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上纹印庄严盛重，金属感浓郁，我试着推了下，推不动。
而强破，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什么。
我看向呆毛：“等下待我破开石门，若有我挡不住的危险，你便立即带我跑。”
“嗯！”它点头，严正以待的模样，“主人放心！”
石门厚重，尘埃满积，我撕下衣裳，给呆毛绑了个小头套，露着两只眼睛在外头，给我自己做了个蒙面口罩。
我拂开石门上尘埃，手指贴在上面，灵息凝于指尖，玄光汇至。
有些害怕石门背后所见，但终归是要破开的。
一阵压抑闷响，石门内部的机关玄要被我尽数摧毁，许多碎石块砸落下来，跌在我们的护阵之外。
石门嗡嗡然开启半丈，一股凶煞戾气扑面而来，似是鬼泣一般，自我们两旁呼啸而过。
我回过头去，什么都没有。
呆毛紧张的抓住我的手，似要带我走。
石门内有光，我们跨入进去，沿边的石壁上全是铭文，我以神识寻路，前面极其大，出现无数通道，委实是一个巨大庞然的地下迷宫。
我没有选择拐弯，一直笔直而行，穿过几个小墓室，空间豁然开朗，大殿里立着四座高大雄武的魔像，长隐灯下，魔像神情温然慈祥，仿若母神。
“也许这里葬的是个女人，”我低声说道，“呆毛，我们进去看看吗？”
“嗯！如果有危险，呆毛就去大杀四方！”
我笑了：“好。”
主墓室的大门比外头的更坚硬，待我将门推开，我做好同先前一样的准备，所幸无事发生。
墓室很大，宽敞明亮，数百盏长隐灯照的一片亮堂，正中石台上停放着一樽巨大石棺，足有我胸口那么高。
我和呆毛进去，步伐走的慢，我的目光流连在几乎占了半室的陪葬品上，其数目，其华重，委实惊人。
呆毛上去台阶，回头看我：“主人，你不上来吗？”
我冲它摇头，看回这些陪葬品上。
这些陪葬品虽然珍贵稀有，但龙目应该不会在这。
沈钟鸣在《江川文集》所写，婴族屠宰青龙为狂欢，取青龙之目，盛于湛泽之盒，奉为族中神器。
所以，龙目应该在这座渊陵最尊崇的君王墓室里，或者，整座渊陵里最为集中的朝圣之境吧。
但是，在来之前，我一直认为青龙在此，仅此一条，现在根据十七三所说，这五百年来，这里青龙的数量变多了。
四百年便是一番沧海桑田，如今距离沈老先生离开渊陵，已过去快两个四百年，那么青龙之目，还会是族中神器吗？
虽然我并不是来寻青龙之目的，但是……其所在之处，应该皆是神物。
“主人，你来看看。”呆毛说道。
它站在了棺椁上，正垂头看着下面的石棺。
我拢眉，抬脚走去。
棺盖已开，几味用来防腐之用的熟悉香气飘散而出。
衾被上躺着一具尸体，我看了呆毛一眼，伸手将裹尸的绞衾扯开，再将一层层卷着的束带撕掉。
无所谓好与不好，敬与不敬，我早已不信神明，即便他人常说死者为大，但有数万鲜活生命殉葬的死者，他们自己尚且不敬生死，我又何必去敬。
被中所躺，果真是女尸，没有一点腐烂，皮肤脱了水，干黄枯瘦的贴在脸上，尚有些弹性。
鼻梁极挺，看眉骨轮廓便知道她身前该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只是，我将裹束尸体的束带扯净，却发现女尸的衣裳不是我想象中的华贵衣衾，而是一套极其简单的淡蓝色简素衣袍。
葬在这样的墓室里，她穿的未免太素，就连头上，也只有一根兰花嵌珠白玉簪。
“我看不懂这里。”呆毛说道。
“怎么了呢。”我问道。
“人死了便死了，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在这，还将她一层一层裹成粽子一般？”
我看着女尸的脸，说道：“我也看不懂，而且，他们动辄都要数千人，数万人一起殉葬。”
“主人，”呆毛抬头看我，“那个十七三，我觉得他好像是一个好人。”
“嗯，可能是吧。”
“那我们要不要救他出来，他好可怜，还被人挖掉眼睛。”
“我也想的，”我轻叹，“按照沈钟鸣的话来说，他们六人已同生共死，但凡一个人出事，其他五人都得一起死。他说猪狗不如活个两百年便可得自由，这也必然不可能，我觉得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主人也想救他吗？那为什么主人不跟他说呢。”
“这不能说，”我自棺椁中收回目光，看向那些陪葬品，“能救的时候再救，没有把握将他们救出来，便不要说这些话，他们会反感。”
“好吧，”它点点头，“其实呆毛听不懂。”
“那便不用听懂，”我一笑，“有我在，若是我应付不了，还有杨修夷在。”
“嘻嘻。”它笑得眉眼弯弯。
我想了想，摇头：“也不是，我一定应付得了，杨修夷虽然厉害，但是我现在也不差，今后没有我应付不了的。”
“主人是不喜欢修夷了吗？”
“不是，”我笑道，“是我和他要保持一个相等，我可以要他帮忙，像朋友那样，但我不可以依赖他。”
它叹气：“呆毛还是听不懂。”
“你先随便玩一会儿，”我说道，“我去翻一翻这些陪葬品。”
“我陪主人的！”它自棺椁上跳下，跑来我身旁。
不过我还是将它支走了，主要是这里的东西太多，随便一个箱子柜子，都比呆毛的体型要大，还不如让它去一旁好好睡觉。
我寻了个空地，将那些陪葬品一一收整，翻找东西目的性很强，金属器具和陶瓷壶盏被我搁置一旁，主要是查看珠宝和玉器。
同种类型的珠宝或玉器，如果数量很多，我就不管，如果数量稀少，我便将它拿出。
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我终于结束这项枯燥工作，收获寥寥，觉得有价值的玉石共四件，有价值的珠宝，只有一件。
呆毛在旁睡的香，我也困了，但此地不宜睡觉，哪怕设立护阵也不踏实。
我将它轻轻推醒，要它随我离开。
识得来时的路，加上恢复了些体力，呆毛带我直接回去上面。
大鸟趴在那边，正在思考鸟生，我们的蓦然出现将它明显惊了一跳，以一种呆愣神情偏头看了呆毛一阵，目中精光才渐渐回去。
“去下一个地方，”呆毛一本正经对它说道，“挑好一点的，知道吗？”
大鸟鸣叫一声，也许算作回答。
下一个地方，同样是个宽敞高地，跟之前一样，我们仍是一直往下走，偶尔靠呆毛偷偷懒，但这次寻到主墓室，比之前所费时间更久。
主墓室很狭窄，里面没有棺椁，只有满满的陪葬品。
倒是旁边的侧墓室，发现了很多殉葬的奴隶。
根据积灰程度来看，这个墓室的年月比上一个更久。
呆毛又困了，寻了个地方呼呼大睡，我继续研究这些陪葬品，三个时辰后，没有太多收获。
而后，我们又去下一个，再去下一个。
中间我睡了好一阵，由呆毛帮我看着，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它和大鸟在聊天。
确切来说，是它单方面在说话，大鸟却也配合着点头，或摇头。
我侧卧着看着他们，半梦半醒的状态，好奇大鸟为什么会出现。
是专门在此等我，还是本有其他事情，却因为我而耽搁。
不论哪一种，都与白悉有关。
可，白悉为何待我如此？
说他喜欢我，其实我一直抱有调侃和自嘲心态，但如若真的是喜欢我，这份喜欢，未免太浓烈，以及考量到我当时的年龄岁数，他，他是个大变态吧。
荒唐。
继续入睡，醒来继续再寻。
去了不知多少个墓穴，身旁认为有价值的宝贝渐渐变多，除却珠宝玉器，还寻到了一些尸体尸块，以及不知名的植物。
其中类似于象牙和鹿角的尸块，让呆毛一直盯着，问它可认识，它说眼熟。
后来在找其他墓室里见到这种“鹿角”大量存在，我便将它舍了，不要了。
呆毛拉一拉我衣角，问能不能带一个走，我心里不愿意，着实厌烦这种收集，但见它真的认为眼熟，便也点头。
时间像是不存在一般，没有昼夜之分，也无作息可言，我觉得像是过去了五六日，又觉得不过才一日。
呆毛灰头土脸，被我们养护好的一身绒毛，变得又脏又黏，想想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应更狼狈。
除却枯燥重复的工序，其他特别平静，没有遇见任何危险，四野空寂，风声呼啸，我耳边的那个女声会在我骑上鸟背时依然出现，但已无足可惧。
又过去不知多少个时辰，我和呆毛自一处墓穴回来，我将寻来的几样东西过去绑在大鸟后面的包袱里，又困又累，已快站不住了。
抬头看到懒洋洋趴在那边，任我绑缚东西的大鸟，我在呆毛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呆毛点头，“啪”一声消失，去到了大鸟跟前。
我抬手将挂在它后面的几个包袱全部都解下来。
我可以不用吃饭，不用如厕，呆毛似乎也不需要，但这大鸟一直陪着我们，不吃不喝，我怕它受累，便让呆毛去让它寻点东西果腹，哪怕喝口水回来都好。
我抱着几个包袱去到前头，呆毛一本正经的在说着话，大鸟的脑袋趴在地上，就那样呆呆愣愣的看着我们，一声不吭。
“主人，它不配合。”呆毛抬头对我说道。
“你不饿吗？”我说道。
大鸟看着我，没有反应。
“也不渴？”我又道。
依然不为所动。
我和呆毛对视一眼。
呆毛对它说道：“那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大鸟这才点了点头。
“但是我困了，”我抱着包袱，“呆毛，我想睡觉。”
“那主人便睡！”呆毛上来扶我，又看向大鸟，“你便去外头寻点吃的喝的，待你回来，再来陪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