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窗外隐约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时，天尚未亮，时间却已经到了六点，林萧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却百思不得其解。
柳云曼呆坐床前，黔首微颔，目光游移地盯着地毯，也是很久没有动过一下。
墙上，挂钟内的秒针一刻不停地走着，发出轻微的滴答声，而此时时针已经指到了正下方，表明时间已经到了清晨六点，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我要走了。”林萧轻叹一声，缓缓起身说道。
柳云曼惊闻的同时抬起了头，身体也适时地站起来，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萧沉默着，转过身来向她走了过去，站在柳云曼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只矮了半个头的高挑女孩，想说什么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徒然一叹，向着门口走去。
“林萧。”似是想起了什么，柳云曼突然回过身来，唤住了他。
柳云曼望着他停下脚步的背影犹豫了很久，最后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我不会去打搅你，让你心烦，也不奢求你会要我，你的恩，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但我会用我的所有去偿还……对不起，请原谅的我固执，也原谅我不经允许就喜欢上你，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给我一点信守诺言的权利。”
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话语，让林萧心中异常难受与不忍，他不知道是什么让柳云曼产生这样的情愫，更让她将自己摆在如此卑贱的位置上，他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她受地痞欺凌时，自己如果没有袖手旁观，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绝望地走进这里，要将自己给卖了。
可世上没有如果，发生的已经发生，她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即便再回到当时，他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人要为自己而活着。”最后，林萧没再多说什么，只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房间内，柳云曼怔怔无语，呆立良久，这样的话他对自己说过不止一次，然而这一次，给她的触动却是前所未有的巨大，以往的坚持，也在这一刻尽数崩塌，不知不觉，两行清泪自她的眼角流淌而下。
……
走出酒吧，林萧独立街头，空荡荡的大街上寒风肆虐，雪已经停了，却格外的冷。
远处，路灯下扫雪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忙碌，雪铲摩擦积雪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打搅周围仍在熟睡的人们，林萧呼出一口热气，裹了裹身上的风衣，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柳云曼的事暂时无解，只能先将之放下，希望随着时间过去，她的执念会淡化下来，林萧边走心里边安慰着自己，却怎么也挥不去烦乱的思绪。
路上已有勤劳的的士司机出车，迎接一天第一笔生意，林萧挥手拦下一辆过路的出租车，朝四季酒店赶去。
天未亮，路上的车辆已渐渐多了起来，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后，林萧便抵达了酒店，此时已过七点。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萧匆匆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从浴室出来时，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林萧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十分，谁那么早来找他，奇怪之下过去开门，没想到居然是晏若溪，化着易容妆，正背着双手俏生生地站在门外。
“早呀。”晏若溪巧笑嫣然，打招呼道。
“额……早。”林萧微一愣神，下意识地应道。
“嘻嘻，好巧，一来敲门你就醒了，晚上睡得得还好吧？”晏若溪仰头，看到林萧发梢还沾着水珠，眨了眨眼笑着道。
“还好吧。”林萧言不由衷地应付一句，还睡觉，整个晚上他压根就没睡过一分钟，不过有点奇怪她起那么早来干什么，于是问道：“那么早来找我有什么？”
“吃早餐呀，还能干什么？”晏若溪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林萧汗颜，对她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已经司空见惯，在东海的时候，就从没见过她这么早起床吵着要去吃早餐，也不知道哪个弦又搭错了。
“吃个早餐，没必要那么兴奋吧？”林萧无奈道。
“嘻嘻，这你就不懂了，走啦走啦，带你去个好地方。”晏若溪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伸手就拉林萧的胳膊往外拽。
“不是，你又要去哪，不是说好了这两天不离开酒店的吗？”林萧被拉出房间，临离开时只能用脚尖勾了下门把手，把门关上。
晏若溪扯着林萧，一路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生怕被人认出来，幸好时间尚早，出入酒店的人并不多，不然拉拉扯扯的模样，准能吸引不少眼球。
正好酒店外有辆的士，晏若溪面色一喜，拉着林萧走了过去。
“师傅，大学东路去不去？”晏若溪上了车，张口就对前排司机说道。
林萧无奈地在旁边坐下，听她报了目的地，心下奇怪，这妮子大清早的跑那里干什么，都是些学校，能有什么好地方。
“去，咋能不去呢，美女，大学东路什么地儿？”司机大叔从后视镜中向后看来，见说话的是一大美女，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儿。
“艺大北门。”晏若溪清脆地回了句，兴奋的样子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不想，司机大叔一听，再看晏若溪时的眼神就怪了许多，又瞅了瞅旁边坐着的林萧，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蔫坏地笑了下，这年头的大学生都开放得很，出来开开房那都不是事儿，他见过的多了去了，不过开个房都跑到四季酒店，也是够土豪的。
后座上两个小白青年自然不懂司机开车前那一笑的含义，一个满脸兴奋，一个老神在在，什么叫代沟，这就是代沟。
出租车很快汇入路上的车流，朝着大学城的方向驶去。
“快一年没来燕京了，车还是这么多。”晏若溪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感叹道。
林萧撇撇嘴，很想回一句难道东海的车就不多了？不过对于没意义的话题，他还是习惯选择无视。
“哎，林萧，还不知道来燕京多久了。”晏若溪没得到回应，也不在乎，回过头来笑着道。
“没多久，刚四个月。”林萧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才四个月啊，那还没我以前待得久呢，我以前可是在艺大念了四年大学呢。”晏若溪有些得意道，似乎为在这一点上比过林萧而高兴不已。
“行，你久。”林萧兴致缺缺地敷衍道。
林萧不想说话，可不代表晏若溪没有话题，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主儿，难得自由一次，那兴致可比平时要高得多。
“哼，那不是，还你的地头，估计你上街还会迷路呢。”晏若溪嘟着嘴哼道，有点鄙视的样子。
“那都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心想清净是不可能了，林萧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睁开眼不满地顶了一句。
“切，不好意思就不好意思嘛，有什么好抵赖的，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晏若溪同情地看着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林萧一口气噎在喉咙，突然发现这妞除了脑袋缺根弦，还一根筋，想什么就是什么，刚一回合他就败下阵来，颓然地摆了摆手，无奈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嘻，某人脸红咯。”
晏若溪嘴上占了便宜，笑得很开心，刚刚下楼的时候，她就发现林萧好像心情不是很好，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似乎有什么心事，所以才没话找话，让他的心情轻松一些。
她知道，林萧不是一个轻易对人吐露心声的人，也很少会有什么事情难到他，如果有，那一定是无法解决的难题，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笑过之后，晏若溪坐得近了些，眨了眨眼说道：“心情好些了吗？”
林萧的微微吃惊的表情转瞬即逝，掩饰得很好，于是故作疑惑地看向她，诧异道：“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撒谎，看看你，郁闷俩字都写在脸上了，还不承认？”晏若溪嘟了嘟嘴，不满地说道，一直都是自己对他倾诉心事，从来没见过他对自己说过心里话，她心里不平衡了。
“哪有？”
林萧没有承认，心里却在想难道自己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此刻他头一次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真的像晏若溪说的那样郁闷。
当然，林萧也只是想想，没时间找镜子，因为旁边的晏若溪似乎不高兴了，双手抱胸偏过头去，很明显一副“我生气了”了的表情。
林萧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这没头没脑的生的哪门子气啊，随即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不开心，没看出来吗？”晏若溪哼了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
如果现在用一个词形容林萧的心情，那就是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