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半狐半人
“喂，等等！先停下！路边说话。”
狐狸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桃丽丝照办了。
“你这模样，不行。太打眼了。”狐狸一脸严肃地摇头, 抬爪摸了摸那头银发，又指指那双红彤彤的大眼睛。
桃丽丝眨眨眼，迸出一句毫不相关的话语：“我不叫喂。我叫桃丽丝。桃丽丝？艾娃？尼古拉……（后面省略一长串无意义的人名音节）”
狐狸两眼发直，呆傻中。他居然忘记问她名字了……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桃乐，或是桃丽丝。”最后, 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终于作了总结性发言。
“兔子。”狐狸想也不想就迸出一个词。她长得太象兔子了……狐狸突然想起在洞里遇到的那只胆子特肥的兔妈妈。像, 真像！
尖尖的狐狸嘴不知不觉咧开一条缝, 他有捧腹大笑满地打滚的冲动。
桃丽丝微微皱眉，纠正道：“不是兔子。是桃乐，桃丽丝。”
“桃子？”狐狸开始选择自己叫起来比较顺口的名字。而且桃子也很好吃，鲜嫩多汁。
细长的狐狸眼弯起，笑眯眯地瞥向爪下贴着的饱满的那啥……还小心翼翼地按了按。
桃丽丝身子一僵，突然出其不意地抓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把他倒提起来，狐狸发出短促的尖叫，四肢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桃丽丝！快放开我！”
手一松，狐狸垂直落下，就地打了个滚，浑身狼狈地爬起来，冲着她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声，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桃丽丝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冰冰地说道：“现在记住我的名字了？”
狐狸愤恨地一跺脚，甩着大尾巴，趁其不备，突然朝一旁的庄稼地里窜去。
桃丽丝早防着他这一招, 紧随其后奔进了长势旺盛的庄稼地里。她倒要看看，自己花高价买来的这只灵兽还有什么本事。那一副动不动就晕倒，要死不活的样子该不会是装的吧？好让自己放松警惕了逃走？
……该死的！
桃丽丝咬牙切齿地朝前方那个火红的影子扑去。
“娘！娘！你快看！狐狸会说话了！”躲在路边农田里目睹全过程的孩子兴奋地嚷嚷着。
刚由家里出来的农妇不明就里，一巴掌拍在孩子的屁屁上，唬道：“胡说什么！爹娘平时怎么教你的！好孩子不可以撒谎！”
“真的真的！狐狸会说话！”孩子满脸委屈地揉着屁屁，伸手指着一人一狐消失的方向。
“你再说！再胡说我就让你爹揍你！”无知妇人又朝孩子的脑门上戳了一指，拧着他的耳朵把他往回拖。“好的不学，专门学会怎么撒谎骗人了！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孩子委屈的哭闹声响了一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会说话的狐狸么……”一辆正缓慢前行的外观简朴的马车里，传出一声低叹。“看来，这个世界也并不象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无趣……”
“公子，请用茶。”车中，一名做丫鬟打扮的红衣少女半蹲半跪着，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杯刚冲泡好的香茗，还冒着袅袅雾气，蕴着淡淡温情。
靠窗坐着一名身穿紫袍的少年，星眸半阖，面容精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身上隐隐传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冷气息却与他的年纪和样貌很不相符，眸光微转间，透出亦黑亦紫的眸色，让人心生好奇，却又不敢直视。
这人，很冷，天生就似冰一样的冷漠。却有一群忠心的下人。
少女把头垂得更低了，手中托着的茶盏稳稳当当的，一点也不会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有所晃动。
半饷，待雾气散尽，少年才接过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玫瑰，下回提前冲泡好茶水再带上路。”
“是。奴婢记下了。”少女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少年阖上眼眸，把自己埋入绵软的香榻，昏昏欲睡。
他讨厌热的食物。
除了鲜血……
车轮碌碌滚动着进了城门。
另一边，那两只还在庄稼地里打架，一路滚进了林子里。
两个小时后，一位身材高大，乌发黑眼，皮肤蜡黄的妇人出现在乡间道路上，左手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袱，怒气冲冲地朝城门走去。
“站住！手里拿的什么？打开看看！”看到来者不善，守城的士兵立即架刀拦住。
妇人停下脚步，闷声闷气地回答：“没什么，就是几件衣服……”
正说着，那包袱却耸动了一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城门兵立即紧张地退后一步，手中兵器全都指向了妇人和她手中的包袱。
“退后！把包袱放在地上！打开！”看上去象是小头目的官兵大声喝着，用长枪逼退神色慌张的妇人，然后枪头一转，挑开包裹得并不严实的包袱。
里面果然只有几件破旧的换洗衣物，和一只被链条捆住的小狗。
小狗正在跟捆在身上的链条努力奋斗着，用嘴咬用爪子挠，发现自己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立即抬头，睁着细长漂亮的眼睛，愤恨地瞪着围观了一圈的陌生人，那过分粗大的毛茸茸的尾巴，扑哒扑哒折腾着，甩个不停。
“这……这是什么玩意？”城门官好奇地瞪着那只似犬非犬，似狐非狐的畜生，讪讪地问道。
“是我家养的狗。”妇人在最后一个字上加重了语音。
小狗立即冲着她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呜声。
众官兵看着稀奇，纷纷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狗，怪好看的。”
“是啊，要是买一只给我家婆娘，她准得乐死，也不会一天到晚都咕囔我不在家了。”
众人点头称是，有人蹲下来想要摸摸那狗，却被目露凶光的小狗张嘴亮出白森森的利齿吓住了，不由讪讪地缩回手。
妇人拎起小狗，拍拍他的脑袋，也不管这厮的挣扎，骄傲地说道：“这叫狐狸犬，是很名贵的品种。”世上仅此一只。她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狐狸犬一口咬向她的手，却见她动作敏捷地把手一缩，只让他咬住她半截袖子泄愤。
眼看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差点把城门堵住了，城外还有客商不断地聚集，排队等着进城，城门官立即摆摆手，让出通道，示意那妇人赶紧进去。
妇人前脚刚挪动，城门官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位大嫂进城干什么去的？”
妇人头也不回地大声答了一句：“我男人被城里的狐狸精勾走了，这就让狗狗带路去捉人。”
围在四周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立即轰堂大笑，守城的官兵也都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坐在牛车上等着进城的李氏一家子听到哄笑声，好奇地朝前方看去。因距离城门不远，便看到抱着小狗离开的妇人的背影，赶车的李大叔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顿觉后背发凉。
这么高大的女人……
“他爹，怎么了？”看到丈夫神色不对，张氏用手肘捅了捅他。“到咱们了，赶紧走啊！”
李大叔咽咽唾沫，抖了抖缰绳，鞭子一甩，吆喝着赶牛前行。
车上，三郎四郎叽叽喳喳地笑闹着，满脸兴奋，大郎负责看行李，二郎负责照顾最小的弟弟，张氏管着一家子的银钱开销，她双手紧紧地捂着腹部，又不时地按按胸口，即紧张又兴奋，那张圆脸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满头满脑的汗，看上去就象是肚子不舒服一样，引得一旁的行人多看了两眼。
被那些探究的目光一扫，张氏更紧张了，脸色阵青阵白的，汗如雨下。旁人以为她真的生病了，便没再理会，离开他们的牛车反而远了些。
张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在心里唾弃自己胆怯。
没在城门多做停留，待检查完毕获准许进城了，李大叔立即将车赶至县城里唯一一个车马行，找到在这里做活的伙计张大顺，连牛带车子的交给他。
“顺子，这是你家的牛车，大叔这就交给你了！代我谢谢你爹啊！”说着，递上几个铜板。“大叔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几个铜板你且收着，就当是大叔给你买茶水喝的！”
张大顺推却不过，只得收下，又热心地把李家一家子送到客栈，这才走开。
前几日李家决定举家搬迁去省城，只与邻里说是二郎要进学，打算到省城好一点的学堂去念书，为来年科考做准备。淳朴的村民并未多想，只当他们是被那天找上门的妖怪给吓着了，便好心地替他们打点好家中琐事，家里的田地屋舍什么的，也由相邻的两家和村长里正帮着看顾了。
于是，李家父子收拾一番，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借了张家的牛车，赶了两天的路，急慌慌地赶到了荣县，打算在这里休整一番，过两日再找商队搭伙去省城。
中午吃过饭，叮嘱大郎看好弟弟们，李氏夫妇带着二郎来到了县里最大的首饰铺子金玉满堂。
看着装点得富丽堂皇的商铺，进出大门的夫人小姐公子哥儿各个披金戴银，珠翠缠身，由从人拥簇着，身份一看就非富即贵，张氏怯步了，站在角落踌躇了半饷，愣是没敢上前。
李大叔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比自己的妻子更没主意，举家迁徙进城的想法还是妻子一力主张，二儿子点头赞同的。
初到县城的李沐晨也有些手足无措，虽说他饱读诗书，在书中看到过不少关于城镇的描述，也从先生口中了解些许人情世故，知道这些大商铺背后必有身份不凡的东家，给的价格必定是公道的。可是，自家是来典当珠宝的，按理应该去当铺……但是，赵先生有提醒他，当铺开的价比市面上的低多了，有时还不足市价的一半，而这一次出手关系到自己一大家子日后的生活以及自己的前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