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农场,废墟旁,惨白的车灯依旧在坚强地驱逐着四周的黑暗,此起彼伏的虫鸣证明着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天上只有几颗稍亮的星星,无力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在夜幕中显得如此鲜明,与此刻洒在车头的血点如此相像,还有上面两个死不瞑目的头颅。
车旁边着一个人,身材修长而单薄,麻灰色素服,那把刀依旧背在身后,离得近了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更显狰狞,仿佛要把他原本完整的脸撕成两半。他定定地看着车头上的两个头颅,沉默中像是在细细欣赏着某件艺术品,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痴迷的神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地转过头,朝着一个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看去,嘴角很突兀地牵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嘿嘿。”笑声很突然地从男人嘴里发出来,阴冷而怪异,与此同时他的嘴角又无意识地牵动了一下,幅度稍大了一些,由于脸上竖着一条疤,这表情看起来很别扭。
“真是美丽的头颅啊。”男人突然伸手拿起艾丽娅的头,痴迷地注视着,片刻之后闭上眼陶醉般地地吻了下去,许久才放开,离开时嘴上粘满了鲜红的血液,他却毫不在意,甚至如一直嗜血的恶魔,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嘴唇,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头颅放下,好像怕一不小心摔坏了一样。然而在他刚刚放回去的一刹那,脸色瞬间一变,猛地回身,同时右手握住了刀柄,长长的刀身在暗夜里拖坠出一道雪亮的弧线,莹白色的气刃只在刀身周围萦绕了片刻便脱飞而去,搅动着地上的泥土翻飞而起,以极快地速度朝树林里劈斩而去。
气刃过处,首当其冲地是一颗碗口大的杉木,顷刻间树干便被一分为二。树冠摇晃坠下之时,气刃已经势如破竹地扎入了深处,直至湮没在黑暗中。
此起彼伏的倒塌声过后,树林重新恢复了平静,男人阴冷地盯着那个方向,就在刚才他突然感觉到那里凭空出现一股气息,很淡却真实存在,是人的气息。他无法容忍别人的知道他异于常人的嗜好,见过的人都死了,所以不管是谁都必须死。
片刻之后,刚才那道明显存在的气息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没有出现过,男人皱了皱眉,片刻后突然邪笑一声,倒拖着长刀扎向了树林。
……
华夏,西山别苑。
疲惫让林萧这个夜里睡得特别沉,直到九点阳光爬上床头才醒来。用手挡了下刺眼的光线,他从床上坐起,穿上鞋子走到阳台,呼吸着混着青草和花香的空气,伸了个久违的懒腰,顿时身上骨骼关节噼啪作响,说不出地舒坦。
看了看太阳高度,林萧暗叹昨天还真是折腾得够呛,以前从来没有睡那么久的,不过解决了大小姐的问题,也算是报了刘卿邺的恩情,不由得一阵轻松,他不喜欢欠别人的。站了许久,林萧才想到昨天把顾晴的车丢给了警察,虽然事出有因,按照顾晴那性格应该不会计较,不过毕竟做得有些不地道,这半生不熟的,还是跟她说一声地好。
简单地洗漱之后,林萧换好衣服下了楼,早就在楼梯口转悠的王姨一看到他下来,马上绽出欢喜的笑容,问了声好后喜滋滋地奔回了厨房,转头手里端着一个蒸屉又出来了,看得出就连王姨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下了楼才知道原来人都在等着他起床吃早饭,这就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刘老笑呵呵地招呼着到餐厅用早饭,刘诗涵安静地跟在后面,脸上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刘宸枫跟学校请了假,也在。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饭间刘老话就没停过,那一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又有着刘宸枫这活宝帮腔,那更是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乐呵。
用完了早饭,刘老问到苏玥的事情上来,林萧没有给什么确切承诺,只是说到时候尽力而为。同刘老喝了一杯茶,林萧刚起身告辞要出门,刘诗涵顺势以无比自然的姿态跟在了后面,一点拖沓都没有,他很不配合地甩头给了她一个近期最好多休息的建议,以至于被一家之主的刘老严肃地下了一个星期内不许外出的禁足令,然后不甘心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出了门,这才断了念头老实待在家里。
出了门林萧才想起一件事,口袋里光有车钥匙,车却还在楼下,回头看了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别再进去了,刘大小姐的目光可是能杀人的,即便昨天救了人家的命,两码事。
出了别苑走了十来分钟,才在路边拦了辆的士,直奔郁金香路。回到DRG,很意外地看到了顾晴的那辆车停在楼下,车钥匙还在他手上,难道提前回来了?林萧心里想到,人却已经走进了大楼,刚到前台就有前台女接待员上来,面带笑容说顾总找他,让他来公司先去她那里。
林萧对前台点了点头后,直接上楼来到顾晴的办公室,敲了敲门,果然里面传出了顾晴那并非刻意的慵懒娇媚的声音。
“找我?”林萧推门而入,直接问道。
顾晴这才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文件,靠在椅子上略带调侃地笑着说道:“来得不算晚嘛。”
林萧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不想接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有事说事,没事走人,显然对顾晴的那一套有了免疫力。
“哟,够高冷的。”顾晴翻了个白眼,对这块油盐不进的石头一时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也就收起了想戏弄他一番的心思,转而说到刘诗涵的事情上来:“小涵身体真的没问题了?”
“暂时没有。”林萧回答,想必顾晴已经知道了结果,也没觉得奇怪。
这回答听着就不像是没问题,顾晴自然不满意,皱着眉头坐直了身子肃然道:“暂时?难道还没好?你跟我说实话。”
顾晴跟刘诗涵的感情不浅,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她身体不好,也没少发挥自己的人脉请人帮忙查出究竟,可这么多年来也没个解决的办法,好在刘诗涵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也就这么悬着。昨天她骤听刘诗涵病危,自然异常揪心,可碍于公务离不开,况且她也知道就算她抛下队伍回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她是个沉稳的人,虽然焦急也只是派了人过去跟她汇报最新情况而已,至于她,还是留在了营地。
而从下属汇报的情况来看,刘诗涵的危情已经解除,而且从情况上来看,还是新来的这个林萧给解决的,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由得让她大吃一惊,越来越觉得这个林萧身上隐藏着许多秘密,而且是那种让人忍不住去探究的秘密。
林萧又耸了下肩膀,不无讽刺地说道:“有没有别的问题我不知道,不过如果还像今早那样刚能爬下床就要去工作的话,我不保证她会不会再进医院。”
顾晴是个聪明人,一听之下不由松了口气,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就可以了。不过回过味来,脸上转而露出了一贯的坏笑,这话怎么听着都透出一股怨气呢。
“哟,那妮子都这点儿了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呀,看来昨夜可是够忙碌的嘛,年轻人真不得懂得节制。”顾晴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那意思成年人都懂。
不过毛头小子兼初哥的林萧压根就没想到那一方面上去,继续道:“她晚上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早上倒是起的比我早,我想她爷爷的话还是听的,所以最近应该不会那么蠢地去工作了。”
顾晴眨巴了几下眼睛,定定地注视了林萧好几秒钟,然后才捧腹大笑,一边指着他一边差点眼泪都下来了:“哈哈,今天还真是大开眼界了,我不行了不行了,让我缓缓,缓缓······”
林萧莫名其妙地看着吃错药似的顾晴,不明白这女人抽风似的笑个什么劲,渐渐有点不耐烦起来。
“你有病?”
“你……你才有病。”顾晴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回呛了一句,犹自笑个不停。
“有病就去医院躺着,没事我先走了。”林萧懒得理这疯女人,转身就往外走,一点也不给这个公司的老大面子。
“呼——”看到林萧说走就走,看样子有点恼,再不控制可就过分了,顾晴赶紧呼了口气,恢复下情绪后朝他喊道:“别走啊,回来,还有事儿!”说完从桌后面转了出来,顺手抄上桌上的几份文件追了上去。
好险不险地在走到门口的林萧给拉住了,顾晴知道他的脾气,不喜欢废话,刚才还想调戏几句荤段子,谁成想对方完全就是一小白,让她颇有种使力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再说可就没意思了,眼下还有事情跟他商量,所以摆正了态度:“真还有事儿。”
被顾晴拉住,走是走不了了,林萧只好停下转过身,将信将疑道:“什么事?”
“别急,先到那边坐下再说。”顾晴指了指那套沙发,示意他过去那边坐下谈。
林萧看了那边一眼,知道顾晴是真有事和他谈,便没再说话,只是看了看还被她拉着的手臂。
顾晴见他眼神,才意识到还拉着人家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很识趣地放开了。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顾晴把手上的文件递给他,认真说道:“这是昨天跟利剑竞赛的成绩,原计划今天上午的项目都压缩在了昨天完成,你可能会奇怪,这是我提出的申请,那边也没意见,所以我们早上就回来了。”
林萧没有说话,接过文件一张张浏览起来,里面是各个项目的成绩对比以及每一名队员赛时的表现概述以及分析,很详细,看来是连夜赶出来的。结果在预料之中,输少赢多,总体成绩逊色对方不止一点半点。
顾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让他看完了手上的几份文件,才继续道:“如你所见,这结果和往年的没什么区别,自我进到公司以来,总共进行了几次这样的赛事,成绩也没多少起色。当然,这并不是我们的人就不行,我们同样提供了一套完整而严苛的淘汰以及作训方案,其专业程度不亚于特种军人的那套标准,所筛选出来的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也保证了在执行安保和近身护卫的工作上,给客户一个满意的答复。”
“所以呢?你想问什么?”林萧疑惑道,有点不明白顾晴这些话想表达什么。
顾晴同样给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不懂他是装不懂还是真的不懂,差点没被噎住,只好无奈地道:“我说,好歹你也是在我这领俸禄的,拿出点敬业精神好不好,就不能动动脑子帮我想想招啊?怎么样把这些人的综合能力给拉上一个台阶啊?”
林萧没有作答,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沙发上的两人身上,金黄色的光线下可以看到空气中的灰尘在无规律地飘荡,就如水中来回的浮游,有些粘在两人的身上,有些慢慢飞进了阳光直射不到的地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