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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小说网 >>军事 >>古代荣宠手札 >>第二十三章
用过午膳歇息了会儿, 下午的时候, 元槿又去逛了几间布料铺子。 如今将军府布料的牌子在她手里, 这一块的事情便是由她负责。 虽说现在还是夏日, 但, 也要开始准备府里众人的秋装了。不然待到入了秋才开始做打算, 针线上的再一件件做起来, 已然赶不及。 蒋妈妈看元槿这样有打算,十分高兴。 说实话,老太太和她都没有特意向三姑娘提起此事。悄悄问过孟妈妈, 孟妈妈也不曾提醒过。这样看来,倒是三姑娘接手此事后自己当真上了心,所以才会在恰当的时机安排此事。 因元槿是头一回和布庄上的人打交道, 蒋妈妈就留心看着。见元槿有些地方不甚明白的, 就在旁稍微多提了她几句。 回去的时候,元槿先去见过老太太, 却意外地发现, 晚香苑里跪了一地的人。基本上都是在白英苑里伺候的。 元槿只扫了一圈瞧了个大概, 没再往那边多看, 径直走入屋里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 待到她拿着牌子去账房了, 蒋妈妈把今日里端王爷送来裙衫的事情与老太太讲了。又唤了人来,把那裙衫给老太太看。 蒋妈妈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老太太去, 在路上的时候提前和元槿说过与老太太说一声。元槿自是答应了。 老太太望见这衣裳,也是赞叹不已, “端王爷选的东西, 定然不一样。这一件,怕是下不了这个数。” 蒋妈妈见老太太比了个“五”的数字,下意识说道:“五百两?” “五千。”老太太淡然说道。 蒋妈妈被惊到了,“这——” 原先也不是没在锦绣阁的内室买过衣裳,但都没这么贵过。 这次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衣裳已经被人订下了,店家不肯卖,自然没有问起价格。之前想着应该是和以往买的差不多的价钱,谁曾想居然差别能这么大? “锦绣阁的衣裳,一针一线都是最好的绣娘慢慢绣出来的。所以,衣裳的价钱高低,看的是绣纹的多少、看的是刺绣人的本事。如果我没瞧错的话,这手艺可是出自温大师。旁人可没法在这么薄的纱上面绣的这么精细。再看这么多层,那么多花儿啊草儿的……你估摸着得多少?” 听了老太太一番话,再听这是温大师的手笔,蒋妈妈不由惊叹着多瞧了几眼。 老太太想了想,道:“有了这衣裳就好办了。你跟孟妈妈说声,消暑宴那天,让三丫头就穿这个去。” “恐怕不太合适吧。”蒋妈妈有些迟疑,“这毕竟是端王爷送的。” “既是端王爷送的,就更该穿上了。即便是用来赔礼道歉的,但是对方也是一片心意。若是置之不顾,岂不是要让他不快?” 还有几句才是最为重要的缘由。不过,老太太掩下了没说。 太子虽然沉稳练达,但有一个软肋,那便是爱好美色。 越是美丽的女孩子,越是能引起他的注意。 元槿的相貌身段本就极其出众了,若再穿了这一身,想必没有哪个男子能够挪开眼的。 ……当然,端王那般冷情冷性的除外。 之前邹元杺便是因为容颜颇美,曾被太子赞过。所以太子妃对邹元杺上了心,让老太太带着过去瞧了几次。只是太子妃对邹元杺不是特别满意,那事儿就一直搁置着。 后来见了元槿,太子妃很是高兴。无论谈吐举止,亦或是相貌气度,这姑娘都是一顶一的好。 只不过因为之前有“傻”的名声在外,虽然如今大好了,可若是当年之事被人拿出来说事儿,就不太妥当了。 毕竟有没有“大好”,单凭家里人几句话,还不至于让人信服。 故而太子妃一再和老太太说,务必让元槿考上静雅艺苑。 艺苑里的女孩儿,那都是选出来的极其出类拔萃的。如果元槿能够考上,她那“傻”的过往便算是真正被揭了过去。 “这事儿你有空的时候和钧哥儿提一提,让他和槿儿好好说说。槿儿答应下来后,就请来最好的女先生来教她。” 蒋妈妈不解,“这事儿老太太与三姑娘说不就行了?大少爷在国子监,等闲回不来。待到下一回见,还得些时日。” “不能绕过他去。”老太太想到邹元钧和邹元钦护着妹妹的那副模样,暗叹一声,“若我提前安排好了一切,让槿儿学这个学那个,被他知道了,少不得要埋怨我累着了他宝贝妹妹。倒不如和他说了,让他点了头再做安排。” “那我应该怎么和他讲?” 蒋妈妈虽然知道这事儿的安排和太子府有关系,但具体事由,老太太一直瞒得很紧,她并不清楚。 老太太想了想,道:“就说槿儿虽如今大好了,但原先‘傻’的名声在外,很多贵女都不愿与她结交,对她颇为排斥。若能考上艺苑,往后和旁人家往来,也不会被人瞧不起。” 蒋妈妈将这些话一一记牢,应道:“老太太吩咐的,定然办好。待我下一回见了大少爷,就寻机和他说。”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平静地“嗯”了一声。 元槿从账房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在外头徘徊的高文恒。 她见少年来回踱着步子,都是绕着账房外的几丈地,没有偏离多少,心里这就有了数,走过去问道:“恒哥哥是在等我吗?” 乍一听到她的声音,高文恒赶忙停了步子,欣喜地看着她,又紧走几步向她走来,“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今日在外面玩得如何?” 元槿就将今日的行程一一和他数了一遍。 高文恒静静听了,忽然冒出一句:“到了消暑宴那日,槿儿打算穿那一件衣裳?” 听他提到消暑宴,甚至还隐隐带着期盼之色,元槿问道:“公主府的请帖已经送来了?恒哥哥你……” 恰好这个时候在清远书院读书的哥哥们下学归家。 邹元铮看到元槿,笑着打了个招呼,刚好打断了元槿的话。 元槿回了一声后,邹元铮又和高文恒说了两句,这便拉了邹元钰一起走了。 邹元钦却是停住了步子,凑到元槿跟前看她们说话。 元槿刚才话只说到了一半,如今见哥哥来了,也没甚顾忌的,直接接着说道:“恒哥哥到时候也要去参加吗?” “嗯。”高文恒颔首道:“杨驸马给我下了帖子。” 杨驸马便是杨可晴的父亲。 永安侯府高家和永宁侯府杨家,两家的长辈是极其熟悉的。如今高文恒来了,杨驸马就直接以他的名义给高文恒下了帖子。 元槿听闻,笑得眉眼弯弯。 高文恒还记得自己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忙又问了一遍:“妹妹到时候穿哪身衣裳去?什么颜色的?” “樱草色的。”元槿说着,想了想,又道:“你没见过,是今儿刚买的。” 高文恒点点头,暗自思量一番。 他有一件荼白色的外袍,上面的绣纹是樱草色的。到时候或许可以穿了那件过去。 正暗暗想着,忽然胳膊上一晃。 高文恒转眼望过去,才见邹元钦正对着他笑,眼中分明带着某种了然。 高文恒的脸颊慢慢地有些发热,忙和他说起了别的,“你们清远书院,还收学生吗?” 邹元钦笑道:“怎么?难不成你想来?不如直接去国子监。” “国子监还得再过两年。”高文恒道:“现在去不成。” 十六岁方能入国子监读书。 他才十四,年龄还不够。 邹元钦听他这么说,知道他这是打算来京城长久待着了。 看了眼旁边笑靥如花的妹妹,邹元钦认真地想了想,“现在还不到入学的时候。不过,我寻了先生问一问。或许让院长考你一考,过了的话就能入学也未可知。” “那就麻烦你了。” 邹元钦连忙摆手,笑道:“自家人,何必客气。” 听了那“自家人”几个字,高文恒脸上烫得都要烧起来了。赶紧和兄妹俩道了别,忙不迭地跑远了。 看他难得一见的慌张模样,元槿疑惑,问邹元钦:“他很怕考试?” 邹元钦看着元槿,笑得温和,“或许吧。” 账房在外院。元槿往回走的时候,刚要转过弯去到往垂花门,斜刺里忽然跑出个人来,惊了她一跳。 元槿稳住心神看过去,才发现是邹元钰。 邹元钰笑着和元槿打了个招呼后,便将手里拿着的折起来的短笺递到了她的跟前,“哥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妹妹答应。”说着,望了眼短笺,示意想要拜托的事情就在这上面写着。 元槿只是笑,并不接东西,“有什么话三哥和我直说就是。” 邹元钰左看看,右看看,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他在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元槿本打算拒绝。后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接过短笺道:“我可先说在前头。三哥说的事情,我不见得做得到。” “无妨。妹妹肯帮忙,哥哥已经感激不尽了。”邹元钰含笑和她道了别,摇着折扇走了。 元槿刚一转进垂花门去,脸上的笑意瞬间转淡。 这位三哥哥,是大姐邹元桢一母同胞的弟弟,都是二房李姨娘的孩子。 若是以往信任邹元桢的时候,元槿或许还会考虑着当真帮他一帮。 但如今既是不信任邹元桢了,那么对于她这个亲弟弟,元槿自然也会提防着。 打开短笺扫了两眼,元槿把它给了樱桃,“送去晚香苑。老太太问起,你就把他刚才说的话转给老太太听。” 樱桃素来机灵。听闻后应了一声,赶紧往晚香苑去。 老太太扫了短笺几眼,细细问过樱桃,就让樱桃回去了。 待到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蒋妈妈,老太太把手中之物丢给蒋妈妈。 蒋妈妈搭眼一瞧,奇道:“三少爷说,事情不是二姑娘的人做的,让姑娘帮忙,给她求情?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双目紧闭,似是在小憩,半晌没有言语。许久后,慢慢掀开眼帘,道:“他知道槿儿这几天在我跟前说得上话,所以让她来求。能成,那便是好的。不能成,我也只说迁怒于槿儿。” 蒋妈妈奇道:“他就不怕姑娘和老太太直说了这事儿?” 不待老太太开口,她恍然道:“我明白了。” 就算被老太太看到了,老太太也只是瞧见他为嫡妹说话,没有旁的。 可蒋妈妈总觉得三少爷闹这一出别有用意。 正暗自思量着,就听老太太冷哼一声,眸中闪过厉色。 “原先当他姐姐是个好的,所以万事由着她。如今才发现,那是个心思比谁都多的。她都那么多歪心了,他又怎少得了?想让我误会杺姐儿,怕是小看了我这老太婆!” 仔细想想,早晨孩子们临去学堂前过来和她道别的时候,邹元桢一来,闹闹就有些发抖,还使劲往她怀里钻。 如今想来,怕是另有原因。 老太太猛拍椅子扶手,指了院子外头跪的那些人,冷声道:“去,再去查查元桢屋里的那几个。我就不信挖不出话来。” 蒋妈妈赶忙领命下去。 闹闹被刺针的事情,问出来的具体结果如何,将军府众人并不知晓。 当天晚上,老太太杖责了十几个人,把她们撵出府去,自此后,再没提过此事。 不过,那日过后,老太太发了话,消暑宴那日,邹元桢不必跟过去了,留在府里帮忙守着家。 这个消息一出来,虽老太太没有明讲,但是大家对于那事所查结果有了几分的肯定。 每个人每日里都有许多事情要忙。府里那么多人,谈资甚多。闹闹之事和邹元桢的关系,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并没有真正结论,就也少了被谈起的价值。不多时,这事儿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直到那日,消暑宴的前一天,邹元桢归家。 大姑娘一回来,就去了晚香苑见老太太。 刚进屋也就说了两句话的功夫,晚香苑外头做活儿的仆从们就听到砰的一声响,然后是老太太的怒喝声。 “你就非要这样和我对着干?!” 老太太怒极,站起身来,指着邹元桢,恨声说道。 她不顾脚边挥手砸碎到地上的瓷瓶,一步步往前行着,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邹元桢,“你是铁了心地要去参加那劳什子宴席?” 邹元桢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地说道:“并非是我的主意。是先生的主意。她一向赏识我的琵琶技艺,特意和长公主说起了,长公主这便让她带我过去。” 老太太神色冷冽地看了她半晌,挥手让她走了。 蒋妈妈看老太太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了,忙扶了她坐下,“既然是艺苑先生的主意,老太太又何必和大姑娘置气呢。” “琵琶弹得好的人多了去了!若她不让先生刻意在长公主跟前说她和端王亲近的事,长公主怎会留意到她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 明乐长公主长公主为了端王爷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如今听闻他肯对某个女孩儿另眼相看,管她是谁呢,自然是应下了让她参宴。 至于恶犬事件中被吓到的不是邹元桢…… 依着长公主的性子,怕是不会在意的。 她要的只是个能让弟弟另眼相看的女孩儿。 思及此,老太太的神色愈发凛冽起来。 长公主是端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邹元桢若是得了长公主这个助力,难保她和端王会不会成事。 即便她只能做王爷身边的一个妾,可她一旦入了王府的门,那么,太子府那边就完全没有可能了。 老太太沉吟许久,唤了蒋妈妈吩咐道:“你去白英苑一趟,和老二家的还有杺杺说,让她们准备一下,明儿一起去赴宴。” 蒋妈妈很是惊愕。 老太太之前是铁了心要治一治二姑娘的脾气。怎地忽然改了主意? “家里的人,得有家里人制住,方才不会在外人跟前丢脸。”老太太沉声说道:“你给她们母女俩递个话,就说,闹闹如今最怕桢姐儿了,看到她就往别人怀里缩,半点儿不让她碰。” 这就是在暗示,当日的事情是邹元桢做了,然后诬蔑邹元杺的了。 依着二太太和二姑娘的脾气,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邹元桢。 蒋妈妈忙领命而去。 在她出门前,老太太又将她唤住了,“记住,你和她们提一句,桢姐儿如今最想见的就是长公主和端王爷。” 告诉了她们后,有她们缠着,邹元桢即便到了公主府,想必也没什么机会见到长公主了。 邹元桢想反抗? 二太太可是她的嫡母!身为庶女,怎可不听嫡母的话? 若她敢公然违抗二太太,那往后谁家也不敢娶她! 蒋妈妈站在门前,将老太太的话一字一句的都捋顺记好了,这才匆匆往白英苑而去。 元槿是到了第二天早晨才知道杜氏和邹元杺、邹元桢也要参宴的。 不过,这对她来说,和之前也没什么差别。她们去或不去,与她无关。 元槿早已打算好了。到时候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没事了就寻杨可晴玩。小丫头鬼灵精怪的,有趣得很。 至于庶妹邹元桐,因着前两日生病,如今还没大好,今日不得出门去。 元槿收拾停当后,先去邹元桐的屋里看了看,和妹妹说了几句话。听到老太太那边遣了人来唤了,这便往晚香苑去。 女孩儿身姿曼妙,行止间裙衫拂动,似是有百花百草绕在身边,又似有百蝶在翩翩起舞。 如梦似幻,像是天上的仙子在花草凤蝶的簇拥下,踏入凡间。 元槿这一出现,登时让晚香苑所有人都看呆了。 最先回神的是老太太。她朝蒋妈妈点了点头,低声道了句“不错”。 最后好不容易方才回神的,是高文恒。 他走到了女孩儿跟前,双颊红透嗫喏了半晌,忽然意识到元槿居然穿的是粉色裙衫,忙问道:“妹妹怎么没穿那件樱草色的?” 元槿这才想起来他之前也问过这个。虽不知一名少年干嘛要关心女孩儿的穿着打扮,但还是说道:“祖母说这件更好看,让我穿这件。” 高文恒看看自己袖口衣襟上的樱草色绣纹,有些恹恹地“嗯”了声。 依着前几日的习惯,老太太看到她们两个人单独说话,定然是要阻止的。今日却是改了主意。 “三丫头既是准备好了,就头里先走。恒哥儿若是无事,就陪她一起过去吧。我们再收拾收拾,稍晚些就去。” 元槿手里有杨可晴单独下的帖子,高文恒手里有杨驸马亲手下的帖子。她们两个就算单独行动,也能入得了公主府的大门。 但其他人不同。 旁人加在一起,共用将军府收到的那个请帖,不能单独行动。 老太太知道邹元杺不只不喜欢邹元桢,也不喜欢元槿。 她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出岔子。索性把二房的几个全部都拘在了自己身边,让高文恒骑马、元槿坐车,先行离开。 她倒是不怕高文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即便她对这亲事不再满意了,却也知道,这孩子的品性,那是真正实打实的好。谦谦君子,不会做出伤害元槿的事情。又体贴温和,不会让元槿受了委屈,定然一路护好她、让她安然到达。 见老太太将这样的重任交给自己,高文恒忐忑了多日的心总算是安定了稍许。刚才因着元槿没穿樱草色衣裳而低沉的情绪,也渐渐和缓过来。 再一想着等下将要和元槿单独过去,虽有丫鬟婆子在旁边,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局促。 老太太难得地装作没发现高文恒的表情变化,又叮嘱了一两句后就让两人走了。 将军府外的巷子里,身姿挺拔的少年正斜斜地倚靠在高大梧桐旁。不远处,一匹白马姿态悠闲地踱着步子。 听闻将军府开始喧闹起来,蔺君泓低低唤了白马一声,翻身而上。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昨儿一想到今日参宴之事,竟然一晚上辗转难眠。待到鸡打鸣,他也不躺着了,索性练了会儿功,然后就骑马出了王府。 谁知居然不知不觉到了这里…… 蔺君泓眉心微蹙,正准备朝着与邹家相反的方向离去,回头一瞧,刚巧看见了正在出府的一车一马。 马上的少年温和儒雅,嘴角扬起了愉悦的弧度,侧身望向马车,而后并行。 他时不时地俯下.身去朝向侧边,像是在和车内之人说话。神色温柔而又欣喜。 再看那马车…… 端王爷双眸微眯。 眼熟。 像是那小丫头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端王爷持缰的手忍不住用力,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边行去。 他多年习武,耳力甚好。还未靠近车子,就远远地听到车内传来了一声轻唤。 “恒哥哥。”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十分好辨别,也十分好听。 可是此刻听在端王爷的耳中,却是让他拉缰的手倏地握紧,指节泛白。心里头翻山倒海,滞闷不已。 他猛地看向高文恒,顿觉得对方温柔的目光刺眼得很。 蔺君泓环顾四周,心下有了主意,掉转方向,朝着另一处行去。 高文恒边骑着马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元槿说着话。行了两条街后正欲转弯,冷不防旁边小胡同里闪出一匹骏马。 他忙勒马驻下,旁边的车夫也将车子停了下来。 待到看清来者,高文恒很是惊讶,“端王爷?” 虽然两人并不认识,但是那日龙舟赛的时候,都曾经上过场。对于彼此的身份,还是知晓的。 蔺君泓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目光一转,朝马车车厢扫了眼。口中却是说道:“高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长公主府的宴请,在下亦是收到了请柬。如今正往那里去。” “我也正要往那边去。”蔺君泓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不如一起吧。” 高文恒没料到他居然会主动提出一起来。本是有些不愿,毕竟难得地和槿儿单独相处。可若是拒了王爷,怕是会有损王府和将军府的关系。 纵然心里再不情愿,高文恒也只得说了个“好”字。 两人本就性子不同,一路过去,当真是没什么话好说。 不过,只要高文恒不和车里的女孩儿讲话,端王爷就已经心里舒坦许多了。 只可惜的是,女孩儿就算没有和高文恒说话,但,也未曾搭理过他。 蔺君泓心里头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思量许久,苦于找不到借口主动开口,只能继续和高文恒大眼瞪小眼,默然无语地继续前行。 恰在此时,车内忽然想起了一阵低低的呜呜声,像是小狗刚刚醒来时候发出的叫声。 蔺君泓心下暗喜,面无表情地问道:“车里有狗儿?” “嗯。是。”高文恒笑道:“是我送给表妹的一只小白狗,叫腾腾。” 他提起女孩儿的时候,眼中波光潋滟,温柔若湖水。 蔺君泓愈发地脸色黑沉如墨。 “那小白狗,是你送的?” 若他没记错的话,那丫头可是没事儿就抱着它玩儿! 高文恒一怔,“王爷见过腾腾?”转念一想,笑了,“是我糊涂了。那日龙舟赛的时候,小郡主还抱着它玩过。” 蔺君泓心里头不爽快,懒得敷衍他了,转而望向车厢,问道:“怎么不说话?” 元槿正拨拉着腾腾肉呼呼的小爪子玩呢,听到这一句问话,也没想到是在和她说,压根没搭理。直到高文恒在车外提醒了她一句,她才开口道:“王爷和表哥在说话,我自然不好插口。” 他是“王爷”,旁边那个就是“表哥”、是“恒哥哥”。 亲疏立显。 端王爷眉心微蹙,沉默了半晌后,当先策马而去。 到了长公主府,蔺君泓一路往里冲,最终在小花园里寻到了杨可晴。 小姑娘端坐在石桌旁,面前摆了好多花枝和花瓶,正认认真真地插着花。 听到身边妈妈的禀告声,杨可晴朝着这边看过来,对着蔺君泓甜甜一笑,“小舅舅,你看看我插的花好不好看?” 小孩子插花,再有天赋,美感上还是稍逊的。 不过杨可晴性子活泼可爱,凭着感觉将花插得高低错落,颇有些可爱的意趣。 平日里蔺君泓看到她这般,若是心情好了,少不得要多夸赞几句。 可是今日里,他却只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随意说了句“不错”。 杨可晴这便发现了不对劲来。 不过,蔺君泓不主动说,她就也不问。自顾自地继续插花,一个字儿也不多说。 半晌后,还是蔺君泓按捺不住了,当先问道:“你不去招待客人?” “家里那么多大人,哪需要我一个小孩子去招待客人?”杨可晴一本正经地说着,用眼角余光偷偷瞄蔺君泓,“小舅舅你这么大了都不去,让我一个小孩子过去,羞不羞。” 蔺君泓轻嗤一声,“说的好像公主府是我家似的。” 他顿了顿,低声道:“邹家三姑娘来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到门口了。还有几位大人家的千金,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也都到了。这么多小孩子在,你不去帮忙,怕是说不过去吧。不怕把你娘累着?” 听说元槿到了,杨可晴瞬间绽开了笑颜。但,一转眼看到小舅舅淡然微笑的模样后,小姑娘又瞬间改了主意。 她强压下心里头的欢喜,抿着嘴继续不动声色地插花。 蔺君泓催了两句,杨可晴绷着小脸,说道:“娘说了,我得把这些插完了才能动。” 蔺君泓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地说道:“现在你过去一趟的话,我就带你去福顺酒楼吃饭。” 杨可晴静坐不动,眼睛已经开始滴溜溜在转了。 端王爷勾唇一笑,气定神闲地道:“而且,还能带你去街上逛一逛。” 小姑娘挪动了下.身子。 “顺便买点小玩意儿。” 小姑娘已经笑起来了。 “你若乐意的话,还能带你去买上一次没能买到的八宝盒……” “好!不许反悔!”杨可晴说完,不等蔺君泓开口,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到了大门口后,杨可晴左看右看,好不容易盼到了元槿下车子。 瞧见元槿的一身打扮后,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惊叹道:“槿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又粘着元槿说了会儿话。 高文恒含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在旁边说笑,好脾气地不去打扰,只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有两个年岁和杨可晴差不多的小姑娘来了。 杨可晴重重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和元槿道了别,领着两个小姑娘进到府里去。 走了几步,一回头,见元槿正和高文恒笑着说话,杨可晴又重重叹了口气,心说自家小舅舅如果有那位大哥哥的脾气一半好,也不用愁找不到媳妇儿了。 把两位小客人送到厅里,杨可晴赶忙跑回了小花园,邀功似的和蔺君泓说:“我帮忙招待了两个小客人!小舅舅,我厉害不厉害?” “邹三姑娘呢?”蔺君泓微微垂眸,轻声问道:“她这个时候差不多到了。你没遇见?” “见到了啊!”小姑娘乐滋滋地说道:“她和一位脾气很好、很好看的大哥哥在说话。我看她在忙,就没打扰她。” 蔺君泓猛地抬眼,一字字问道:“你居然没去打扰他们?平日里你……” “平时是平时。今天我答应了小舅舅要招待好小客人,自然要做到!”杨可晴万分满足地邀功,“小舅舅,我这次是不是做得很好?奖励能不能多点?” 端王爷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呕得自己几欲发狂。 杨可晴看着他精采的脸色变化,大眼睛眨呀眨,十分怀疑地开了口。 “小舅舅,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