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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小说网 >>军事 >>浮世谣 >>第184章 临尘江畔
急切想离开,实在不愿自己哭出,刚转过身子,被丰叔拉住了胳膊:“丫头。” 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来:“这个拿着,路上用得到。” 我将手抽了回来,同时眼泪就要跌出眼眶,我没有回头,背对着他们:“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和师父就算山穷水尽也不会要你们的一分钱。” “可你……” “我身上有银子,”心痛越发加剧,我努力压抑着嗓音,“你放心吧,这些盘缠够我回穹州了,找到师父后我会让他给你写信报平安的。” 说完抬脚要走,他又将我拉住。 “丫头,你会不会恨丰叔?” 眼泪终究是没出息的滚了下来,我看着前面的路口,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不会的,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你知道什么对他才是最好的……在这个世上,若是连你都觉得我不该和他在一起,那我就是真的不应该。” 我垂下头,用尽全力让自己语声平淡,却连手指都控制不住的在发颤:“而且,这其实也与我所想的不谋而合,当初我不是也一直想离开吗?所以我都懂的,这次来京城也只是想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并不是非要见他不可,既然知道他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留了。” “丫头……” 眼泪噼里啪啦直掉,我忍着不擦,心口酸痛剧烈,快要把我痛死。 “我,我走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他见面了……从今以后,你们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发生什么都别让我和我师父知道。你,你照顾好他,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想这差不多就是诀别了,排山倒海般的心痛将我彻底淹没,我再说不出话,挥了两下手,抬脚离开。 “丫头,你的衣服穿多些。”他的声音在身后说道。 我昂着脑袋,挺着背脊,大步离开,边道:“知道了。” 眼泪却在脸上掉的汹涌。 直到转过一个拐角,我背靠着身后土墙蹲下,才终于抬手抹掉眼泪,同时也终于哭出声音,抱紧包裹,努力抑制着声音。 深深的悲伤和无力之感充斥我周身,从未有过这般可怕的撕心裂肺。 怀中包袱硌的胸前好疼,疼的像在剜肉一般。 若挖出心脏就能不疼了,那该多好。 若我从来没被师父捡走,那该多好。 若我不是月牙儿,那该多好。 可是不可能,我就是她,悲伤过后,大哭过后,我得起身擦掉眼泪,要用姑姑给我的这条生命,替爹爹娘亲族人们找出凶手,报仇雪恨。 而且,我为什么要伤心呢,没什么好伤心的。 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从没想过要真的依赖谁,仗着谁。我可以很独立,很自主,可以夜宿荒郊,可以身无分文,可以独当一面,对于这么一个我,有什么事情可以伤心的。 对,不要伤心。 我擦掉眼泪,攀着墙壁爬起,可这番故作的坚强没能撑上多久,在我迈出步子的时候随着再度涌出的眼泪一起土崩瓦解。 总是这样,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我彻底崩溃,无声大哭。 杨修夷,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渗入肌理骨髓心脉血肉,不能自拔,难以剔除,除非生命结束,否则生生不息。 可是爱有什么用,我有什么用,只会拉你一次次涉入危险之境,看着你为我出生入死却束手无策。 我不想放手,真的不想,可是不得不放。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 到底还是仗着杨修夷对我的宠爱,所以以往离开他时都不会这般难过,因为脑子里始终觉得,如果我遇到危险,或者我想他了,我可以随时跑回来躲进他怀里。就算他真的生我的气,只要跟他拼命的撒娇讨好,他就会心软。 这样的想法很自私,全因他太疼我。 如今却不行了。 仿佛听到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倒塌,我所有的软弱疲倦,悲伤苍凉皆无所遁形。 可毕竟不能任由寒风一直横扫肆虐,没有他,自己也要为自己筑起一方僻安之所,哪怕蓬牖茅椽。 丰叔派了不少暗人跟在我身后,过了城门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摆脱他们,虽不容易,却也摆脱了。 站在华金门外,阳光很好,云白天蓝。回首望着高大城门,城阙坚实,耸立如山,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城门都要庞然雄伟,八十一颗鎏金门钉嵌在暗色城门上,这是帝王和权力的象徵,威仪无上,肃穆崇高。 十日前我站在这里,心里那么开心,纵然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四处周折也没觉得丝毫辛苦,啃着冰冷透骨的雪梨反而觉得温暖甜蜜。 现今站在同一个地方,却只有铺天遮地的疲倦和寒冷,似乎支撑生命活下去的力量被抽了大半,唯剩仇恨,我的所有悲喜都易云淡散,虚无缥缈,归为宁静。 转过身,宽阔官道上皆是人群,我衣衫单薄,饥肠辘辘,举目四望,心底生出好多迷茫和怅然,不知该去往何处。 骗丰叔说要回穹州,但其实不能跑去找师父,所有和杨修夷沾亲带故的人或事,我都不能触碰,这样才好一干二净。 也不能去找陈素颜,夏月楼和卫真,轻鸢因我而死,宋十八也因我而死,身后跟着这么一大群想捉我的家伙,真是活生生把我变成了走哪害哪的不祥之人。 在路旁捡了两块阴阳双色的石头,抛落在地,两面皆阴,为西。 于是我便向西而去。 身上没有文碟户籍,也没有打点的银两,走不了官道,我绕路从天下文人墨客最喜爱的秋风岭穿过,径直踏入风平关。 沿路景色不错,但无心欣赏,只记得都是吟诗作对的才子佳人,他们的锦衣玉衫和端丽容貌比那枫叶流丹更为好看。 走了半日,在路边摆了一个涤尘阵挡风,我靠在树下休憩,因寒冷睡得半梦半醒。有几片红叶落下,飘到鼻尖上,细细痒痒的。我举起一片对着阳光,看着其上被秋意落下清晰叶脉,眼泪又落了下来,满是凄凉心酸。 从望云山下来到如今,不知不觉已过去大半年,逝水如斯,真快。 我抬手擦掉眼泪,明白自己现在情绪正当脆弱,所以暂时允许自己哭一阵,但也要提醒告诫自己,不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暮色四合,秋夜降的很快,起身继续往西,透过枫林的千枝万叶,看到一条静谧大江拦在三里之外。 是与长流大江天下齐名的临尘江流,传闻它波澜壮阔,涛声滚滚,水势浩大宛若从天而来,冲天江烟可蔽日遮云,因此得名临尘。 如今看去,它却寂寞萧条的如死了一般。 但江风还是很大的,冻得我行步艰难,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避寒,可是好饿。 我往江桥附近走去,想看看有没有满载而归的渔民收船回帆,试着说说好话,讨条小鱼来烤。 问了半日,没有要到小鱼,但一位好心老人收留了我,给了我半块干粮和一碗米粥。 坐在低矮的船舱里,就着昏暗油灯,我双手捧碗,慢悠悠喝着粥。 老人的孙女小玲扎着两根小辫,肉呼呼的小手递来一块花糖,奶声奶气:“姐姐,给。” 我伸手接过:“谢谢。” 她凑过来,坐在我旁边:“你是不是发生了很难过的事情呀。” 我抿唇,垂眸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伸手搭在我手背上,却在触及时赶忙缩走:“姐姐,你好冰啊,是不是被吓坏了,我让祖父过来给你看看吧。” 把手缩回衣袖里,我摇摇头:“我没有被吓到,我只是生了个小病。” 她点点头:“那你要快点好起来喔。” “嗯。”我点头。 心里面却在难过,这个病,我可能永远都好不了了。 喝完粥,我忍着冰寒将碗洗干净,送回去给老人家,答谢后,我从渔船上离开。 夜里一片森冷,之前来京城的路上,每夜亦都是披星戴月,但心中有所期盼,未曾觉得有多难熬。 今晚忽然就不一样了,整颗心空荡荡的,头重脚轻。 在森林里寻了个空地,我摆下涤尘阵,生了个火堆,背靠古树而坐。 但怎么都睡不着,今天和丰叔的那些对话,一句句似在耳边重响。 涤尘阵外的风声很大,阵阵穿梭于林间,我侧身将宋十八的小木像拿出来。 手指描摹着模糊五官,边在脑中做今后打算。 其实现在倒不担心要如何去找原清拾他们了,就凭他们对我不依不饶的“追猎”,以后我什么时候想找他们,只需暴露自己即可。 如今要想的,是如何变强。 想要变强,就只能去学习,但是我的天赋着实有限。 左思右想,找不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这时耳朵一动,我轻皱眉,抬头朝林间望去。 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家,拄着拐杖,缓慢走来。 她看到我,弯唇一笑:“小姑娘,借点火给我,可以吗?” “我来扶你吧。”我起身过去。 她和蔼笑着,被我扶到火堆旁坐下,客套寒暄几句,我便不知说什么了。 她伸手握着我的手,说道:“小姑娘,手怎么这么冰的。” “我生病了。”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