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龙连唱了三首黄家驹的歌,看来是个家驹迷。这不奇怪,说白话的人几乎没有不爱唱黄家驹的。
“卢总唱啥歌?我给你点。”韦龙明显客气起来,语气里有了恭敬,唱歌真是去火良方。
“《海阔天空》吧,这首你没唱,等会儿你给我提提意见。”
“你们北方人唱白话很多咬字不准,你肯定行,让我开开眼。”韦龙道。
卢飞道:“重要的是音高和节奏,其次是作品处理,唱出境界唱出风格,咬字不是重要的,谭咏麟和张学友唱国语咬字也不准的嘛。”
“专业!真不简单,怪不得我老婆说你厉害!”韦龙心里升起一丝敬佩。
当《海阔天空》的前奏响起时,卢飞恍然又回到当年的追梦时代。
他从北方老家到大宇市当服务员,第一次进歌厅玩,听到这支歌时,立即就被陶醉了。
当时是晚上7点多,歌厅演出还没开始,大厅里只亮着少许灯光,忽明忽暗,恍惚迷离。
键盘音响起,像深夜的雪地里响起轻灵的脚步声,轻灵渐至悠远。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磁性的嗓音响起,若山谷里飘过来的一绺苍茫,从枝丫间痴缠一圈,轻掠而下,向着茫茫雪地悄悄然追寻而去……
曲子可以这样写,歌可以这样唱,黄家驹让卢飞大开眼界。
以后的追梦路上,这支歌像遥遥的灯塔给卢飞以光明;又像鲜艳的旗子给卢飞以振奋。
十年了,没有好好唱过这支歌,今晚就痛痛快快唱一回吧。
虽然高音有些吃力,但他稳定的节奏感,漂亮的中音特别是对整个作品的处理还是把韦龙征服了。
“这首歌我没见过比你唱得还好的,”韦龙给卢飞倒杯啤酒道,“你刚才那高音可以唱上去的呀,好像故意不用力了,为啥?”
卢飞推开啤酒,喝了口热水道:“唱歌时声带要放松的,不能硬喊,硬喊的嗓子寿命不长。
不少歌星年青时唱得好,年纪大了就不行了,因为嗓子唱坏了。
通俗唱法不是美声和民俗,嗓子寿命没得比的,很多爱唱歌的不懂,用力吼上去,还喝着凉啤酒,这样很伤嗓子的。”
卢飞念及KTV只营业到夜里一点半,唱不了多少歌,他叫韦龙点歌唱,唱完了再交流。
而他自己以嗓子不舒服为由,不再唱,把机会都留给了韦龙。
韦龙全部唱黄家驹的歌,直到KTV打烊。
“没过着瘾是吧?哪天闲了我再请你唱个够,走,去商业街吃大排档喝几杯去。”卢飞拉着韦龙又去了大排档。
石江镇的商业街因宝达鞋厂有4万多人,三班倒,所以彻夜不断人。
“金融危机真是坏,看来厂里货不多,全跑来吃宵夜了。”韦龙道。
“你的货车拉啥?活多不?”卢飞问。
“不固定,有啥拉啥,现在受金融危机影响,闲了一个星期了。”
“周天风去年成立的那个货运公司你知道不?听说生意还不错。”
“当然知道,他的手续费不便宜,金融危机前,像我这样的散户不想和他合作,现在呢,没关系的进不去。”
“这就是大公司的优势,人家正规。我明天帮你问问。”
“真的?”韦龙几乎兴奋地叫起来,“他现在翘得很呢,关系不到位怕是进不去。”
“靠力气赚钱,又不是买官,试试吧,我先探个话,有希望了,再请他吃个饭,他最爱喝青岛易拉罐,短时间内可以喝20多罐。爱吃爱喝的人比较好谈事。”
韦龙显得特别激动:“我真没想道,你怎么会和他有来往!真谈成了,我得好好谢谢你!”
“先别谢,谈成了再说吧……咱还是谈谈黄家驹吧,有人说黄家驹是中国摇滚第一人,你觉得呢?”
“对对对,当然是啊,我最佩服他。”
“我觉得不是,”卢飞和韦龙碰了半杯啤酒道,“我心中的中国摇滚第一人是崔健,他的歌是不折不扣的摇滚,黄家驹的不是,他因为商业原因,无法坚持自己当初的理想。”
“摇滚本来就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Beyond有自己独有的风格和气质,非常有东方特色,”韦龙看起来有点儿激动,“其实摇滚乐就是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正像黄家驹说的‘我感受的,思想的,会用歌唱出来’,而且摇滚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它不拘泥于任何形式。
你看,摇滚有多少:民间摇滚、乡村摇滚、艺术摇滚、古典摇滚、前卫摇滚……摇滚乐队也很多啊,滚石、猫王、披头士、涅磐、平克·弗洛伊德、鲍勃·迪伦、大卫·鲍威……”
“你知道的真多,看来你是个摇滚迷,”卢飞打断了韦龙,“你只爱黄家驹一个人吗?”
“是啊,只爱一个人都爱不完,爱那么多干吗?我觉得黄家驹的唱功一流,歌也多,我每次唱KTV没有一次唱过瘾的。”
卢飞想起莫清瑶说韦龙唱KTV时是“麦霸”,拿着话筒不放下,不给别人机会,看来是真的。这种人可能是太爱唱歌了,是否情商不够高,不能一概而论。
“其实我也很爱黄家驹的歌,他的歌我至少会唱20首,并且我认为那都是精品,”卢飞道,“但我不是只听他一个的歌,也不只唱他一个的歌,否则会让自己变得偏执。”
“你是不是想说我偏执?”
“没错,你别生气,”卢飞和韦龙碰杯,“通过和你的交谈,我发现你有偏执的毛病。其实关于黄家驹的各种争论多得很,没有标准答案。我个人认为应当理性,不能爱自己的,其他的全部否定。
你只唱黄家驹一个人的歌,又认为他是中国摇滚第一人,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偏执。
其实一个人有偏执的毛病,会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你对你老婆——”
韦龙想争辩,卢飞用手势把他压了下去。
韦龙想起卢飞刚才要给他联系周天风的事,没再吭声。
“你老婆不想生孩子的事吧,这是你们家庭的事,外人无权干涉,但是我只是发表个看法,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另外呢,你做事是不是不大考虑别人的感受?
比如,今晚你撞门这事儿,你觉得你老婆不回是丢你面子,你撞门难道不丢你老婆面子吗?我问你个问题,你哄过你老婆吗?”
“哄?我不会,我不知道怎样哄,说软话多丢人!”
“我就猜到了,感情上,你还是个小孩子啊,得慢慢学,要不然和谁结婚都没法过,女人么,得哄,得陪,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这道理我也不是一点不懂,做不来哟。”
“做不来?多跑几个老婆你就学会了。”卢飞半真半假道,“我看书上有这么句话:‘想弄懂婚姻很简单,多结几次婚就行了。’
你现在是不知道珍惜呀,你老婆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你俩要是齐心协力开个手机店,肯定比你开货车赚得多。”
“齐心协力?我买这货车是贷的款呢,她嫁我后说手上没钱,我信吗,打了几年工,一点儿存款没有?”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可能她有自己的打算呢,也可能她不看好你这行业呢,你看你现在就没活儿了是吧?”
韦龙没言语。
卢飞说:“我还想问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