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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小说网 >>军事 >>农门青云路 >>第七十二章 登第
宣布登第名次的典礼称传胪,典礼隆重,由礼部统筹,皇帝亲视,朝中文武百官皆会出席。 瑾瑜对此只是听冬青说了只言片语,而后读书读到相关细节,倒是不慌,与一众贡士候在皇宫正门前等待传唤。 所有贡士都穿了统一的公服,头戴三枝九叶顶冠,立得整齐。 穿上同一样式的衣裳,戴同样的发冠,人靠衣装这句话便瞬间失去道理。 分明是相同的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不同的感觉。 瑾瑜常年保持运动,与其他终年埋身书海的人差异巨大。 这三百余人,许多身形都称不上好看,或含胸佝偻,或略有臃肿。 如陈君然等挺拔清润之列,又显得干瘦。 瑾瑜身姿颀长挺拔,一身简单朴素的公服似量身定制,腰封一束,便是宽肩窄臀,健美身形显山露水。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端是器宇不凡。 站在瑾瑜身侧的一个贡士,看到瑾瑜时不禁低头自审,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穿的,与眼前之人穿的,不是同一套公服。 候了两刻,有礼部鸿胪官员前来引路,领至清和殿前。 殿前台基上,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已就位,按品级依次排列,王公侯爵站于台阶上,文武百官站于台阶之间的平台上。 一众贡士在引领下,顺着台阶直上,按会试名次排列,立于百官之末。 清和门内两旁与殿檐下置有乐队,适时奏响制式大乐。 整个殿前近乎上千人,这场面堪称壮观,让人不由得穆然起敬。 一众新科贡士头次见这般大场面,均正襟肃立。 瑾瑜站在贡士第四的位置,身处数百博学官高当中,微微垂首,没有多余的动作,力求与旁人无二。 礼部鸿胪官在清和殿内东侧放了一张黄色案桌,由内阁学士将填好的黄榜置于黄案上。 至此,传胪大典就算准备妥当,后差了人去紫薇宫奏请华元帝。 台基上站了数百人,却寂静无声,静待华元帝御驾清和升坐。 金乌缓升,华元帝身穿礼服,升坐台基之上。 华元帝坐定,礼官唱礼,公侯与文武百官带头行三跪九叩大礼。 瑾瑜跟着上前一步,跪下磕头三个,起身,再上前一步,又跪一次。 如此三次,便行完三跪九叩礼。 礼成众人起身,礼部鸿胪寺卿开始宣制。 “华元十五年,春,三月十二,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制完毕,对照黄榜唱一甲姓名。 “一甲头名,李全!” “一甲头名,李全!” “一甲头名,李全!” 第一甲三名每次唱名三声,响彻清和上空,传入众人之耳。 下有鸿胪寺丞引导状元出班,瑾瑜跟随鸿胪寺丞的指引,从众人当中出列,跪在了御道左侧。 虽然是跪,瑾瑜却跪得豪情万丈,在此大典之下,当着举国公侯百官与新科贡士,被唱名三次公布头名,实在意气风发。 看来他的策问文章与华元帝观念相合,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两年,将会实行他列出的政策。 瑾瑜跪下后,鸿胪官又唱一甲二名。 “一甲二名,张士谦!” “一甲二名,张士谦!” “一甲二名,张士谦!” 三声之后,张士谦被引出班,跪于御道右侧,位置比头名靠后。 “一甲三名,于连居!” “一甲三名,于连居!” “一甲三名,于连居!” 于连居出班后跪于御道左侧,与瑾瑜在同一侧,位置又比二名稍后。 一甲三名出炉,而后依次唱名第二甲三甲排名。 二甲三甲姓名只唱一次,且不用引导出班。 瑾瑜跪在御道旁满头疑问,所以他得了头名,要跪在这里等大典结束? 感受炙热的日头晒着脊背头顶,又无人让他起来,瑾瑜只得认命。 看来风光无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还好传胪大典也快结束了。 终于唱完二甲三甲,等候多时的乐队奏响乐章,诸位进士又行三跪九叩礼。 瑾瑜长舒一口气,这下算是结束了,可惜陈君然与李言卿只是同进士出身,日后不知授官何处,只怕不能常见了。 大典完毕,华元帝起驾还宫,礼部侍郎捧起黄榜,放在云盘之上,宫人打了黄伞在前引导,出得清和门,穿过皇宫东侧门,将黄榜张贴于东门街。 王宫侯爵文武百官与进士跟随黄榜出宫。 瑾瑜身为一甲头名,一众进士自觉将他让至最前,一同前去观榜。 瑾瑜自然拿出头名状元该有的气魄,器宇轩昂行于所有进士之前,率领诸进士游街观榜。 瑾瑜和李言卿陈君然去了清和殿参加大典,冬青就老早来到放榜的东门街,站在街道一旁,等候放榜。 此前无论乡试或是会试放榜,冬青都不甚在意,因她见过瑾瑜的刻苦与聪慧,不担心落榜。 此时殿试放榜,冬青倒还有些许忐忑。 这次,是科举考试的尽头,出身排名代表着在官场上的起点。 只要与第三差了一个名次,便会落到二甲进士出身,而二甲与一甲的差距,却不是一个名次那么简单。 差的,是一个等级。 一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并称三鼎甲,在放榜后直接授官入翰林。 剩下二甲三甲需再经由朝考选拔,优者方能入翰林为庶吉士。 成为庶吉士,只是入翰林学习,并不能算真正入了翰林,还需进行考核,合格者才能留在翰林授官。 冬青心里盼着瑾瑜能直接留名一甲。 殿试发榜算是三年一度的大事,不止冬青前来等候放榜,晋安城内几乎所有人都来观榜。 举国上下,只有国都居民有此殊荣,能够在放榜时一睹盛况。 众人夹道观望。 到了时辰,有侍卫开道,礼部堂官手捧黄榜,身后跟着百官与进士,从人潮中分道而过。 敲锣鸣炮,张榜官将金榜悬挂于席棚内,金榜只挂三天,三天后收入内阁封存。 冬青站在人群里,踮脚往百官之后张望。 脚尖都踮酸了,终于看到进士队列。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瑾瑜。 瑾瑜一眼就在密密麻麻的人堆中看到冬青,视线交汇,顿时展颜一笑,眉目生辉。 按照惯例,走在最前面的,都是头名状元。 围观众人看到新科状元生得俊朗端庄,这一笑,实在赏心悦目,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此子好生俊俏! 冬青放下踮着的脚,满心欣慰,对瑾瑜回以笑意。 她的瑾郎,从未让她失望过。 与冬青站在一起的,有数个妇人和姑娘。 姑娘家脸皮薄,看瑾瑜对着这边笑,一时满面红霞。 一个妇人打趣道:“状元郎往这边看哩!不知道是不是相中了哪个大闺女!” 闻言,冬青转脸看了看几个娇羞的姑娘,心里生出自得。 这些姑娘只怕要失望了,这状元郎,早已是她的丈夫。 按习俗,一甲三名要打马游街,途经奎星堂观音庙与关帝庙行香,张榜后,礼部便差人牵来枣红大马三匹。 晋安府尹领人给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插金披红,递交马鞭。 瑾瑜看着眼前的马,心里莫名瘆得慌。 只是在旧戏文里听说中状元会打马游过御前街,风光无限。 但他从未骑过马,若是御马无术,把他这个状元抖落下来,那就没有风光一说,不仅是丢人的事,还疼。 却不能露怯,好在这马不算十分高大,看上去很是温顺。 毕竟是给三个读书人骑的,而且是为了行完礼程,都有平民百姓夹道观看,想来礼部也不可能找凶悍野性的的马匹过来,马匹惊了将会伤及无辜。 任由府尹给他插了金花,十字披红,踩着马镫跨上马背,动作不至于惊了马匹,却也十分坚定潇洒。 围观百姓不禁一阵欢呼,今年的状元比探花郎还要俊俏,这翻身上马的动作,着实英姿飒爽。 榜眼张士谦出身世家,骑射有所涉猎,平日里骑的马,比这高大许多,倒不如瑾瑜那般忐忑,轻松跨上马背。 后面的探花郎于连居与瑾瑜相同,从未骑过马,但前面两人都如此行云流水的坐上马背,他又怎能落后? 能得进士及第,心性本就比常人强不少,当下有样学样,接过缰绳骑上马鞍。 有人递上马鞭,瑾瑜接在手里,也只是接个意思,前面有人牵马,不会走得太快,马鞭根本用不上。 三人上马后,有人举了状元及第旗和绿扇一对,红伞一把,前面有锣鼓喇叭排列。 开始行走后乐队一路大吹大擂,分别去三个庙堂进香。 冬青随人流跟着队伍前行,视线留在瑾瑜身上移不开。 在庙堂礼毕,今日的事才算完。 瑾瑜迫不及待想与冬青一起,从关帝庙出来,就在人群中找寻冬青的身影。 陈君然和李言卿已经与冬青寻到一起,等瑾瑜出来给他道贺。 中了状元后祖制习俗太多,自传胪大典开始,就未曾与瑾瑜说过话了。 “全哥!” 陈君然十分兴奋,老远就叫了瑾瑜。 瑾瑜身上还披着红,很是惹眼,就先把身上的东西拆下捏在手里,才快步走到三人跟前。 “久等了吧,繁文缛节太多,我也无可奈何。” 李言卿立刻摇头,“并不存在,巴不得游遍晋安城,这是万分荣耀之事,何来久等一说?” 陈君然附和李言卿,后道了恭喜,“恭喜全哥,不知全哥都答了些什么?” 总有一种感觉,瑾瑜以超别人数倍的速度进步。 县试时,在一个县的读书人中排得案首。 乡试时,在一州学子中斩获亚元。 会试时,面对全国举子,排名第四。 待到了殿试,竟能得皇帝御批,中了头名状元。 这让陈君然特别好奇,瑾瑜的答卷都写了什么。 虽是一村邻里,但除了当时县试时的时务策文章,陈君然就没见过瑾瑜其他文章。 不过想来,县试就能写出那等论述精道的文章,后面一路直上也在意料之中。 瑾瑜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答陈君然的问题,他总不能说自己其实算变相的作弊。 若他原本生在此间,从没受过前生的教育,而是从小跟着先生之乎者也,读烂了一本又一本的儒家经典,也许他的策问文章就不存在什么论述精道,不过是老生常谈毫无新意。 能得这个状元,不是因为他文采出众,而是他字里行间对华元帝投其所好。 华元帝是历史上唯一一位没有实行抑商政策的皇帝,登基以来,商人的地位与处境都好上许多,就能看出其的想法。 独裁的人一般自傲,瑾瑜在文章里很委婉的一边捧一边论证,说的又全是实话,并非无脑夸,让华元帝相信,黎国将会在他手里成为空前绝后的盛世。 想来是马屁拍对了,才让华元帝钦点他为状元。 “我在文章里,就是写了一些见解而已,或许是我运气好,就中了这个状元。” 陈君然面露羡慕,“啧啧运气好能中状元?那得多好的运气?” 冬青道:“都在说瑾郎,你们二人呢?” 此前注意力一直在瑾瑜身上,现在才想起问李言卿与陈君然如何。 李言卿叹息,“唉……我等运气不如李兄那般好,文采见解也不够,排名直落到末尾,不知能不能谋个差事。” “莫慌,四月还有朝考点翰林,争取被点上,也能入翰林学习,无论日后能不能留馆,晋升都比其他来得容易。” 陈君然哭笑不得,“话是这么说,但我与言卿此前的成绩都算不得上乘,还是不要奢望的好,只想争取分配一个官职。” “唉……如此也好,想想那些落榜之人,我等已经万分幸运了。”李言卿自我安慰一番。 当初他可是想在明山镇做个土财主的,若不是偶然遇到瑾瑜在街上念书,他可能现在还在明山镇待着,根本不可能成为进士。 心中的郁闷,只是因为自己与瑾瑜的落差太大,一时有些失落。 无论如何,读了十数年的书,如今也算给自己给家人一个交代了,无憾。 冬青提议去找家酒楼吃饭,庆祝十年寒窗终得愿。 陈君然听闻此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十年寒窗终得愿,只怕不合适,我前后拢共读了十二年,言卿更是三岁识字。对全哥来说就更加的不合适了,他前后就读了两年,与十年寒窗根本不搭边。” 冬青轻一跺脚,“找打,咬文嚼字钻牛角尖好玩吗?” “哈哈哈我就这么一说,不管它寒窗几年,先吃酒再说!” 一行四人就约着去了一家酒楼。 无论在什么地方,冬青都能很快的摸清楚地势,三个男子倒是完全不操心,冬青说去哪就去哪,完全没有异议。 御书房,一妙龄少女风风火火踏进门内,口称要找她父皇。 宫人不敢得罪,只得立刻去通报。 这少女是皇室唯一没有成亲的十公主,名黎怀玉,小字清华,性子与华元帝如出一辙,华元帝对其相对偏爱一些。 通报后,黎怀玉进门匆匆给华元帝行了一礼,就开门见山道:“父皇,你何时就说要给小十招婿,许久也没有中意的人选,今日小十在东门街见到了新科状元,自古有榜下捉婿的说法,父皇将那状元给小十捉来做驸马如何?” 华元帝看着黎怀玉,道:“不行,你选其他人吧。” 见华元帝十分干脆的拒绝,黎怀玉一愣,反问道:“为何不行?那李全仪表堂堂,能中状元自然文才出众,父皇难道不中意他?那又为何御批他为状元?” 华元帝道:“就是因为父皇中意他,你便不能中意,那榜眼探花也一表人才,还要数百同样文才不俗的进士,小十为何不中意?” 黎怀玉红唇一撅,“我自然要中意最好的,第二第三都不行,父皇竟要和小十抢男人!” 华元帝放下手中的笔,叹息道:“此事不容儿戏,没得商量,你先回吧。” 黎怀玉还想说些什么,又有宫人通报徐阁老前来觐见。 华元帝借此道:“小十你先退下,我与阁老有要事相商。” 黎怀玉不情不愿退了出去,虽然华元帝偏爱她,她心里也有数,不能耽误国家社稷。 徐千章对华元帝行礼,华元帝一挥手,“阁老免礼,来使之事办得如何?” 徐千章拱手道:“回圣上,传授之事已拟了文书交由礼部去办,皇城禁军也已经交代下去,那使者绝踏不出晋安半步。” “如此甚好。” 华元帝将一份纸卷递给身侧的秉笔太监,“阁老你且看看这篇文章,告诉朕有何想法。” 秉笔太监会意,把纸卷拿下去交在徐千章手上。 徐千章扬手抖开纸卷,纸卷略长,直直垂到地上,上面用台阁体写满了文字。 这是一份殿试考卷,约七尺长,宽一尺有余,文章两千余字。 徐千章看到李全二字,心中了然,华元帝对这李全是上了些心思。 一字一句往下看去,越看越兴起,李全文采算不得第一,这文章却条理清晰引人入胜,每一条论点政策都十分有见解,给人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徐千章是活了六十年的人精,自然看得出这李全字里行间有意奉迎华元帝,但这奉迎都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并非空谈。 徐千章还能看出,李全策问的要点,暗指若不及时更正弊端,黎国的命运至多只有数十年可言。 却很让人信服,生不出恼怒之情。 俗话说忠言逆耳,在遣词造句略有欠缺的情况下,将实话讲得如此悦耳动听,实在是个人才。 那夜这李全寥寥数语指出要害,杀伐果决,很切合华元帝的喜好,怪不得华元帝对李全如此上心。 不过,这李全着实当得起状元的名头,无论从眼光还是心性样貌,都为上乘。 见徐千章看完,华元帝道:“阁老看完了么?如何?” 徐千章沉吟片刻,道:“老臣以为,此子乃社稷人才,不可多得,若好生利用,将会是圣上手中一把利剑。” 也会是他手中的利刃。 华元帝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阁老与朕的想法相同,只怕要请阁老费心了,好生打磨这把利剑。” “为国家社稷着想,老臣自鞠躬尽瘁。”徐千章看得明白,华元帝心里已经有了定论,问他的看法,不过是走个过场。 华元帝捋了一把胡须,“方才小十跑来与朕说,她要将李全招为驸马,朕否决了她,李全要成为利剑,与皇室牵扯姻亲不是上策。” “圣上做的极是,而且老臣听闻,李全早已有了家室。” “哦?今日暂且如此,改日其入了翰林再议。” 华元帝一锤定音,徐千章自然退下。 金榜张贴第三日,被收取存入内阁。 瑾瑜身为新科状元,与榜眼探花一同,按制授了官职,择日上任。 状元入翰林院任修撰,官阶不高,只是从六品,负责掌修国史实录,记载皇帝言行,草拟一些典礼文稿。 瑾瑜觉得,像是进了个秘书机构,皇帝专属的秘书机构。 华元帝可能看中他文章中说话的艺术,才将他御批为状元,记载华元帝的言行和掌修史书。 张士谦和于连居皆授了翰林院编修,正七品官职,与瑾瑜供职一处。 若不是各种文稿对翰林有着极高的赞誉,瑾瑜都有些不相信。 翰林官没有什么实权,品级够不上上朝堂,俸禄也不高,拿固定的奉银,贪污都轮不到翰林官,但地位超然。 翰林官起草诏书谏文,能到御书房走动,可以在皇帝和王公贵族跟前混脸熟。 科举考试也由翰林官和内阁学士主持,新科进士都是主考官的门生,文脉与人脉交织,影响很是深远。 对于这个择日上任,瑾瑜有些不太明白,难道什么时候去入职上班,还是自己说了算不成? 而后去打听一下才知道,说择日上任的原因,是因为入职前要学习官员该有的礼仪和制度,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学完,才会说择日。 一般在琼林宴后学习,届时听候安排去学习,学完可以上任了,便是那日上任。 华元帝于第三日后一天在琼林苑赐宴进士,称琼林宴,所有新科进士都有资格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