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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小说网 >>军事 >>君且莫言 >>第二十三章 完结(补结局)

第二十三章 完结(补结局)

“……骠骑将军、忠勇侯君辰寰堪当大任, 立为新皇, 改年号天元, 钦此。” 在司礼太监念完昭示着一任统治结束的诏书后, 君莫言静静听着底下拥立新皇的三呼万岁声, 良久才微闭眼,对身边的常顺说: “我们走吧。” 略一点头, 常顺问:“皇上是回寝宫?” “不再是皇上, 也别称寝宫了。”微勾唇,君莫言淡淡一笑, “这里已经有了新的主人……当是一个更有资格住在这里的人。这样就好了, 所有都——” ……结束了?不,或许至少还有一样…… 脸上微露出些许复杂, 好一会, 君莫言才问:“他……怎么样了?” 在此时, 君莫言口中的这个‘他’已经是心照不宣了。 “那之后, 顾长惜将人带走了。听说前两天有人看见他们离开帝都。”常顺说。 “……离开了?”心蓦然抽痛一下,君莫言沉默,半天才说,“这样最好。” 这样最好, 他欠人的, 人欠他的, 都清了……一干二净。以后, 该不会再见了……或者, 也没有以后了。这么想着, 君莫言低声开口: “顺爹,你先下去吧,我想去一个地方。” “小少爷。”常顺皱眉,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只是走走罢了。新皇即位大典已过,不会再有人对我不利了。”尽管声音平淡,但君莫言的语气里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明白对方的决心,加之也不想在此刻忤了对方的心意,常顺点点头,不再坚持:“小少爷,至少挑几个侍卫跟着。” “我知道的,”微微笑着,君莫言当着常顺的面吩咐周围跟着的其他人,“去青穹山顶。” 放下了最后的担心,常顺转身离开。而听着常顺离去脚步声的君莫言,则微闭起眼,脸上浮现了若有若无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在君莫言差不多开始困倦的时候,他耳边终于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小少爷,到了。” 踏出轿子,君莫言示意周围跟着的人到山腰去等后,便径自坐入凉亭,独自留在始终挂着寒风的山顶。 慢慢的,在感觉身上的温度一点一滴的随着冷风流逝后,君莫言终于开口,低低的,对着自己说: “是你……” “你知道?”然而随之响起的,却是另一个人隐含惊讶的声音。 骤然听到其他声音,君莫言心中一凛,随即恢复平静,只淡笑:“我说谁了?……慕容清平。” 见君莫言的反应,明白自己会错意的慕容清平也不恼,只是问:“你是在等人?” 这么说着,慕容清平语气平常的就像是在聊天——如果忽略他已经搭上腰上剑柄的手的话。 而很明显,君莫言也并不认为对方是特地跑来这里找自己聊天的。 并未回答慕容清平的问题,君莫言只是说:“是君祁聿让你来的?” “你本来应该更谨慎。”尽管没有正面答复,但慕容清平的这句话,却无疑等于默认。 突然有了些许倦怠,君莫言偏偏头,只平淡甚至冷漠的回了一句:“是啊。” 并非小看对方,也不是没想过眼下的局面。但却有意无意的放任,或许不过是因为突然……累了?这么想着,君莫言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 “为什么?” “什么?”微一挑眉,慕容清平问。 “为什么跟着君祁聿,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这么问着,君莫言早已没了之前对慕容清平的好感和赞赏——自然,对方也早已变了。 “没有为什么。”简短的回答了一句,慕容清平说,“只是突然想通罢了。” 无意追问对方到底想通了什么才这么做,君莫言只应一声:“如此么……那么,要动手了?” 最后一句,他抬着头,无神的眼睛直视慕容清平。 “是。”同样是没有犹豫的回答,但声音落下之后,慕容清平动的却不是剑,而是捏在另一只手心里的瓷瓶。 下颚一痛,还没等君莫言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感觉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 “咳咳!”捂着唇,君莫言干咳着,正想开口,却突然发觉眼前有了变化。 先只是微微的光线扭曲,然后逐渐添入了模糊不清的图案,再然后,就是牵动神经的剧痛。 而最后出现在君莫言眼前的,则是一柄清晰的、折射着寒光的长剑。 “对于以前的回礼。”这么说着,慕容清平指着君莫言喉咙的长剑没有半分颤抖。 眼睛的药么……这么想着,君莫言扯动唇角,算是露出一个微笑。 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么想着,君莫言站起身子,双手下垂,毫无防备的站在利刃面前。 只是,或许应该……平静的看着朝自己刺过来的长剑,君莫言想着。 ……再见他一面。 在喉咙一瞬的冰凉之后,兵器碰撞的声音传入君莫言的耳朵。而随之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道身影。 ——很熟悉,至于温暖。 —————— 那一天的后来,尾随君莫言的苏寒凛在最后关头磕飞刺向君莫言喉咙的利剑。 冷锐的剑尖划开皮肉,君莫言捂着喉咙跌倒在地上,那一瞬间的窒息感觉中所产生的恐慌,几乎如潮水将他没顶。 死亡的黑色,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他的心脏。 …… 你想死吗? 不惜放弃所有? 你想死吗? 用最怯弱的逃避方式? 你想死吗? 离开这些你珍视的,你挂念的,还有你终于记起来的……苏寒凛。 现在,你还想死吗? 鬼魅在他耳旁窃窃私语。 他费力的呼吸着,映在模糊视线里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不顾身后的利剑,张皇地向他跑来的情景。 然后他被人扶起来。 焦急惊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对方在说什么?他侧头仔细地听。 啊……是了,是在叫他的名字,是在叫莫言……他一直这样叫着,只是他直到现在,才真正听清。 君莫言的唇角浮出一朵模糊的笑意,他没有回答,冷静地用力按住自己喉咙上的伤口。 他还不想死,他有一些话要说,但不是现在……并不是现在。 苏寒凛出现不久后,察觉到不对的常顺也赶到山上,并没有趁苏寒凛扶住君莫言时候逃走的慕容清平只过了十几招,就左支右拙,岌岌可危。 可慕容清平仿佛根本没有生出逃走的想法,他艰难地支撑着,直到身上满是血水,直到手臂再难抬起,直到心脏被一剑贯穿。 他了然地看着这柄拿在苏寒凛手中的长剑,撑起最后的力气,朝君莫言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温和而毫无阴霾,带着洞悉所有的智慧和深深的歉意。 黯然从心底升起,君莫言敛下眼,没有说话。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那划过喉咙的伤痕,不止让他暂时性地失声,甚至吞咽,都十分困难。 这三个月的时间,君莫言早在受伤当日就不顾君辰寰的阻拦已经离开帝都,更在半个月之后停留在一处风景不错的避世之地休养。 苏寒凛一直跟着君莫言的车队。 作为主人的君莫言暂时无法说话,常顺虽对苏寒凛一直不冷不热,但也从没有开口赶人,车队里的其他人在短暂的几天之后也就默认了这个基本没有出现,但一直跟着的外人。 后来君莫言在苍山停留,那片寂静而美丽的地方悄然建起了一座山庄,山庄的名字就叫做“苍山小居”。 再后来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君莫言喉咙的伤势基本好了,说话的声音除了哑一点外再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没有找苏寒凛。 或者说苏寒凛并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苏寒凛知道自己应该走了。 他一直跟着君莫言,却始终不愿意直接出现在对方面前,无非……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天。 那一日他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再张开眼时,却身处颠簸的马车上,还见到了顾长惜。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他的意思早已明白无误:他放过他,但不让他留下,不要再见他,不容忍他对君辰寰造成半点威胁。 还能怎么样。 苏寒凛有时候想起来也会哑然失笑。 为什么就认定了那个人?他是在十几岁的少年时错过了那么一次,可是接下去他几乎用尽所有在补偿了,结果,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该怪谁呢? 也许只能怪自己吧,有些错误,哪怕只是一次,也已经太多太多了。 山间的月,愈冷而清。 苍山小居的庭院里,苏寒凛站了有一会儿。 冬时将近,山里的风也变得寒凉,苏寒凛伸手理了理衣袖,转身正要离去,却听背后突而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的肩膀一下变得僵硬,抬起的脚步也稍稍一顿—— “进去吧。”背后响起一道苍老而尖利的声音,并不是君莫言的。 苏寒凛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他转回身看向常顺:“是他让我进去的?” 站在门廊旁的常顺神情有轻微的古怪,他冷冷地看了苏寒凛一眼,什么都没说。 苏寒凛没有执着于答案,呼出一口气,举步走入半敞的房门。 并未摆放多少贵重物品的室内点着两盏昏黄的灯,苏寒凛在外间站了一会,依旧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后,才转过雕花隔断。 他以为君莫言在里间等着自己。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呆在里头君莫言躺在床上,脸被拉得高高的被子遮了一半,早就睡熟了。 他怔了一会,走到床边,将那只伸出被子的、隐隐透着青色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又掖了掖盖得太上去的被子,让睡着的人不至于感觉呼吸困难。 睡在床上的人动了一动,但没有清醒。 苏寒凛的手指在被角徘徊一会,忍不住轻轻覆上君莫言的脸。 熟悉的眉目,冰凉的触感……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他死心了,放弃了,要忘了,要走了。 可是放不下啊,忘不掉啊…… 还能怎么样呢? 那夜之后,苏寒凛再也没有离开的想法,他在苍山小居隔壁的山峰盖了一栋草屋,偶然的时候也会来苍山小居串串门。 君莫言的嗓子已经彻底好了,但他依旧没同苏寒凛说些什么,只是在对方每次来到之时都以客礼相待。 寒冬很快过去了,在又一年万物生发之时,气急败坏的顾长惜找上门来。 彼时苏寒凛正在苍山小居,顾长惜一见对方,当场火到极点,跳脚着将客厅里的所有摆件全部砸烂,指着苏寒凛的鼻子搜索枯肠地将所有骂人的话全部说了一遍之后,又对坐在主人位置上的君莫言怒道: “我大师兄为你数次赴险,几番相救,最后更连命都不要了!天大的错事也该两下相消了吧?现在你又在干什么?一言不发地想绑他一辈子替你卖命?” “长惜!”苏寒凛皱皱眉,喝了一声。 顾长惜完全懒得理他。 君莫言拿着这间大厅里唯一完好的茶杯,微抿一口后说:“我什么都没说吗?”接着搁下杯子,从从容容,“世情似海翻覆,惟君不离不弃,此等情义确不可不报,然眼下除此身外再无长物……如蒙不弃,愿成契好。” 顾长惜的下巴喀一下掉地上了。 苏寒凛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向君莫言。 君莫言不太自然地侧开眼,微抿了唇。 半晌,苏寒凛墨一样的眼睛亮起来,就像最璀璨的星芒已被纳入其中: “莫言……” 他宛然一笑,郑重说: “承君一诺,此生不负。” 窗外,最后一点残雪也在枝头消融。绿芽之下,点点花苞如美人初露,娇美羞涩。 又是一年春好时,风花归尽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