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中的沈彦倾还真是清闲,“北山”自然是成了她躲避母亲轰炸的最佳避难处。她知道陈老师从不会主动的光顾这里,所以,不会有见面之忧。
北山二楼的阳台间,沈彦独自一人倾惬意的看着小说。
萱萱着急忙慌的来到阳台间,将手伸进西汐的包里一阵盲掏。在摸到一个毛绒的钥匙坠后连带了钥匙一同拽了出来,一根木棍样的东西也随之掉了出来,滚到了沈彦倾脚下。
“沈老师麻烦你帮忙捡一下了。我着急出去一趟,你跟西汐讲,我把她摩托骑走了。”说完拿起一旁的头盔一溜烟了。
沈彦倾一阵的好笑,萱萱应该是恋爱了,恋爱的人都这么风风火火。伸手捡起地上的木棍刚要放回去,她突然的被这木棍“木”住了。这是一件半成品的木雕小像,这小像将她的思绪强制拉回到去年秋游的那天。陈怀仁对于这小像雕刻技法的言行还历历在目——“只要你心中有她,闭上眼睛,想着她,印在你心里深处的那幅音容笑貌就会跃然手上,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了,你来你也行”。之后就是这小像尚未完成,便被冲走了,西汐找了借口跑开了。看来是西汐私下里找回了这件小像。
沈彦倾望着眼前的小像,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油然而生,是羡慕、是嫉妒、是醋意,总之是多种复杂的心情纠结在一起说不出的感觉,反正就是心情不好了。因为这小像已经换了主角,不是意料中的项筝,而是意料之外的罗西汐。
沈彦倾望着小像上半成品的罗西汐,一阵的不可思议。一堆过往复杂的事件细节在她思绪中频繁闪现,又揉成一团,越理越乱。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需多想了,只能为西汐高兴了。
她将小像丢回到西汐的包里,继续看书。书中的情节正值高潮阶段,沈彦倾不知为什么却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情了,起身将书安放回到原位。呆立了片刻,又将书取出,翻了翻,又放回,又将手停在书上犹豫着。一时无法安放的书籍是无处安放的沈彦倾本人,无处安放的本人是她无法安放内心,无法安放的内心是那已经生长出来而从未被她所正视的情愫在作祟。她再次搬出一系列关于心理学的专业知识来镇压那些意欲带头滋事的情愫。镇压完毕,内心却感觉总是空空。为填补自己的心空,思想上,主观的拉来罗城南暂作添补,以应对负压。
此时,一个欢快的身影来到了北山二楼。
“沈老师,是不是萱萱又把我摩托骑走了?”
“哦,是,刚骑走。”沈彦倾的表情和回答有些迟愣和呆板。
“沈老师,你还好吧?你是遇到颜如刚了吗?”
“没事没事,我正在思考一个课题的关键点。”沈彦倾努力的调整了心境,给出一个解释。
“哦,那我给你一个知恩图报的机会,送本姑娘去一趟有田广场。”
“我要对你知恩图报?你要搞清楚咱俩谁是谁的师长才对。”沈彦倾面对着西汐的调侃,恢复了一些平常状态。
“你这一暑假长期泡在我的‘北山’不是我的恩惠吗?”
“少来,我喝的饮品都是原价付账的,我是你的优质客户好不好?”
“我敬爱的沈老师,陪我去一趟有田广场好不好?”罗西汐瞬间换了一副恳求的嘴脸。
“如此不就得了。走吧!”
两人同车向有田广场驶去。
“你怎么又恢复了一身运动学生装了?”
“陈老师说不喜欢,之前的成熟装他都不正眼看我一眼。反正他已经见识过我成年人的存在了。”罗西汐的言语中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味道。
沈彦倾强忍着内心一阵的复杂驾驶着车辆,连忙寻求转移话题。
“你去有田广场做什么?”
“哥哥要我去帮他买条领带,他和他的助理都在忙筹备。”
有田广场的奢侈品专区,沈彦倾和罗西汐买了领带走在商场内。迎面走来一位身材极佳的高挑美女,昂首迈着野猫步,边走边搔首弄姿着。
“七倾子。”高挑美女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向着沈彦倾称呼到。
沈彦倾停下脚步,仔细的打量着对面高挑美女。能如此称呼她的无外乎就是高中三年同宿舍的另7人。沈彦倾打量再三,居然不认识。
那女人居然还冲着她一直在笑。沈彦倾将曾经的7位同寝一一的过着筛子,能有如此身高的也就还剩两人,能有如此魔鬼身材的也就只剩宿舍排行老三的“三雯于”一人了。可那魔鬼身材的“三雯于”应该是有着同样魔鬼长相的,又怎会是眼前的美女?最终还是那一脸标准美的面庞使她露出了破绽。
“你是于雯?”沈彦倾用猜测的口吻试探着对方。
听到沈彦倾的回答,高挑美女变得有些担惊起来。面带惊奇的摸着自己的脸颊,同时送出肯定的表情。
“是你的身材出卖了你。”沈彦倾连忙给出一剂解药帮对方压惊。
“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的认出我了。”于美人边答话边打量着对面一席庶民装扮的两人,又为自己增添了一些傲气。
“你这脸......?”沈彦倾回忆着高中时期的于雯,只能感慨科学技术发展之迅猛了。
“韩国的。”于美人小心的应用着五官的配合,共襄出骄傲的制式笑容。还不住的婀娜着全身,左显右摆。在对面两人的眼里,已经给她贴上了“浅薄”的标签。
“哦,这韩国的技术真心不错啊!”沈彦倾礼貌的附和着她。
“你们是在这路过?还是随便逛逛?”于美人通过对两人行头的一番窥探,已经给他们做出了专业的定位,量他们也不会是来此购物的。
谁也不傻,于美人这问话带着满满的贬损之意。沈彦倾心中那个熟悉的“三雯于”又回来了。高中时期的于雯,除了学习成绩之外,她是那种什么都争强好胜的利己主义者,什么都争强好胜的无底线者,是喜欢踩在别人的缺点之上登高望远的人。
“是路过。”沈彦倾给出了话不投机的简答。
“这位姐姐的包是最新限量款吧?”一旁的罗西汐满脸奉承的给出了故纵式言语鄙视,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妖演。
果然如罗西汐所期待,于美人妖娆的向两人侧身将包包有意的显摆了一番。又生怕西汐会不知轻重的上手去摸,连忙的转正了身位。
“这个小妹妹还真有眼光。通知我有新款了,就赶紧来买了。”于美人刻意出了一股云淡风轻无感式傲慢。
“那姐姐肯定是本层的大V了。”罗西汐继续着她的奉承和虚假羡慕。
于美人实没想到自己在老同学面前那完全碾压式的存在感背后,还又多出一位助攻小能手,自信得一时间有些找不到北。
“倾子,咱们多年不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去NVW(作者虚构的奢侈饮品店品牌),我请你们。”
沈彦倾自觉自己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高中时期便是。不是一路人,自然也是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便连忙指向罗西汐,找了借口。
“咱们改天吧!我还得送她回去,有事。”
“我的事不急,难得这位姐姐请客,我还从没迈入过‘NVW’的大门呢!”罗西汐顽皮的顺意着于美人的爽意给出了自作轻贱的溜须。
沈彦倾又是一百个无奈瞪向罗西汐,自己的借口被猪队友刻意的翻盘了,她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三人步入店内,有侍者上前引路。在侍者面前,于美人的胸挺得更傲了,野猫步也走得更野了。
三人座好,侍者为每人奉上价目单。
于美人向侍者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价目单。俨然一副这里常客似得直接点了一个听起来很有逼格的名字。
沈彦倾翻开首页,大几百一杯的饮品价目刷新了她的上限认知。连忙向后翻去,价目居然越来越高。敢情自己刚刚刷新的上限认知只是这里的下线,表情已带出些许的诧异。又连忙的向前翻,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于美人。
“想喝什么随便点!”于美人一边满足的欣赏着沈彦倾的诧异目光,一边很有底气的给出爽快的客气。
沈彦倾在首页随便找了一个名字念给了侍者。
罗西汐则跟个愣头青似得一个劲的将价目单往后翻。
“想喝什么随便点啊!”于美人递向罗西汐的客气已经有些明显的底气不足。
罗西汐在最后一页处假意的犹豫了片刻后,才翻到价目表的中部区域点了饮品。
侍者离开。于美人抽出一张纸巾后开启了聊天模式。
“倾子,听老四说你在翰丰任教呢是吗?”
“是,毕业后直接留校了。”
“你是咱班的超级学霸,这职业与你很配,真为你高兴。”于美人的“为你高兴”中满载着孔乙己式的精神胜利法。
“什么学霸不学霸的,不还是只能在这奢饰品区路过。”
于美人有些得意更甚了,“社会哲学系拜金研究所教授”般的口吻授课了,毕竟有钱就有话语权。
“这女人啊!要趁着年轻找个疼你又肯为你花钱的好男人。”于美人边说边在本就一尘不染的桌子上,选了自己右前方的一块区域用纸巾擦拭了起来。
“是,是。”沈彦倾受教式的敷衍着这与自己实不同炉的价值信仰。
“怎么样?结婚了吗?”
大龄剩女所担心的话题还是来了。
“还没。”沈彦倾简回。
于美人“木匠找平”似得仔细的平视着刚才擦过的桌面,再次拿了一张纸巾谨慎的擦拭着。这种谨慎就好似在使用超薄的单层半张卫生纸去解决腚上的粘稠物一样小心翼翼。看得对面的一对庶民不知其动机,直画问号。
“女人的年龄极限了,是时候该嫁人了。男朋友总有了吧?”
此时,侍者为沈彦倾奉上了饮品。
就在沈彦倾接过饮品刚要实话实说的时候,罗西汐突然的楼主了她的一只胳膊将头靠在其肩头,顽皮的向对面做了个亲昵的展示。
“我姐姐。”
于美人瞬间面露胜局已定般的喜悦,继续擦拭着那洁净的桌面。
“原来这是未来的小姑子啊!真讨人喜欢!”
沈彦倾斜瞪了西汐一眼,责怪她的多嘴。
罗西汐则直接回了一个无辜的白眼,以正告沈彦倾,自己的多嘴是为了她免受更多的“价值授课”所烦扰。
沈彦倾转念也领会西汐的意图。这倒也好,有如此的亲眷在场,接下来不管说什么,这于美人就多有避讳了。暗自佩服西汐的鬼心眼天赋之强。西汐的胡乱攀亲,也再次勾起了她对“罗城南的邀约”的浮想,小有确幸又隐着不甘。一时间自己也分不清这“确幸”和“不甘”到底是哪个出自“理性”,哪个出自“感性”。
“谢谢姐姐的垂爱。”罗西汐替沈彦倾接过了话语权。
“你哥哥是做什么的?”短暂的交流,美人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个实诚的傻丫头要比那位老同学有实话。
“做足球培训的。”
美人暗自好笑,这“足球教练”的职业,经过她的嘴倒显得有些高大上了。
“好,不错,不错!那身体一定很棒吧?”美人继续擦拭着桌面,眼神却已问向沈彦倾。携着满脸成熟女人的坏笑,一副吃过见过的样子,将这高端的环境氛围强制的引流到下游。这是她今日头一次真心的把羡慕送给这位老同学。
看着美人的坏笑,沈彦倾才发现了这位老同学的一丝本真。她那那精致的衣装、容妆、首饰、手机、车钥匙所体现出的每一科、每一分的欲霸包装下,被拜金所包裹的信仰背后也是有特殊爱好的。
便装作未解其深意的样子,平淡的简回了:“哦,反正不会发胖。”
罗西汐也适时的一旁摆出“人猿泰山”样架势,以呼应氛围。
“连续100+的俯卧撑不在话下。”
罗西汐的补强使得美人的艳羡更甚,停止了对桌面的擦拭。将包包从自己的腿上拿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刚才的擦拭处。
两位庶民这才明白她一直擦屁股式技法的用处。她小心的不是艺术,而是铜臭。即使《清明上河图》在她手里失去铜臭,也能真的被她用来擦屁股。
此时,侍者为于美人奉上了饮品。在另一位侍者的引领下,一位精致的男人来到几人近前。中下的身高,一身整洁的商务正装强制定义了他的主格身份——商界精英;简洁的寸头,文质的眼镜,方正的手包,又将官员、学者的一些特质拿捏了几分;出怀的肚子、腰带扣的大“logo”及牛叉式的站姿又暴露了他“土豪”的一些底细。一看便是一位饱经了社会熔炉历练,不断将自己升华,努力脱豪提质的机会主义历练家。
沈彦倾见来人有些眼熟,脸颊处的瓜子伤疤记号使他无法遁形。这不就是那位张姓同学?教育产业博览会上,邢老师的同学,也是罗城南的同学,马姓浓妆胖女人的老公。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女人应该叫马艳娇。当年那似有废柴燃过的黝黑的面庞如今已被时间锻出了红光,神采奕奕。今日的他又怎会寻得“三雯于”而来?
“这是我家老张;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寝沈彦倾。”于美人为彼此做了引荐。
老张很是绅士的同沈彦倾微笑着点头致意,肢体语言虽绅士,气质语言却又难掩匮乏,流淌出些许镶着豪边的哈喇子。
沈彦倾假作没有见过对方似得致意还礼。内心却开启了对这位张爆发的鄙视。他这婚姻重整的岂非太过儿戏,那位毫无生计能力的马艳娇怎么办?那一双儿女又置于何地?他是看中了“三雯于”的美貌?岂不知她的原貌还真比不上那个马艳娇。她感觉这位张爆发就像是刚从一座偏远超市完成了一次高价采购一样,“阿达迪斯、大个核桃、双江火腿”等神级造物主才能寨出的赝艳货被她囊入怀中,行走在多氧的自然空气中,迎面飘来了“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谈得如何?”于美人问向老张。
张爆发讳莫如深的向着于美人点头,并递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那太好了。”三雯于随即面露大喜之色。随后向着沈彦倾给出了解释。
“我家老张做型材的,‘佳材企业’就是我们。”于美人说得很是自豪。
“哦,幸会!幸会!”沈彦倾喝着人家的超贵饮品,向老张客气,顺意的向“三雯于”答谢着她想要的艳羡。
“刚才那位就是有田集团地产事业部主管工程的赵总吗?”于美人刻意的调高了和老张交流的音量。
“哦,是赵总。”
“谈得如此顺利还得要感谢你的老同学,罗总的推荐啊!”
“是的。”
“有田集团的少东主,罗城南是老张的同学。”美人于又向着沈彦倾做着刻意的解说。
一旁低头玩手机的罗西汐听了有些后悔,后悔没有一狠心点最后一页的酒水。
此时,侍者为罗西汐奉上了饮品。
张爆发突然的一怔,下意识的揉了一下眼睛。这才注意到罗西汐的存在。又偷瞄了几眼,开始自顾自的摸脑袋。
“你们俩最近又一起去打高尔夫了?”美人于继续着她,说向老张又意向对面的闲聊。
张爆发的一脚轻碰,磕停了于美人的风过牛尾。
“这位姑娘可是姓罗?”张爆发收敛了一些刚才的豪气,释放出一些恭敬,问向斜对桌。
“哦,我姓罗。”罗西汐叼着吸管甩回一个白眼。
“你是西汐小妹啊!”那一对“白眼”他印象很深,亲眼见她曾对罗城南使用过。张爆发瞬间清掉了表面所有的豪气,直接怂出了一副谄媚笑容。
“哦,我只有一个哥哥。”罗西汐对张爆发如此亲切的称呼有些反感,特意的给出强调。
“我跟你哥哥是高中同学,死党。上个月,集团宴会结束后,给你开车门的就是我。”
南亚区域,原始森林的边缘处,一只小野猪正在独自玩耍。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类村庄,它想起了妈妈的安全警告。
刚要转身之际,前方不远处,一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家猪,忽闪着大耳朵在一处泥坑里跳来跳去。
小野猪来到那头家猪的近前。
“你好!”
“你好!”
“你也喜欢在泥坑里跳来跳去吗?”
“是的。”
“你们都很胖是吗?”小野猪问。
“是的。”
“你们都很能吃是吗?”
“是的。”
“你们不如我们跑得快是吗?”小野猪边问边表演了一趟折返跑给家猪看。
“是的。”
“那你跑到这里来,不怕遇到危险吗?”
“不怕,我妈妈会保护我。”
“遇到大老虎怎么办?它还能保护你吗?”小野猪鄙视着家猪的没见过世面。
“能。”
“你就吹吧!你。”小野猪脑中瞬间浮现出她们母子双亡的惨状。
“真能。”
小野猪再次鄙视着家猪的大言不惭,感慨着“可怜之人那必有的可悲之处”。同时,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唉......?我发现你们家猪的鼻子要比我们野猪长。”
“你才是猪呢!我TMD是大象。”
此时的“三雯于”,已经缕清了对面两人真实的山影。就像是认错了大象的小野猪,尴尬的回顾着刚才的狗眼识人。表情已经难堪到极限,五官已经紧致到极点,再甚就要回韩国返厂大修了。
沈彦倾观瞻着对面两人的表情态度巨变,也再次领略了一番“权势”那可以碾压一切牛鬼蛇神的推磨感。犹豫着捻起了一枚叫“罗城南”的小确幸,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