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淼走后不久,铁民接到大牛的电话,约他当晚出去吃饭。
“忙你地事吧。”铁民一口回绝了大牛的邀请。
大牛和艳子的婚期将近,大牛还有心思约铁民出去吃饭,真是分不清个轻重缓急。
铁民自从爹承认下大牛和艳子的婚事,他不经意间,已经正式进入大舅哥的角色中。他几次提醒大牛,尽快开拓其它行业的业务,言外之意,等待时机成熟,他将取消与大牛的运输承包合约。
虽然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嫌一说。既然大牛成了他的亲妹夫,他还是有必要终断与大牛的业务联系。
估计大牛请他吃饭,也是为了这个。
临下班前,大牛和张旺来到铁民的办公室,铁民看见张旺,心里虽小有不痛快,表面上还是十分热情。
“我想请经理吃顿饭,怕自己面子薄,才叫上大牛。”张旺主动坦白,今晚是他做东请客。
“你有啥事,就直接说好了。”铁民很客气地请张旺坐下来,还给他沏了一杯茶。
“我的呢。”大牛见铁民只沏了一杯茶,嬉笑着挑理说:“我可是你的合作伙伴。”
“愿意喝自己沏。”铁民对大牛就这么不客气。
大牛嘿嘿一笑,他端起铁民的茶杯,“咕咚、咕咚”一顿豪饮,然后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渍说:“张旺打算来储运公司工作,还特意疏通了上面的关系,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
铁民瞥了一眼大牛,心里的不满跃然表露在外。
“好呀,既然你有这个本事,那就来吧。”铁民全然暴露出内心的不满。
张旺和大牛目光相对,大牛会心地一笑。张旺急忙做出解释说:“铁民,你别误会,我绝没有越锅台上炕的意思。当初我跟大牛说到这事,是他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先找关系疏通上面,主要是不想为难你。”
“是,我是这么说的。”大牛在一旁为张旺证明。
“不管你用啥办法,能进来就行。”铁民恢复常态,表明自己的观点说:“储运公司需要你。你来了,不管干啥,对储运公司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张旺听了铁民的话,他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
不管张旺怎样邀请,铁民执意拒绝了与张旺出去吃饭,他牢牢记住赵淼的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铁民不知道张旺与猴子的关系,他不得不防。
就这样,张旺作为储运公司引进的人才,正式成为储运公司的业务副经理。
铁民特意请回赵淼,开了一次经理办公会。
会上对张旺的分工作了明确规定,张旺只负责储运公司的外联工作,实际上,就是延续了他曾经的角色,享受到正常的工资待遇,却取消了他的业务提成。
张旺虽然心有不舍,碍于事先他做出的乌龙事,只能暂且将此事作为一个心结,留在以后再见机行事。
好在有大牛和铁民的关系,张旺还算拥有一份仰仗,他寄希望于一切捋顺后,大牛能帮他争取来应得的那份收入。
大牛和艳子的婚礼如期举行,张旺随了一千元礼金,把大牛感动的不知说啥好了。
他借新婚三天,新媳妇回娘家的机会,跟铁民提到张旺的待遇问题,铁民的回答,让大牛干嘎巴嘴,愣是没敢多说什么。
铁民说:“调张旺来储运公司,是站D委的决定,工资待遇也是按D委的指示办的,我没有话语权。”
铁民一句话,顿时让张旺悔青了肠子。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猴子掺和在一起,把明明可以得到的一份丰厚的收入,白白打了水漂。
好在有铁民和大牛的私人关系,他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张旺是个聪明人,他通过跟铁民一个阶段的近距离接触,知道铁民的为人,也扫却了很多顾虑,便一心朴实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
他的工作表现,得到了铁民的认可,表面看两个人的关系,基本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不觉中,职工住宅已经建成完工,住房分配方案出台。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出的点子,此次分房实行货币分配制,单位出大头,工人按住房面积,相应的出资购买。这样一来,像铁民这样的储运公司领导,便堂而皇之的得到了三居室住房。
赵淼主抓建房,又主管分房,她主动放弃了这个福利待遇,以局外人的身份,制定住房分配方案,得到了群众的认可。
住房分配结束,赵淼当选了车站工会主席,真正成为了工人L袖,也顺理成章的进入车站领导班子。
铁民重新一马双跨,兼任综合厂D政一把手。
屈指算来,铁民和刘冬梅结婚七年了,眼看着孩子就要上小学了,他们得到了一户三居室住房,刘冬梅乐得合不拢嘴。
她跟铁民提议,要请村里的乡亲来家看看,说这是农村的一个习俗,叫燎锅底,顺便还能收一笔礼金。
结果,被铁民一句话给否了。他说:“咱不扯那个。”
新得到住房的人们,好像搬晚了,房子就会被单位收回去似的,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搬新家。有的人干脆把全套旧家具淘汰,花上千元购买了新家具,那喜庆场面,堪比过年赶大集。
铁民有话在先,他和刘冬梅结婚时的旧家具,一件也不能少,统统搬到新家去。尽管这样,搬完家以后,整个新房子还空闲下两个房间。
其实他和刘冬梅结婚时,只买了一套组合柜、一个圆桌,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住新楼房了,他们不能把土炕搬到楼上去,再不添置一些家具,空荡荡的房间里,连个睡觉的床都没有。
铁民何尝不想添置新家具呀,他们结婚这些年,也有一笔不菲的积蓄,买一整套家具不在话下。
如果按照刘冬梅的意思,连这套组合柜都不要,清一色购买全套家具,铁民听了这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理由很简单,他现在是综合厂一把手,执掌着全厂的D政大权,如果他把家里装扮的跟结婚新房似的,肯定会引起群众的议论,好像他当领导的,贪了多少好处。
铁民的话,刘冬梅听了,心里感觉别扭,表面上也没敢多说什么。
铁民拉来一车旧木板,拉开了架势准备钉木床。
“哥,你活的太委屈了吧。”刘冬梅实在忍不住了,她说:“咱们买张双人床总可以吧。”
“花那钱干啥,用木板钉好的床,必买的双人床舒服。”铁民根本不顾及刘冬梅的感受,比比划划就要钉床。
刘守成鬼使神差的来了。
他推开房门走进来,先里外看了一遍,听说铁民要自己钉床,抢下铁民手里的工具说:“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上你的班去吧。”
“我……”铁民不知道刘守成要出啥幺蛾子,再三叮嘱说:“邻居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咱可不能太嘚瑟。”
“不用你花一分钱,行了吧。”刘守成把手一挥,赶小鸡一样,把铁民轰了出去。
铁民巴不得远远躲开刘守成。
估计他有话在先,刘冬梅也不敢做过份事。铁民信心十足回单位上班去了,等他下班回到家里,还以为走错了门。
好家伙,整个三居室,从里到外全部焕然一新,连门口的鞋柜都是新的。
铁民愣愣地看着整房间的新家具,冲刘冬梅瞪起眼睛说:“你成心让我倒霉是吧。”
“放心的,这一整套家具,没用咱花一分钱,都是爸给咱买的。”刘冬梅告诉铁民,他们村成立一个个体家具厂,厂长是他爸的朋友,听说他家搬新家了,人家二话不说,就把整套家具给运来了。刘冬梅还说:“咱那套组合柜,被我爸拉回自己家用了。”
“你爸想要干什么!”铁民一听就火了。真是怕啥来啥,铁民这边不敢铺张,怕影响不好,刘守成那边就不花钱给他弄来一整套家具。他说:“这不是成心让我犯错误吗。”
“这些家具你要还是不要。”刘冬梅心里有气,没流露在表面上。她提醒铁民说:“如果不要这套家具,今晚咱一家三口就得睡水泥地了。”
“你把钱给他送去。”铁民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拿出存折交给刘冬梅,里面有二万块钱,并叮嘱刘冬梅说:“必须按原价付款。”
这两万块钱,就这样揣进了刘冬梅的腰包里。
综合场机关科室的工作人员,张罗着要去铁民的新家看看,被铁民执意拒绝了,他怕人们看到整套的新家具。
整栋楼的新住户,几乎都搬进新家了,只有铁民家对门,始终没有人。
大约过了二个多月,铁民下班走进楼门,听到了叮叮当当声。
声音来自他家对门。
看来这是新邻居入住了。铁民有心敲开房门,与新邻居打声招呼。转念又想,还是算了,新住户不管是国营,还是集体的,都是他一个单位的熟人,而且能住进三居室,肯定不是普通工人。一旦见了面,肯定要礼节性的邀请来家坐坐,那样,他的全套新家具就彻底曝光了。
铁民怕被新邻居看见自己的新家具,他悄悄打开房门,溜进家中。
“咱这儿的房子,咋还分给外单位的人了。”刘冬梅见了铁民,先表现出十分的不满说:“见了面带搭不理的,好像谁欠了她的债不还似的。”
“你看见了。”铁民很是奇怪。
“别提了,上午我听到对面有动静,就出去看了一下。一个女的,带了六七个干活的民工,往屋里搬运材料,我好心跟她打声招呼,结果你猜怎样。”没等铁民说话,刘冬梅说:“那女的就跟个哑巴似的,根本没搭理我。”
“她那是不认识你。”铁民听了也感觉很不舒服。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家属,最起码的礼节还是该有的。他叮嘱刘冬梅说:“咱别跟她一般见识,省得以后邻居间不好相处。”
“不好相处就不处,跟我臭摆谱,我还懒得搭理她呐。”刘冬梅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
铁民是综合厂长,在小镇火车站,哪个领导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即使对面住的是站长,或者D委书记家,她也没必要拿热脸去舔人家的冷屁股。
“哼!”刘冬梅猛一用力,险些把一筒大鼻涕甩出来。
对面房间叮叮当当折腾了足有半个月,吵杂声终于没有了,又传出一股刺鼻的油漆味道。
这家要干什么,还没住进来,就引起全楼人的反感,太扰民了。
这天,临近下班,张旺敲开铁民的办公室,他满脸笑容说:“经理,跟您请一天假,明天我搬家。”
自从张旺正式调入储运公司,表面看两人的工作接触十分正常,张旺有事向铁民请示汇报,铁民总是和颜悦色予以应答,可实际上,他们彼此之间都拥有一个心结。
铁民刻意回避与张旺近距离接触,谨防有任何闪失。张旺毕竟和猴子联手,险些把他挤出综合厂,他不能不防。
张旺对铁民的心结,仍停留在被取消的那笔业务提成上,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取消这笔业务提成,就是铁民和赵淼的决定。
单位分配新住房,张旺是否享受到这份待遇,铁民从未过问过,而张旺也从来没跟铁民提及过此事。
“恭喜你。”铁民一句客套话即可,他居然没询问一下,张旺所谓的新家,是否就是这次分配的住房。
第二天一大早,铁民刚起床洗漱,楼下便传了一阵鞭炮声。
刘冬梅好趣儿,趴窗户向楼下观望。她瞪大了眼睛,跑到卫生间对铁民说:“哥,你猜咱新邻居是谁。”
“不会是张旺吧。”铁民脑海中一个闪念,与昨天下班前,张旺请假联系到一起。
刘冬梅对铁民竖起大拇指说:“你真神,就是他家。”
“哟。”铁民听罢,匆忙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便往外走。
“你干啥去。”刘冬梅拦在门口,压低了嗓音对铁民说:“你不是不让我搭理他们吗。”
“一个单位的同事,人家搬新家,我们是邻居,不露面多不好呀。”铁民拨开刘冬梅,打开房门。
张旺正在用钥匙开门,他身后站了一个女人,手里端着一口蒸锅。
“张总,原来新邻居是你呀。”铁民主动与张旺打招呼,站在张旺身后的女人,条件反射般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铁民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
端锅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铁民的初恋王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