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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真假使者

初至燕京时, 尚是盛夏时分,而离开燕京时, 则已是秋风乍起, 看北雁南飞,范成大和霍千钧骑马缓缓走出燕京城门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金国君臣上至完颜雍, 下至驿丞, 对他们的态度几乎是前倨后恭,最后拿到岁币, 跟送瘟神一般迫不及待地送他们离开, 还公告全城将于三日后祭拜孔庙, 两月后开始秋闱取仕, 今年的恩科, 将比往年取中进士的名额高一倍有余。 很显然, 完颜雍已下定决心,要仿照大宋的富国之路,广纳良才, 以儒家经学治国, 而非继续金人的部族制。 “源静泽”所献上的良策, 和大宋的富庶, 都深深地刺激了他。 南宋不过是偏安一隅之地, 就能经营出富庶繁华犹如仙都一般的人间天堂, 他们有辽阔的塞外草原, 东北山林,以及燕云十六州和原本属于大宋的半壁河山,为何还常常陷于捉襟见肘的困境, 百姓贫困, 奴隶穷苦,就连部族首领和他这个皇帝,过得日子都不如临安城里的富户。 传闻临安富户之家,都有百万贯家财,而他身为一国之君,私库里连几十万都拿不出来。 他此刻完全能体会前任皇帝海陵王完颜亮的心情,哪怕收着宋国进贡的钱帛,可看到对方尚有余钱能够撑起临安满城绮罗的繁华盛景,而他自己搜刮了举国上下的钱粮都不足与之相提并论,怎能不心生垂涎,想要将其握在自己手中。 只可惜,前有长江天堑阻隔,后有内乱层出不穷,完颜亮壮志未酬身先死,完颜雍并不想步他的覆辙,而是想走自己的治国之路。 昔日大宋君臣能将汴京治理的同样繁华,那他若是参考他们的治国之路,一手用汉人来富国,一手继续让金人保持习俗来强兵,如此经营下去,总有一日,他能完全掌握所有部族兵马,有充足的粮草,到那时,他再踏平长江,夺下临安,彻底灭了宋国亦未尝不可。 他的野心,并不弱于完颜亮,只是更有计划,更稳扎稳打。 至于大宋君臣所要的那些虚礼,什么叔侄君臣之称,在他看来,根本毫无意义,打得赢,叫什么都行,打不赢,叫什么都白搭。昔日石敬瑭还管辽人叫爸爸,不一样白白送出燕云十六州。 赵昚那小儿,死撑着面子,等他缓过手来,压下辽人内乱,收拢了各部族兵力,就算他叫一千一万声叔叔,也休想少还一州之地。 在送走宋使的同时,他已经传令下去,暗中调动兵马,悄然尾随在他们身后。 那些宋人不肯归还的地盘,他们自己夺回来便是。攻城略地,从来不是靠唇枪舌剑纸上谈兵,而是靠真刀真枪才能决定归属的战场。 范成大一行人归心似箭,离开燕京后,就头也不回地直奔通州而去。 金人的水军远不如大宋,只要他们抵达通州,就能由此经运河前往,辛弃疾早已安排了几艘船接应他们,出了燕云地界,到了山东境内,就能安全多了。 辛弃疾正在山东各地奔走,收拢昔日四散的义军,有些人是他昔日的部署,有些是后来自己举义抗金的新兵,无论哪一路,这两年过得都极为艰难。 一来是因为连年的战乱,导致大量的农田抛荒,无人耕种,甚至就算耕种了,辛辛苦苦一季下来,最后不是被官府征收走,就是被匪徒抢走,能落到农民口中的寥寥无几。二来是因为金人原本的部族制是以奴隶制为主,占据山东后,仍习惯性掠夺人口为奴,导致很多人逃亡变成流民,他们又不善于农耕水利管理,以致黄河河堤失修,连续几年泛滥成灾,更是加大了灾荒的程度。 当苟活下去都成为奢望时,反抗成为唯一的出路。 所以这两年山东和河北河南的义军此起彼伏,都是为了争一条生路。 因为盗匪泛滥,运河一线水匪更为猖獗,其中辽汉都有,只管杀人掠货,根本不讲道理,导致昔日繁忙的运河商道如今也冷清了许多,原本南来北往的商船如今大多改走海路,此番若无辛弃疾安排的水军,范成大也不敢贸然走水路南下。 饶是如此,眼看快到通州码头,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期间夹杂着金人的叫骂声,范成大还是有些担心。 “难道完颜雍反悔了?这是出尔反尔,想要追我们回去?” 霍千钧摇摇头,说道:“不论是完颜雍还是其他人派来的,总归是不怀好意。范学士你且先行,我来拦他们一拦,若是无事,我便坐下条船跟上。若是有事……便请转告方元泽,我那些铺子,就送给他做老婆本了!” “九郎何出此言!”范成大顿时怒了,“你我既是同行,当然要走一起走,我岂能让你一人留下?” 霍千钧咧着嘴哈哈一笑,说道:“有范学士这番话,我霍九也算值了!隋畅,你们带范学士走,我来断后!快——” “遵命!霍副将保重!后会——有期!” 隋畅深深地看了霍千钧一眼,冲他抱拳行了一礼,纵身跳到了范成大的马背上,从他身后抢过缰绳,奋力拍马疾驰而去。 霍千钧看着他们离开,带着剩下不足百人拖着马车摆开阵型,准备应战。 追兵来得很快,为首之人正是先前被岳璃打落河中后,双方遍寻不着的完颜廷。他坠河之后险死还生,却并未回徐州,而是一路北上,直奔燕京而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军中有内奸,泄露了情报才会让他步步受制,导致兵败覆灭。可这些宋人的奸细,不可能只存在他一军之中,他暗中打探,在得知沭阳被攻陷,董成被身边人所杀后,更是连自己的亲兵都不敢相信,将所打探到的情报准备都送往燕京,亲自呈交给完颜雍。 然而他比范成大晚了一步,等他抵达燕京,面见完颜雍,哭诉自己为何惨败之时,范成大业已离开了燕京。 等完颜雍听他说起,那个女将善使双锤,是岳飞之后,乃大宋有史以来第一个武举女状元时,忽地心生不妙之感。 再细细追问下去,完颜雍方才得知,原来是因为岳璃和方靖远奉命进驻海州,开始筑城扩张势力,完颜廷才起了攻打海州之意,却没想到被奸细出卖,中计被埋伏,以至于兵败,全军覆没不说,连他也险些死于鱼腹之中。 好在他得皇帝陛下的庇佑,才逃得一条性命回来,就是为了提醒陛下,宋人心怀不轨,如今占据海州图谋沂州,只怕来日就会由徐州进南京,上山东,一旦占据了要塞大城,以宋人的防守之力,以及现在他们所掌握的各种军械重器,届时再想扑灭这些作乱之人必将付出十倍于现在的力气。 “天生神力,善使双锤的女子……” “足智多谋,精通机关术的男子……” 这个组合如此耳熟,完颜雍不得不想到一个令他吐血的可能,“你可知道,年初之时,有瀛洲使者前来朝贡,为首的是一个叫源静泽的男子,他身边的忍者武士,叫木叶离……” 完颜廷低头答道:“据臣所查,豫王在临安曾与瀛洲使者相争,那个瀛洲使者,好像也叫源静泽。他身边有个善使锤的女子……而海州制置使方靖远……源静泽?”他猛然抬起头来,发现了其中的关联之处,不由瞪大了眼,喃喃地说道:“莫非……莫非这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人?!” 完颜雍先前未曾得知完颜允成出使时的细节,完颜允成当时觉得丢脸,也只说是宋人无礼,并未提及瀛洲使者。而是完颜廷一直负责南宋的情报密探联络,得知这个消息后,还未来得及上报燕京,就先败给了海州。 两下印证,完颜雍啪地一掌拍在了龙椅的扶手上,气得双目充血,牙呲欲裂,“好一个源静泽,好一个方靖远!竟敢将朕当成小儿般愚弄于鼓掌之中!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完颜廷立刻跪倒在地,说道:“罪臣愿立刻追回宋使,攻下海州,替陛下出这口气!” 完颜雍一挥手,“你且领一千精骑,先追杀宋使一行人,一个都不许放过!至于海州……海州……方靖远,朕绝不会放过他们!” 金国的骑兵分散在各营之中,就算完颜雍的直系兵马,想要立刻调兵也不可能抽出太多,能分给完颜廷一千精锐骑兵,在他看来追杀那区区不足百人的使者团已是绰绰有余,而他如今要考虑的,是刚刚颁布下去的政令,是否需要撤回或修改。 瀛洲使者源静泽所献的良策,他可以用,可大宋海州制置使方靖远所献的“良策”,完颜雍不得不考虑,其中是不是包藏祸心,别有陷阱。 对于完颜廷而言,这是他的最后机会。 他原有的兵马在海州一役中几乎全军覆没,留在徐州的兵马不光不可靠,还随时会被夺走。唯有将功折罪,追杀了宋国使者,再替完颜雍攻下海州,出了这口气,才有机会洗清罪名,重获权柄。 否则,兵败就是死罪,不光是他自己,连带三族亲友,都会因他而亡。 所以他带人拼命沿途追赶宋使一行人,却没想到他们并未走官道南下,而是去了通州,当即直接留下五百人在后追赶,其余五百人一人双骑,换马疾驰,日夜不停,方才在通州码头前追上了他们。 霍千钧并不认得完颜廷,但见这员金人猛将手持一柄长刀,纵马疾驰而来,便立刻命人以马车为遮蔽,放箭迎敌。 完颜廷所率都是金兵精锐骑兵,不光人人顶盔掼甲,连坐骑都身披铁甲,哪怕看到他们放箭,依然毫无畏惧地直冲过来,速度之快,攻势之猛,让霍千钧都不禁为之凛然。 “顶住!弓箭手换□□,刀斧手跟我上!” 霍千钧拔出腰刀,干脆地翻出马车围挡,就地一滚躲过一匹飞驰而来的马,挥刀朝马腿砍去。 “唏律律——” 战马长嘶悲鸣,鲜血喷涌的同时,轰然倒地,而马上的骑兵则以趁机跳下马背,挥刀朝前方马车砍去。只要劈开这几辆马车的障碍遮蔽,他们后面的铁骑就能长驱直入,五百匹战马就是踩也能将这百十人踩成肉泥。 “挡住!都给我挡住!——挡不住,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霍千钧一边高声大喊着,一边在地上灵活地翻滚,躲过那些金兵铁骑的踩踏和刀枪砍戳的同时,再挥刀斩断一匹匹战马的腿脚,从头到脚,整个人都被鲜血和泥土糊得成了个泥团,就算他亲爹此刻看到他,也未必能认出他本人来。 一匹匹铁骑刚冲到马车前就栽倒在地,筋断骨折彻底爬不起来,后面的收势不住跟着撞上来,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完颜廷万万没想到就这一个小子竟然能搅得他阵脚大乱,眼看前面的几十匹马都已废在了霍千钧刀下,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后面的人过都过不来,只得赶紧指挥其他人从两侧包抄,自己则带着那些没了坐骑的金兵朝霍千钧杀去。 霍千钧已看出他是这些金兵的领头人,摸了把自己腰间的革囊,从里面掏出个拳头大小的铁弹来,抽出火折子迎风点燃引线,朝着完颜廷扔了过去。 “接球!” 完颜廷看到这飞来的铁球,就想起自己被岳璃的飞锤打落下马,坠河险死还生之事,当即挥刀砍了过去,以他的功力,就算不能将这玩意劈成两半,也足以将其劈落在地—— “轰!——” 孰料刀刚一劈在铁球上,完颜廷就敏锐地感觉到手感不对,这玩意不是实心的,空心的话……其中定然有诈! 瞬息间的反应,他根本来不及提醒别人,只能撒手弃刀,就地一滚。 只听得一声巨响,他身上中了几下,被铁甲挡住,依然有些生疼,而身旁跟着他的几个铁骑则发出渗人的惨叫声,等他抬头看时,那些浑身都是铁甲的骑兵,只露出一双眼在外,如今已不知被什么东西射入眼中,血肉模糊。 就他自己,也感觉到有腥热的液体自眼耳口鼻之中流出,虽然没被射中,也被爆炸的气浪震伤了内腑。 “厉害啊!真是可惜!” 霍千钧自己都震惊不已,这是方靖远才研制出来的霹雳弹,以□□填制在铁球中,混杂了不少针刺和碎贴片,炸开之时那是一丈之内的无差别攻击,任谁挨上一下都不轻快。 只是这东西危险性极高,工艺也十分复杂,连他这枚在内,一共也就做出了三枚,方靖远在他临行之时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易使用,免得伤人不成,反而伤了自己。 刚才他也是躲避及时,多亏完颜廷自己劈开,从半空里炸开,几乎都在他那边,霍千钧才能毫发无损,否则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也跟着被炸伤。 “该死!”完颜廷此刻真正是七窍流血,恨不得将霍千钧生撕活剥了,当即挥刀而上,朝霍千钧一刀劈下。 霍千钧先前在乱阵之中砍马腿躲踩踏,简直使尽了浑身解数,这会儿已到了强弩之末时,眼看完颜廷一刀砍来,堪堪抬起刀迎敌,却连翻身避开的力气都没了。 然而这一刀力气之大,直接砍断了他手中的刀,直刺入他胸膛之中。 “嗬——” 还是没有避开啊…… 霍千钧吐出口血来,隐约中,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却已是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