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微笑道:“我所言所行无不出自真心, 可总被人误解, 我也很无奈。”
孟生冷笑垂眸, 一双眼睛却像是长在了她的皓腕上。
叶青微撸了撸那串总是往下滑的佛珠, 白皙柔软的肌肤、红色的珠串, 当真是美不胜收。
“嘭!”门后爆出一阵巨响, 门扉猛地颤了一下, 有些摇摇欲坠的架势。
孟生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房门,笑道:“好些了吗?”
叶青微低声道:“的确不怎么瘙痒疼痛了。”
“怎么样?我已经表现出我的诚意了吧?”
叶青微轻笑:“诚意是对我下药吗?”
孟生按着她的手,意味深长道:“我这个人贪婪, 没有耐心,所以只能让你受些委屈了。”
叶青微道:“你说是有利可图我才来的,别妄图用两句话就打发掉我。”
“自然不会。”
“啊啊啊!”门后的王子尚突然叫嚷起来, “我不行了, 我摔断了腿,好痛啊, 快叫御医来。”
孟生看着叶青微微笑, 权当自己聋了, 没听到王子尚的求救声。
“来, 这里太过吵闹了, 你我换个地方说话。”
孟生拉着叶青微出了门, 王子尚叫得既惨烈又委屈。
“这样真没事吗?”
孟生笑容满面:“嗯?在下可什么也没听到呢。”
叶青微:“……”你们两兄弟高兴就好,而且王子尚这声音一听就是装的,虽然不知道这辈子王子夏他为什么突然不那么恨得王子尚要死了, 不过, 这股激烈的情感可千万不要转移到她的身上来。
对,叶青微已经觉察到,这位自称孟生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半路失踪的王子夏。
两人步出院子,又到了那条摆满花的回廊,王子夏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犹豫片刻,伸手折断一朵花,转过身勾唇一笑。
一双眼睛撒发出饿狼似的绿光。
他捏着那朵花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她的脖颈,而后要到达胸口时,叶青微抡圆了胳膊,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王子夏瞪着她,整个人懵了。
叶青微表现的比他还要慌张:“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你刚才像是被魇住了一样,我想要帮你清醒过来。”
王子夏睁大眼睛控诉她,无声地说“你这个骗子!”
叶青微心疼地抚住他肿起来的脸颊,抚摸上去的时候却觉得肌肤的感觉不对,果然是易容。
“不行,都肿起来了,我带你去冷敷一下。”
叶青微拽着王子夏又回到了小院里,只听屋子里的王子尚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正在“乒乒乓乓”地砸门。
叶青微找到水井,打了一盆凉水,把自己的帕子浸湿,覆在他肿起来的脸上。
王子夏捂着脸,视线哀怨又灼热。
叶青微摸了摸下巴,这才发现为何方才会觉得他的动作有些熟悉,那不就是她曾经对他做过的嘛。
可他突然没头没尾来这么一下是要做什么?
叶青微避开这个令两人都会觉得尴尬的话题,低声问:“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好了?”
王子夏捂着脸,冷笑:“你瞧瞧我这张脸!”
即便脸肿的像是猪头,叶青微亦然面不改色道:“一样的花容月貌。”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又自厌地将视线重新移了过来:“想要挣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还得要先考察你一下。”
叶青微点头。
王子夏笑了一下,眼中露出恶劣的神情:“那好,明天你来关雎宫,为皇后娘娘喂药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叶青微抬起头,盯着他。
王子夏皱眉:“怎么?你反悔了?”
叶青微道:“你这样真的可以?不用跟你的主人商量一下?”
王子夏轻哼一声:“我就是自己的主人。”
他中间的停顿却已然出卖了真相。
砸门声越来越大。
“好。”
王子夏道:“我送你回去。”
叶青微点头。
“喂!你们给我站住啊!”王子尚痛呼狂喊。
王子夏断然道:“不用理他。”
“你的声音!喂,你该不会是……”
两人渐渐远去,声音听不见了。
王子夏送叶青微到门口,突然道:“你真就这么缺钱?”
叶青微淡淡道:“天下人谁不缺,毕竟钱可以买到一切。”
王子夏拍了拍袖子,低声道:“你好好干,我绝对会喂饱你的。”
话一说完,他也感觉有些奇怪。
王子夏抓了抓脖子,一脸疑惑。
叶青微轻笑:“多谢了,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王子夏明知道她是叶青微,也知道她改名换姓可能有所图,却还是拉她入圈,不知道是不是将计就计。
疯子的想法果然难以知晓。
今日与王子夏这一场试探已经让叶青微有些疲惫,她躺在床上,小憩片刻,门口传来的重物落地声将她惊醒。
叶青微一下子跳下了床。
她猛地拉开房门,只见门前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黑布口袋。
叶青微心中突生不好的预感。
好在院中无人,她翻开口袋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银票,银票的票额都是一万两,这么厚的一摞堆在一起的数额简直骇人。
银票上的钱铺写的是米家钱铺,这钱是谁送来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有钱人的攻势真可怕。
叶青微捏着银票无奈道:“你们回去告诉米筠一声,老是躲躲藏藏的算什么男人?”
说罢,她也没有理会这些银票,径直回屋关门,倒在床上咬被角。
呜呜,好可惜啊,这么多钱好像要啊。
翌日,叶青微再开门,门口那袋银票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好像自己昨晚被人用钱砸的经历是一场美梦而已。
叶青微收拾好,走向关雎宫,却见宫门前无人,只有李爽蹲在关雎宫前捂脸痛哭。
叶青微心里“格楞”一下,该不会崔皇后已经不行了吧?
看来李爽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样子,才将周围的人驱开。
叶青微想了想,还是决定冒着风险走到李爽面前,她蹲下身子,递给他一方干净的帕子。
李爽立刻抬头,就像是守护自己领地的公狮子,他冰冷地注视着她,怒道:“大胆!”
叶青微低声道:“陛下恕罪,您现在这副样子皇后娘娘看到也会心疼的。”
李爽的怒火消了大半,眼中却依旧有驱之不去的阴郁。
李爽摆了摆手,胡乱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哑声道:“阿音她没有白宠爱你,你进去看看吧。”
叶青微起身道:“陛下也要多多保重。”
李爽又挥了挥手。
一种即将堕入黑暗的阴鸷与疯狂交织在他眼中。
叶青微步入关雎宫,却感觉宫内清冷异常。
“你怎么不说话?阿令,你再多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叶青微转过屏风,一眼便望见躺在床上的崔观音,她整个人瘦脱形,像是一副挂着皮囊的骨架卧倒在锦缎软被中,脸上的皮肉松弛,一双眼睛宛若深渊黑洞,生命如一盏危灯,灯火摇摇欲灭。
王子夏则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盯着手边徐徐冒着热气的药碗发呆。
“拜见娘娘,娘娘今日感觉如何?”
崔观音眼眸一轮光,哑声道:“崔先生?”
王子夏猛地惊醒,望向叶青微。
叶青微笑容温和,靠近崔观音。
“她都病成这副样子了,你还靠这么近,是不是在自寻死路?”王子夏靠近她压低声音道。
叶青微笑了笑,放下鱼饵:“我心疼娘娘,最近我也写信通知家里想要让人联系上崔令叔叔。”
崔观音的眼睛一下子亮的惊人,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
“想办法能让崔令叔叔再见您一面也好。”
崔观音神情激动,她张嘴,又猛然记起什么,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不行,我这个样子不能见他,不能见他!”
她细如钩爪的手指抓破被面,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包裹进去,口中不住念叨:“不行,我不能见他,我要在他的记忆里永远保持最漂亮的模样。”
王子夏端详着叶青微,神色复杂,他端了一碗药递到叶青微手中,口中道:“请吧,这可是最后一碗了。”
叶青微抬起头,眸光似火光,燎的他口干舌燥。
啊,他想的果然没错,与死亡扯上关系的叶青微果然更加貌美了,他们两个合该是一路的人。
那些人温吞的情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真正的情感就合该是——爱其生,恨其死,为其生,为其死,如一场盛大的烟花,壮丽而又惨烈。
叶青微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轻轻搅拌着黑乎乎的药。
王子夏勾唇一笑,既危险又充满魅力:“你可想好了,这一碗下去,你我就在同一条船上了,没有办法回头了。”
叶青微只是对着他嫣然一笑。
她很早就上了船,她的船是要横渡江海的,跟他那艘停靠渡头的小破船可不一样。
“娘娘,来喝药了。”
崔观音低泣道:“不喝了,我再也不喝了,越喝越丑,他不会喜欢这么丑的我。”
叶青微轻声诱哄道:“不一定,卢家主当年倾国的美貌不还是娶了一个丑女?”
崔观音瑟缩了一下,慢慢扯下了蒙着头的被子,她眼神游移,低声道:“卢庸……是本宫对不起他。”
叶青微坐在床边,温声道:“不着急,娘娘一边喝药,一边慢慢说。”
崔观音的注意力似乎飘离了肉身,她被哄得喝了一口药,随即捂上胸口,她呕了一下,又呕了一口,鲜红的血吐在了锦缎被面上。
叶青微就像是没看见似的,为她擦了擦嘴,笑道:“没关系的,体内的脏血呕出来,你的身体就好了。”
她睁着眼睛胡说八道,迷迷糊糊的崔观音也就这么信了。
她无力地耷拉着眼皮低声道:“当初本宫为了保护崔郎,就故意让皇上误解本宫爱慕的是卢郎,唉,现在想来确确实实不该,可是……咳咳,本宫也没有办法啊,本宫怕会伤害到崔郎。”
“只恨,那个叫容姜的贱女人勾引了我的崔郎,咳咳——”她的咳嗽声越来越大,呕出的血也越来越多。
“早知道本宫就弄死那个女人,我的崔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