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秋,沈彦倾的家中。
小乙一家三口,拎着大包小包的物资来到家中度周末。
沈妈妈第一个冲过去赶紧接过小乙手中的袋子,递了一个白眼给他的父母。
“你们两个大人也真是的,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还让他拎这么重的东西?”
沈彦倾随后接过哥、嫂手中的物品。
“哥,你那边的项目全部结束了?这次回来就不回去了吧?”
“嗯。”哥哥满脸不写表情的简回。
“小倾,你去厨房拿一个苦瓜过来。”沈妈妈不爽的看着沈家哥哥说道。
“拿苦瓜干嘛?”
“跟你哥这脸比一比,看看像不像。”沈家母亲不解气的盯着沈家哥哥。
沈教授翻着白眼换了拖鞋一人去了书房方向。
“嫂子,他这是怎么了?”沈彦倾轻声的问。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在外地的项目受挫了。”嫂子轻声的回复。
“这么大的人了,就这点出息。”沈母了解情况后拎了物品,嘴里不停嘟囔着去厨房了。
一旁沙发上的沈老爷子也是寄出一句:“真是没出息的玩意。”出了家门找老友们闲聊去了。
嫂子把沈彦倾叫到一旁。
“你找个机会跟他聊聊,开导开导他,毕竟你是专业的。”
“他......?不需要吧?以我对他的了解过几天就没事了。况且我的专业主体是青少年。”
“这次确实不同于以往,以往的受挫那都是成功路上遇到的绊脚石,这次是路没了。”
面对嫂子非常严肃的叙述,沈彦倾已经体会出这其中事态的严重性了。
“怎么回事?会有这么严重?”
“他那专业的东西我可说不清,总之就是他近十年的研发成果被西方一个团队的成果全面碾压式的覆盖了。”
“也就是说他这十年都白干了?”
“是啊!”
沈彦倾已经能够感受到哥哥内心的痛苦程度绝对不亚于那些突遭受伤病侵袭断送职业生涯的足球运动员。
“如此是真要认真的关注一下了。”
“是啊!你见机行事吧,我去帮厨了。”
沈彦倾来到书房。书房的一个角落是小乙的个人工作台,小乙正认真的摆弄着一组满是红、绿光线的又像玩具又似器材的四不像器物。
哥哥沈教授坐在书房角落的椅子上,若有所思的默默关注着小乙。
沈彦倾索性在书房的另一角落坐下暂且不去打扰他们父子俩的默契。但可以从哥哥望着小乙的眼神读出他满满的期待,有种想要把自己的功力顷刻全部输送给小乙的感觉。
这时,小乙爸爸起身在书架的角落处拿出两个笔记本,再次回到角落的椅子上翻看着。
终于等到小乙忙完了手中的活计,小乙爸爸将笔记本递到了小乙面前。
“小乙啊!这本笔记是我大学以来整理的数学、物理公式、定理大全。另一本是历年诺贝尔物理、化学奖和各届菲尔茨奖的资料整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你要好好保管,记得更新。”
小乙接过笔记,随手一翻,顷刻间已经喜上眉梢,如获至宝般的翻看了起来。
小乙爸爸露出了欣慰的短笑,看来是将遇良才了。
小乙大概的翻看着笔记,产生了很大的疑问。
“爸爸,这诺贝尔和菲尔茨奖都是颁给外国人的吗?”
“当然不是,科学是无国界的,这些都是世界性的奖项。”
“那从概率学方面讲,这获奖者应该是我们中国人比较多才对吧?为什么我一个也没见到呢?”
一直处在科学技术一线的沈教授以前从未关注过这个共性细节。面对小乙的棘手问题没有答案,只能没底气的吱呜出了一句:“也许是西方社会的偏见造成的吧!”
小乙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继续粗翻看着另一本笔记。
“那这一本里的公式、定理又怎么全是以外国人的名字命名的啊?也没有我们中国人的影子啊?这可是实实的没有任何主观偏见的存在啊!是我们较西方人不够聪明吗?”
沈教授面对小乙的问题补刀直摸后脑,真的是无言以对了。
沈彦倾也为哥哥的处境捏了一把汗。沈教授已经被西方团队狠狠的伤了一刀,小乙的终极追问是事实又很无解,在他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为给哥哥解围,沈彦倾说出了自己对待这个问题的看法。
“小乙,这可能和我们这片土地自清末以来一直饱受帝国主义列强侵略,一直没有稳定的发展环境有关。如今,我们国家已经稳定、强盛了,也产生了诺贝尔的文学、医学奖。相信不久的将来,相信你们这帮祖国的未来一定可以将这些奖项还原出它的概率学中国数值。”
“可是,列强没来之前,那些定理也没有中国人的头衔啊?更何况我们国家不是已经高速发展稳定了40年了吗?都两代人了。”
沈彦倾一个堂堂的青少年心理学者居然被一个小毛孩子追问的无言以对。不自觉的开始憎恨那个陈怀仁——他带出的熊孩子都这么难缠吗?
“看来是我考虑的不够全面了,这个问题容我和你爸爸都好好想想再回答你吧!”面对小乙的必杀技追问她也只能这样应付了。
“那你们好好想吧!我去找文天了,谢谢老爹送的笔记。”说完将笔记放在属于自己的书柜上跑了出去。
书房里剩下兄妹俩无奈的对视,又实则给不出答案。
这时沈家母亲见小乙出了家门,架着沾满面渣的双手来到书房径直走向沈家哥哥。
“你什么时候请邢老师来家吃顿饭,我挺喜欢那小伙子的,让你家媳妇请了好几回了,我发现她总是有意敷衍我。”沈家母亲仅用一句话便将意图、要求、暗敲、不满和告状等5种要素表达得清晰、完美,能力可比肩胡校长。
沈彦倾明白了这个老太太顾不上手上面渣的匆匆了,这不就是借此良机说给自己听的吗?索性不住的翻着白眼将自己的意图传递给哥哥。
“说到邢老师,他刚刚应考成公务员了,应该很快就要离开学校了。”
听了哥哥的叙述,沈彦倾是小有吃惊和大为可惜。吃惊的是邢老师怎么会做出这等决定;可惜的是国家将为此损失一名优秀的科研人才。
“哦,是吗?”沈母愣了神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担心,一种大事不好的样子。
沈彦倾一时搞不明白母亲这表情的出处,只好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一句惊语。
“那你更得抓紧时间了,一旦人家有了一官半职,怕是到时我们高攀不起了。”
果然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妈妈的思维视角每次都是那么独特,这种人要是去搞科研会不会更具创新价值呢?
沈彦倾很明白再这样待下去必定又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庭训。况且,哥哥还处于创伤状态,自己还没有介入。
随口答了一句“攀不起我们就不攀。哥哥,你陪我去买些月饼吧!”说完便拉着哥哥向外面走去。
哥哥自然也是乐得脱离这是非的纷扰,再寻一处清净,同沈彦倾一同出了家门。两人身后必是少不了的跟来一串来自母亲大人的制式芬芳。
来到楼下的沈教授径直走向凉亭方向。
“哥哥,你这是要去哪?”
“怎么?你还真是要去买月饼不成?”
“当然了!”
“你自己去吧!我一个人前面静一静。”
“记得小时候你总是带着我去买好吃的。你还会将最好的都让给我,这些我都记得呢。”
听着沈彦倾的点滴回忆,哥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不得不佩服她的专业功底,又稳又准的抓住了自己的敏感商,现在却向往着再同她走上一遭了。确实,童年是每个人都很乐往的追忆时光,那里无忧无虑、快乐简单不存纷扰,关键时刻还可以启动治愈功能。
两人结伴向着复丰口步行街方向走去。
“你说的邢老师的事情是真的?”沈彦倾问哥哥。
“当然是真的,我还为此郁闷呢,失去一个得力助手。”
“哦,我也是为之可惜,可惜了一个科研型人才。”
“他应考的是科技管理部门,还算是专业对口。只是研发、创新离他越远了。”
“无法挽留了吗?”
“他去意已决。”
“为何会如此坚决?”
“在AI领域,小邢这个人虽然很敬业,却总是给我一种不自信,没底气的感觉,好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
“邢老师曾跟我讲过他只是‘理科中的工科高级技工,定义自己只是穹顶内优质的执行者。他对支撑本行业的国内基础科学没有信心,爬的再高梯子却在西方手里。”
“如此看来,这个小邢还真是看得比我透彻,我这次不就是狠狠的栽到西方手里了吗?虽然不是被撤梯子吧!”
“那应该算是什么?”
“算什么?容我想想......。这个比喻应该是人家发明了电梯,你的梯子还有什么用?”
“呵呵,那哥哥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电梯的方向呢?”
“那是因为我一直都不知道还有‘电’这种东西的存在。”
“‘电’代表了什么?”
“基础自然科学的新发现,足以诺贝尔提名的那种。”
“这就难怪了邢老师没有安全感,没有信心了。”
“其实,导致他失去信心的直接原因还是今年暑期的全国人工智能大赛。”
“怎么?成绩很不理想吗?”
“成绩是理想的,大赛第一名。”
“那怎么还会没信心?”
“各高校的成绩都在伯仲之间,冠军也很能说明我们团队的专业领军地位。最主要的是今年半路杀出一个未完赛的程咬金,让邢老师都羞于上台去领奖了。”
“未完赛的程咬金?”
“省师大的一只蟑螂虫,长得其貌不扬的。”
沈彦倾忽然联想到哥哥口中的蟑螂虫不正是阿振在陈怀仁那借走的小强吗?瞬间对这话题来了兴致。
“你说未完赛?那如何出得风头?”
“这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虫子,在‘迷宫寻路’和‘识别图像’环节的单科成绩那都是碾压式的。要不是最后的火墙环节被烧坏,那是妥妥的第一了。而这外壳防火已经跟AI核心毫不沾边了,因为这个拿了第一,换做是你会是什么感觉?最让人恶心的是这只虫子居然出自省师大。”
沈彦倾心想要是告诉他这只虫子是出自一个业余爱好的作坊对哥哥的冲击会不会更大?他现在还内伤严重,暂且还是保密吧。只能宽心开导:“他们会不会是借来的?”
“如此顶尖的识别算法能力哪里去借?”
“会不会是出自于另一强队之手?”
“不知道,成熟的团队都不会在火墙环节出问题。不说了,不说了,想起来就糟心。”
“这就是邢老师转向的主要原因啊?”
“在我看来,这只是导火索。促使他离开的主要动因应该是他心中那种根深蒂固的‘体面观’。他可以不用带着学术压力,也不需要像从前那般努力来换取认可,可以很轻松的获得一个超高性价比的体面。这个体面,好像怀揣着全村人民殷切期望似的,一旦混上个一官半职,那是最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成就。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谈话间,两人已走进“田坊斋糕点屋”。这个时节的顾客真不少,大多都是采买月饼的。有店员主动过来导购。
“请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月饼,谢谢!”
“这里,我们的月饼分三个等级,包装纸也分三个等级,包装盒有五个等级,都有明码标价两位可以比选一下。”
“这三个等级的月饼,看着也没什么区别吗?”
“只是外观一样而已,选材、用料、工艺都有差异呢。”
“不用比选了,我是自己吃,这边最高级的月饼一个口味来两块,用普通袋子装就可以了。”
“好的,两位请稍等。”
两人一边等着一边看着挑选月饼的人群,一些买了最低级月饼却用了最高端包装的顾客最是让她鄙夷。
两人离了“田坊斋”,门口处恰巧碰到沈家老爷子遛弯路过。
沈老爷子斜瞪了沈家哥哥一眼,就像往日国足输了球一样的表情。
“看你这怂样我就来气,老于在那边,你去找他聊聊什么疙瘩就都解开了。”
说完倒背着双手同一位老友相伴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