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谣虽然有卿萝去干了,但我可以安排花戏雪造点别的。
不过花戏雪选择实干,要去造船。
我大手一挥,写了封信,让他回去同玉弓先领五千两银子,再让木为和白丘白梓同他一起离开,并且承诺,每个月都会再拨两千五百两给他们。
虽然几千几千的砸下去,但对于一个造船厂来说,这点银子真的完全不够。
好在,盛都的那些铺子便是源源不竭的财力,至少可以同花戏雪保证,后顾之忧是不存在的。
不过除了钱财,还得考虑人才。
造船行业终究需要技术,我能提供的仅仅只是资金而已。
花戏雪问能不能让南松先生帮忙找,我觉得可以,不过南松先生毕竟是杨家的人,老是麻烦他不好。
说完我想起一个重要人物来,便是师父一位老友,专好榫卯的夏秋道人。
让他亲自来船厂,那不现实,但是他认识这一行的人多,可以让他介绍一些过来。
如此,我又得去找师父,软磨硬泡,哄他写信。
收买完,交代完,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了。
月黑风高,人烟俱寂,我同师父道完别,便和木萍呆毛,沿着后山小路离开。
为方便赶路,我们皆作男装打扮,当夜在山脚客栈入宿,隔日一早,走了两个时辰的路,在海边港口坐船离开。
此事我暂时还没给杨修夷知道,心里想着的,是要去给他一份惊喜。
船上人不多,缓缓驶出大海。
迎面又遇见那三艘熟悉的货船。
最开始那几日,每日都来,现在因为物资充足,改成了三日来一趟。
眼下这三艘,我悄悄打量着船体构造,所用木材,还有木材外的油漆。
当然,只是随便看看,深究我必然不懂,这方面,便让专业的人去做好了。
木萍问我冷不冷,要我先回船舱,我摇了摇头。
哪里会冷,琴宵的海风都是暖软的。
这种自由惬意的感觉着实是好,哪怕我在碧云宗门这些时日吃了诸多苦头,但我心里半分难受都没有,反而甘之如饴。毕竟,都是为了自己而吃。
离开琴宵后,我带木萍最先去的,是昆仑。
琴宵离昆仑极尽,既然那几个长老提到昆仑碧树和九垣石,我便自己去查一查为何庄先生当年要烧毁那些拂秣。
而来昆仑,师父不知,唐芊不知,花戏雪也不知,包括木萍,也是在踏入昆仑界门前换装时才知晓的。
这并非临时决定,而是早在碧云宗便有这个打算,至于庄先生会不会通过九头蛇妖之心知晓我去了昆仑,那是后话。
因为我断定,他眼下绝对不会在昆仑,即便让他知道又如何,他赶来需数日,而我早走了。
昆仑很大,万山之山,凡界所能接触到的呈虚山脉不过只是昆仑群山的东南一角。
威名天下的昆仑八派,皆座落在呈虚山脉上,而庄先生,也就是白悉,他所住的巽蒙山,则在呈虚山脉的最东北。
但我不知是否是真,因为他有诸多身份。
庄砓是昆仑倾宫城的十六个长老之一,而且早在二十年前,就和杨修夷的娘亲认识。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使用庄先生这个身份了。
而白悉的身份,又是阆风宗门里的挂名长老。
除却这两个,谁也不知他是否还有其他身份。
在来之前,我仔细研究过路线,我要去的昆仑碧树,就在白悉所住的巽蒙山。
巽蒙山山脚有两个小镇,一个叫求仙镇,一个叫摘星城。
求仙镇人气较摘星城要旺,我想先去这里打听。
我和木萍在来之前已经换好碧云宗的弟子仙服,碧色长衫,鸭卵青如意边纹,衣袖和领边则为青白菱云绣。
昆仑界门把控极严,好在我在去琴宵之前虽不认识碧云宗,但昆仑八派的弟子显然见多识广,对我们的身份没有半点多问。
我上去揖礼,谈笑道几句仙友,一番问候,便被放行。
书上和地图上研究了数遍,我自认已了解昆仑地形,但真的踏上这片广袤土地,一脸懵逼。
一路打听,走了一日一夜,才终于到求仙镇。
寻了家普通客栈,要了些吃的,沐浴完在书案后看书,呆毛忽的同我说,外边下雪了。
我抬头望去,它趴在窗边,风雪呼呼入来,窗外天空明镜一般。
我起身过去,伸出手来,几片雪花落在我指尖,很快化去,凉沁沁的。
低头看向呆毛,它抬眸看着漫天鹅羽,眼眸乌黑清澈,明亮如湖。
我一笑:“呆毛,喜欢雪天?”
“不知道喜不喜欢,”它说道,转来看我,“主人,我让木萍去找伙计寻个炭盆过来吧,修夷不在,你晚上睡觉定要被冻醒了。”
“好啊,”我笑道,“谢谢呆毛。”
“主人,”它握着我的手,“你不会有事的,对吗?”
“你这是怎么了呢?”
“我就是害怕,”它叹息,“之前主人的模样真的太不好了,希望如今来昆仑,一切都能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我认真说道。
“嗯!我先去找木萍。”
“好。”
它“啪”一声,出现在门边,打开门后离开。
我望回窗外,长街宽阔,人来熙往,万巷一天雪,到处是明灯,美轮美奂。
耳边这时听到一些动静,我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相隔三四间客房的左边窗扇,亦是敞开着的,里头传来咕嘟嘟的小炉铜火锅之声,还有酒酣客们的说话声。
我安静听了阵,说的与灵气有关。
昆仑是个灵气强盛之地,这一点普天皆共识,而灵气强盛之地,通常还会生出灵性。
比如紫翠山的黛月方潭和天净宗门上的枫溪泉,他们能通人心中所念,依据人的喜怒哀乐幻化出七彩湖池。
其实昆仑碧树也如是,拂秣种植于那,碧树下的九垣石便有了探血之灵。
他们聊了许久,忽的聊到了远在万万里之外的东海。
之前东海灵气大盛,我略有所知,因为在南州侯泽所见的那些应龙,它们的灵力和修为突飞猛进,太过异常。
后来在杨修夷的那些信件里,也有提及过。
但眼下听来,那边的灵气大盛,似乎只有一时,如今已经恢复如初。
这些食客吃吃喝喝,嘻嘻哈哈,谈笑间,口中诸多对那处的不屑,讥讽东海如何与昆仑相比。
看来,东海那边应该没什么事了。
又听了阵,敲门声起,木萍领着店里两个伙计端来了两个炭盆。
我抬手合上窗扇,过去道谢。
一夜无梦,睡得安和,隔日醒来较晚,用过饭后,我们便出去打听了。
出来时听到说话声音,恰是昨晚那几个酒客,看样子睡得糟糕,大约酒喝多了的缘故。
我和木萍出去,他们转头望来,一人忽的喊住我们:“两位师姐!”
“师姐?”木萍看去。
这人小跑上来,打量我和木萍的衣裳:“敢问两位仙家,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与你何干?”木萍冷声说道。
“这……”他尴尬笑了下,又转来看我。
“你有何事?”我说道。
“就,就好奇问问。”
“我们并非此地之人,”我说道,“我们来自琴宵。”
“琴宵?”他的一个同伴走上前来,“仙家,你们乃云外之人?!”
“你听说过?”我朝他看去。
“晚辈听过,琴宵据传乃仙境!两位仙家,竟是从云外而来!”
我笑笑,想了想,说道:“我们此次受师门之命,来此打听几件事情,昨夜才至的。”
“何事何事?”最先喊住我们的人说道,“仙家尽可问之,你们远来到此,为我昆仑贵客,我们知无不答。”
我看着他,又一笑:“如此……不知你们时间可充裕,若够的话,我请你们喝杯茶,我们坐下来慢聊?若你们能帮到我,那我自有感谢。”
他们互相看了番,一人大约真的急于赶路,不太甘心的同我告辞,其余三人留了下来,随我重回客栈。
所坐位置,在大厅西北侧的窗边,窗外是僻静山湖,一棵梅树开得烂漫,清香飘洒入窗,沁人心脾。
待伙计端上暖茶糕点和几盘热腾腾的炒菜蒸菜后离开,我才开口开始问起。
主要只想问昆仑碧树相关,但为防他们乱猜,我便问得杂乱和广泛一些,从地名和当地的诸多典故传闻问起,拂秣问题夹杂中间,当是一个寻常猎奇。
孰料,我问其他问题都还好,终于问到拂秣时,他们顿然都积极热情起来。
“近来诸多人都在打听这个,也不知为何,”话最多的男子抢着说道,“我们自云州出关后,已听到不下五个人说起此事了。”
“那你们可知拂秣在何处么?”我问道。
“拂秣早没啦,”他遗憾说道,“原本在紫翠山的碧树下,仙家可知那碧树有多高么,据传足足十丈!那碧树上还能建好几座屋子呢!”
“厉害,”我说道,“不过,拂秣是如何没的?”
“这个,”他拢眉,“据传是和阆风宗门的白悉长老有关,似乎是他一把火给烧掉的。”
“烧掉?好端端的,那些拂秣碍着他了?”
“可别这么说,”他的同伴先出声,“仙家,白悉真人声望极高,为人正派,他如此做,定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