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州市,市青少年心理健康协会。沈彦倾参加“驻校反馈会议”。会后,与赵会长闲聊。
“我驻点的复丰小学有位老师很有问题。家长、老师们都在抱怨,大家也在搜集一些证据,不知到时要不要上报。”沈彦倾将问题反映给协会负责人。
“小沈啊,所谓的人无完人,是人就有缺点。我们被称作是人类灵魂工程师,更要切记感情用事。对于督查来讲是‘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对于心理工作者来讲是‘绝不放弃一个有问题人’。所谓的事出必有因,我们不能轻易去否定一个人,做任何决策,我们都要先评定其影响程度,科学的作出评价,再下决定。”
“赵会长说的极是,接下来我会以更加稳妥的方式处理。”
沈彦倾佩服姜还是老的辣。我还可以从另外的角度去解决问题,拯救一个坏人要比否定一个坏人更有意义。便决定按心理治疗流程,先对陈渣渣做一份有针对性的问卷摸底。
沈彦倾很快的整理了一份心理测试问卷,却有些犯难。信息如何采集呢?单独采集肯定有抵触心理,必定不配合。只能是范围采集,重点关注了。
第二天,沈彦倾来到卢校长办公室。
“卢校长,我有个课题——‘小学老师对儿童心理健康的认知’需要一些信息数据作支撑,需要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配合采集。”
“没问题,你的工作,就是我们的工作,需要怎么配合,你只管吩咐。”
“这样吧,请三、四年级所有的班主任老师,每个班再找两名学生代表,配合做个问卷调查。”
“要多久?”
“也就十几分钟吧。”
“那就大课间时间吧,二楼会议室。我通知各位老师同学带笔,你准备好问卷。”
“那太好了,与您共事真痛快。”
大课间,老师同学们陆续来到会议室。会议室分左右两组已摆好问卷。
这时,沈彦倾的重点监测对象出现了。跟在他身边还有两名同学,一名女同学就是上次带小乙的班长。另一名男同学,瘦瘦的,小小的年纪就戴上了眼镜。
“陈老师来了,老师左边,同学右边。”沈彦倾客气的打着招呼。
三人分别落座,等人到齐。女生班长看了几眼桌上的问卷,起身来到陈老师近旁,引起了沈彦倾的注意。
女生班长看了几眼陈老师面前的问卷,附耳同陈老师说着什么。陈老师同时捂嘴“噗嗤”一笑,微微摆了摆手示意班长回座位。女生回到座位同旁边的眼镜男同学私语了几句,男同学面露吃惊样,并偷瞄了一眼沈老师。这一切都被沈彦倾看在眼里,心理画上了问号。
人员到齐。
“各位老师同学们好!耽误大家时间了,我有个关于‘小学老师对儿童心理健康认知’的课题,需要一些信息数据作支撑,麻烦大家配合采集,填写一下问卷。”
时间不长,可能是阅读能力不同,老师们都填完了。
“请最后排的老师帮忙把问卷都带过来,大家可以回去了,再次感谢各位老师的配合。”
又过了一会,同学们也都完成。
“请最后排的同学帮忙把问卷都带过来,大家可以回去了,再次感谢各位同学的配合。”
此时,沈彦倾忽然想起同学的问卷上只预留了填写姓名的空,忘了预留班级了。同学们已陆续向外走,女班长和眼镜同学正经过她的身边。
“两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女班长和眼镜同学停下脚步。
“我叫顾正泽。”眼镜男生老实的回答。
女班长则眯着眼,微笑着看着沈彦倾,笑容带出了一丝诡异。
“为什么只问我俩的名字?”
话不多,问题却很尖锐,直抵沈彦倾要害。由于没有预案,一时间被这个问题搞得有些慌神。
“因为你们和小乙同班啊!”沈彦倾稍有迟疑后给出答复。
“请沈老师记好了,我叫高青杉,他叫顾正泽。”
从这位高青杉同学的表情里她读出了些许的“不信任”。
沈彦倾特意的拉长放大了声调。
“记住了,高班长。”
高同学假做对身旁的顾同学说:“我印象中,如不是针对性的问卷都是不记名的哦。”
沈彦倾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由得感叹“真是人小鬼大,现在这孩子都成精了,高青杉不愧是高情商啊”,心想这问卷怕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了。
翰丰大学校园,沈彦倾兴奋的电话江扬。
“许嫂通知我,衣服做好了,你现在有空吗?我都迫不及待了。”
“太好了,我正要去她那给公装定板呢。”
两人驱车来到许记裁缝。
许嫂见两人进来,忙上前迎接。
“两位美女还真是快啊!这头发也都做好了!”
“女人在臭美这件事上总是反应最迅速!”
“这几日加班赶制,辛苦许嫂了!”
“哪里话!能为女神服务是我的荣幸,来这边咱们试衣服吧!”
试衣间里走出的沈彦倾同样惊呆了江扬和许嫂。
“太神奇了,仙女下凡啊,影视明星不过如此吗?”江扬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沈彦倾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兴奋不已。
“许老板太厉害了,镜子里的我既熟悉又陌生,我越来越能理解许嫂评价许老板的那句‘把无形化有形了’”
“我可没那本事,这话是他自己说的,还说他的油画都是‘把有形化无形’。神神秘秘,理解不了。”
“许嫂,学校的公装我去看下方案吧。”
包好衣服,三人来到设计室,工作人员端上热饮。
“有白水就好,我最近身体状态不是很好。”江扬解释着。
“哪里不舒服?”许嫂送来关切。
“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就是总感觉一丝偏头痛。”
“那你要去找中医把把脉,找找病根。田山南路出门向南100米有个复丰中医门诊,老于的媳妇,沈老师应该知道的。近40年的老中医了,很厉害的。”
“哦,也好,那我定好方案就去。”
过不多时,两位老师离了裁缝店,沿田山南路向南走去。
初冬的阳光打在身上虽不暖,却也晃眼。沈彦倾走过街道座椅时,发现是许老板和小黄坐在座椅上,便上前打招呼。
“许老板好!”
“是两位老师啊,你们好!”
“大冷天,怎么在外面坐着啊?”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看人、听声、晒太阳,打发时间。”
“衣服我试了,太满意了,再次谢谢许老板了。”
“不客气,是你自己成就的你自己,我只是做了一次美学翻译,辅助你还原了自己。两位老师这是去哪里?”
“许嫂推荐我去于婶那看中医。”
“正好老于头刚回去。”
“好,我们先过去了。”
两人离开继续前行。
“这跟老于有什么关系?”江扬好奇的问。
“听我父亲他们说,老于的医术要比他媳妇高明。”
两人来到门诊,刚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屋内陈设非常简单,药柜两排,诊桌一张,候诊沙发一张。诊桌对面坐着一位老妇,面带慈祥和蔼可亲的样子。
“是于婶吗?”江扬上前问道。
妇人点点头,示意江老师坐到真桌旁。
“是哪里不舒服吗?”
“最近总是失眠、头痛......。”
于婶示意江老师将手腕放在腕枕上。
不多时,里屋门打开走出一位老丈。
沈彦倾起身上前招呼。
“于叔叔,这位是我朋友,小江,请婶婶帮忙看一下。”
“是彦倾啊。”老于一边打招呼一边向于婶介绍。
“老沈头的闺女,小倾。”
“于婶好!”沈彦倾很是自然的微笑着打招呼。
于婶一边把脉一边微笑着点头致意。并欢喜的看着沈彦倾良久,表现出甚是喜爱的样子,面部的表情变得更加和蔼可亲了。
沈彦倾凭借其专业的敏感度察觉到这喜爱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丝丝伤感之情。她忽然联想到,于叔、于婶是有一个女儿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前几年出了意外,这于婶大概率应该是睹我思人了。
“正好你也来号一下。”于婶向老于招呼到。
老于做到诊桌旁,为江老师把脉。
“最近在吃什么药吗?”于婶问向江老师。
“没有啊!就是最近吃了一份补品。”
“知道补品的成份吗?”
江扬一只手从包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于婶。
“就是这个。”
于婶接过药瓶扶着眼镜细看了一番,又将药瓶交给一旁刚刚完成把脉的老于,对照药瓶的成分再次为江老师把脉。
此时,沈彦倾隐约听到身后似有轻轻的开门声。转身望去,煞是吓了一跳。半开的门缝处,半张男人的脸幽灵般悬于中间,身子被甩出视线以外,眼睛不住的向屋内左顾右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突然贼人胆虚样的将脑袋缩了回去,留了门缝闪到一旁去了。
虽然只是半张脸的出镜也丝毫没有影响沈彦倾的判断。竟然又是土豆渣男陈坏人,阴魂不散般的哪里都能遇到他。刚才的贼样,又为他在自己印象里众多的负面形象再添新渣。
此时,老于放下药瓶,用眼睛的余光瞟着一旁的于婶开门走了出去。
沈彦倾被老于的怪异举动所吸引,顺着他余光的目的地看向于婶。
于婶的表情变化使得沈彦倾小吃一惊。原本和蔼慈祥的表情瞬间消失,霎失亲和,脸上写满了不悦尽是嫌弃之色。如1945年,万里晴空的广岛遭遇小男孩的突然造访一般,瞬间晦暗了一切。
沈彦倾通过于婶前后的表情变化有深刻的感觉到,这位陈坏人先生必然是哪里深深的得罪到于婶了。难免心生疑问,这个“坏人”到底会有多么的邪恶,这坏人的称号真是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了,连如此和蔼老妇人见了他都如此憎恨、嫌弃。
在自己的记忆中陈坏人是和老于吵过凶架的,难不成这便是于婶恨点的出处?今天看来却不见老于和他之间存有任何隔阂,不免更是疑云重重。
为了适时的缓解于婶的心情,沈彦倾有意开辟话题。
“听我父亲说,于叔叔这医术是您传授的?”
面对微笑寒暄的沈彦倾,于婶感觉到了她的好意阳光。缓缓的冷静了些许时间以驱散阴云,便回复了会心的微笑,面部再现祥和。似有自我调侃之意的说到:“我近四十年的手段被他四五年的时间就学去了。凭心而论,他这个徒弟的能为已在我这个师傅之上了。有的时候你不得不佩服他的内功深厚。”
“深厚的内功?于婶,您怎么还武侠上了?”
“你于叔叔,他自诩参得一套普适的知世体系,可通透一切,他自己称之为内功。有了这套内功,学习什么都驾轻就熟了。”
“还有如此神奇之事?”
“可不,起初我也不信。从他现在的医术修为看,我也只剩信服了。”
“难怪您二位会轮流诊脉呢?”
“所谓的学术无止境。人真的是需要活到老学到老,有个能一直伴你学术交流的同行真的很受用。”
此时,老于再次回到屋内,面对于婶满脸陪笑,径直走向后屋。两句话的工夫,再次返回。紧随其后的跑出一位20左右岁的小伙子,连蹦带跳的满脸快乐,跑了出去。沈彦倾猜到了这应该就是老于头的智障儿子。
“去找陈坏人了?于婶刚才是为此不悦?为何没有阻拦?”沈彦倾满脑子的疑问。
回到正题之上,于婶向江老师讲到:“你年纪轻轻,不虚、不弱的根本不需要进补?如此进补很容易破坏全身的体系平衡适得其反。”
江老师疑惑地望着于婶。
“我这是营养过剩了?”
“你这是肾阳过溢造成的阴津亏损......。”一通长篇论述完毕,提笔写了几方药名,又拿起老于刚刚开出的药方进行比对。思考片刻,恍然的一笑。随即在桌上的器械匣中取出一枚短针,在江老师的头部选了几处位置放了血。
江老师顿感头痛的症状消失,满是欣喜的讲道:“真是太神奇了,一点头痛的感觉都没了。”
“将这补品停掉即可,再给你拿几味中药泡水喝,不出一周便可恢复了。”说完,便拿起老于所开的药方抓药去了。
“还好来了于婶这里,终于找到病根了,这几日又是核磁又是验血的,也没查出个所以然。看来这高科技还是比不上咱们的传统文化来的有效!是不是?于叔叔。”江扬一顿牢骚后问向老于。
老于一旁陪笑着。
“各有所长,各有所长,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
“那足球相不相通啊?于叔叔。这困扰国人太久的国病你可通得病因?”沈彦倾其实是对众人口中老于的深慧存疑的,正好借他所言提此无解之题,以探虚实。
“人总是会被一些表象所迷惑,就是所谓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其实很多病因都是隐匿于身体各系统中的,牵一发而遍全身。看似表象机能上的实则根源是来自气质上的。世间万物的运行机制无非也是如此,中医讲究的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治标治本还需从气质入手。足球也是如此,所以这足球的病根绝对不能从足球上去寻。”
老于一番哲理、医理让沈彦倾觉得听了个寂寞,感觉跟没说一样。
“那足球病根的气质又是什么?于叔。”
“足球的气质在教育。”沈彦倾又听到一句无厘头的寂寞。
“那教育的气质在什么?”
“教育的气质在无为。”
“那无为又是什么?”
“是维护社会综合系统平衡的唯一手段。”
一直听寂寞的沈彦倾没有勇气再追问下去了,不知这老于头是没本事故弄玄虚在那装深奥,还是自己和他的认知存在平台级的差距。无奈的谈谈双手。
“您讲的道理过于深奥,我是爱莫能听了。”
“所谓‘道可道非恒道啊!’有些真正可以讲清楚的道理就已经不是真正的道理了!感悟最重要。”老于陪着一贯的微笑给一位专业的心理学人士上了一段哲学课。
此时,于婶已经包好了几包药材回了诊台,半玩笑着讲:“小倾啊!别听他瞎忽悠,容易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