。银术可把信撕了个粉碎,骂道:“当年我若是切下那畜生的狗头,他哪有今天这番言辞!”
宗翰劝道:“你也不要急。既然他们已经开出了条件,就不会轻易杀害人质。你且答应了他们,救人要紧。”
“难不成你给他生了孩子就变了心?”召尔质问桂圆道:“你是不是把国仇家恨都忘了?”
“我没有。”桂圆答道。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和我一起把它夺回来。”
“你有什么胜算?”
“你怀里的孩子就是筹码。银术可坏事做绝丧尽天良,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孩子,他不可能大义灭亲。”
桂圆听了忙抱紧儿子,道:“不可以。大人的恩怨跟这个吃奶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还想护着这个孽种?!”召尔抓狂。
“我。他虽然是金贼的孩子,可也终究是个孩子。你放过他吧。”
召尔再懒得理会桂圆的哀求,上前要抢孩子。
桂圆拼死反抗道:“你若再抢,我就和这孩子都死给你看,你再也别想要回太原!”
召尔气急败坏地指着桂圆骂道:“我已经收到了银术可的回应,明天我们就一起去和他谈判。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要守城还是要守家!你以为你真的得到他的心了吗!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他想要的也不过是夺了太原城,骑在我们汉人的头上作威作福罢了。”
“可太原城的百姓都说他做得好。起码比你当年代管时做得好。”
“你还是老样子,还是冥顽不灵。”
“对,我就是这么笨!你告诉我我爹是被金人杀的,我不是也一样信了吗!”
“你!”召尔被桂圆抢白得很是尴尬,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帐子里只剩下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在哽咽抽泣。
召尔携同桂圆母子来到太原城下与银术可会面。桂圆憔悴了不少,可却泰然自若,衣冠楚楚。她不在乎召尔和银术可谈什么,只一门心思地哄着怀里的孩子。
“银术可将军别来无恙啊。”召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想要太原城,就跟我干干净净地打一仗。你若赢了,太原城自然是你的。”银术可说道。
召尔骂道“呸!你也配谈干净吗?你当年赢我的手段干净吗?我告诉你,干不干净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而我手里的女人和孩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只要你交了官印,我就会把女人还给你。等我们进驻了太原城,再把孩子给你。”
“你这猪狗不如的行尸走肉!”银术可怒斥道:“你把桂圆和孩子还我,我即刻出城为民。”
桂圆抬头看了眼银术可,他真的是一身布衣。于是她对银术可说道:“银术可,你听好。我是不会和你走的。我和你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这些年来你把我软禁在你的府邸,我没有一天不恨你!时刻都想杀了你!既然邵郎带我离了火坑,我怎么可能再回去!”
“圆圆,你胡说什么!”银术可惊怒交加。
召尔大笑道:“银术可,你听见了吧。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你强占了我的女人,可她最爱的还是我。跟你生了野种又怎么样?你从头到脚都是绿的。”
召尔猛地把小婴儿从桂圆的怀里抢下来,高高地挑在枪头,对银术可说道:“城你是交还是不交?你若不交,我就让这孩子和你们的公主一般死法。”
正在召尔得意之际,一支冷箭穿透了他的手腕。召尔吃痛,孩子也从高空落了下来。桂圆纵身接住了孩子,她反手用匕首割开了拔离速的绳索,把孩子塞给他道:“快跑!”
此时,宗翰已经率领伏兵掩杀过来直取纳臣。召尔则弯弓搭箭瞄准了拔离速。
桂圆怕孩子再次遇难,她疯狂地扑倒了召尔,死死地抓住弓箭。召尔踢飞桂圆,眼见拔离速要把孩子交给银术可,他再次拿起弓,把箭朝孩子射过去。
拔离速听到了一阵恶风,忙用身体护住孩子,自己却被箭射穿了后心。
银术可接住了孩子,却眼见弟弟在自己的面前倒了下去。他大声叫着拔离速的名字。桂圆看到孩子无事,露出一脸如释重负的笑,仿佛完成了此生最大的任务。
召尔气急败坏地抓起长枪向银术可掷去。桂圆再次上前,用胸膛挡住了长枪。
“桂圆!”银术可叫得撕心裂肺。
召尔提起桂圆的衣领骂道:“你个贱人,你果然还是背叛了我。”
“邵郎。”桂圆对召尔笑道:“我真的,真的从来就没有爱过银术可。我心里只有你。你看,我甚至连孩子都没有,我是干净的。你,你爱我吗?”
召尔觉得桂圆有些不对头,问道:“你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就这样抱着我。”桂圆忽然吻住了召尔的嘴唇,深深地缠绵地吻了下去。
血顺着二人的唇齿流了下来,滴在了苍劲粗犷的黄土地上。
召尔想推开桂圆,却被她死死抱住。桂圆喂他吃的是她配制的终极毒药,不痛苦不惶恐只是无药可解。
“桂圆!桂圆!”银术可冲上来分开了两人。他抱着桂圆哭道:“圆圆,你怎么这么傻呀!难道我躲不开那样的投射吗。你为什么做这样的傻事?”
桂圆微笑道:“他不会再来骚扰太原城了。”
银术可擦去桂圆的血,痛哭失声。
“爹,女儿没用,只能做到这了。”桂圆的眼神变得茫然,她念叨着孩子的名字,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你好狠啊!圆圆,你好狠!”银术可紧紧地抱着桂圆,嚎啕大哭。他想起了当年强娶桂圆时两人的针锋相对。桂圆果然把他杀了,不用刀就掏空了他的心肝肠肺。无论英雄美人,情关难过。
一仗下来,双方各有伤亡。出门前折箭立誓要平定西北的宗翰生擒了纳臣一伙,他命令希尹对战俘们严加看管,押送他们回去见太宗。
拔离速在弥留之际握着宗翰的手说道:“王爷。求您带我的尸骨回会宁。我下辈子还想出生在那里。还有,酥雨就托付给您了。我欠了她的,下辈子还。”
宗翰答应了拔离速的请求,一直握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为止。
“你这一根筋,到死也是这个样子。”宗翰失声痛哭。
“拔离速!兄弟!”银术可泣不成声,涕泪交零。
葬了拔离速和桂圆,银术可建议道:“为今之计还是早点找到能够顶替拔离速的人选才好。”
宗翰说:“把婆卢火调过来怎么样?他自从得罪了梁王,就一直不被重用。”
银术可点头道:“婆卢火粗中有细,比拔离速强多了。他接替拔离速最合适不过。”
宗翰见超度亡灵的和尚们进进出出,不由得想起了葬在大同的狸奴。他和银术可提起了想去祭拜的狸奴的想法。银术可打了一个激灵,阻止道:“王爷还是别去了。她的坟,我早就让拔离速给炸了。”
“你说什么?你炸了她的坟?!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炸了。”
“不可能是你,你才不是那样狠辣决绝的人。你到底在替谁隐瞒?”
“您不信,我也没办法。”
“银术可!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为什么你连一句实话都不肯告诉我?!”宗翰几乎崩溃般地扑向他抓住他的领口。而失去理智的宗翰并不是银术可的对手,很快他就被银术可推得跌坐在椅子上。
“王爷,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您要是不满意,就冲我开刀。您明天就要返程了,今天还是早些休息吧。告辞。”
银术可走了,宗翰摔了一个果盘,愤懑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天亮。
次日一早,宗翰甚至没有和银术可告别,带上拔离速的骨殖就返回了会宁。
纳臣向太宗请罪陈情,声泪俱下地讲述了此次冲突的原委。
“皇上,我虽无福与公主联姻,但也算您半个女婿。我和我的族人们一贯对您敬重有加,从来没有不臣之心。皇上修长城也是为了边境的太平,我身为臣子,怎么会不懂皇上的良苦用心。只怪一些人粗鄙无礼,冒犯了天威。不想这小摩擦竟被召尔这小人借题发挥。皇上啊,是我用人不察,竟不知道他就是镇守长治又扯旗造反的叛贼。这场乱子虽然是他挑起来的,但我也有责任。我愿意以死谢罪,去地下陪着慈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