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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投桃报李

魏胜的回信来得很快, 快得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随信还让人捎来了几大马车的嫁妆,正好都是他这一路追杀完颜允中收获的战利品, 不光是一口答应了魏楚楚的婚事, 还让她早日定个良辰吉日,他亲自来济南府为他们主婚,似乎生怕那位要求娶的郎君清醒过来就会反悔。 可更高兴的是岳璃, 因为方靖远也到了济南府。 他们自从成亲之后, 就聚少离多,尤其是这次北伐开始, 岳璃一直带兵在外, 数月不归, 方靖远则坐镇海州, 也脱不开身。直到如今金兵被彻底逐出淮东山东之地, 方靖远便上书启奏, 将京东路治所由海州迁至济南府,并保举魏胜出知海州,坐镇后方。 原本看上海州这个缺的人还不少, 甚至连赵昚的亲兄弟赵伯圭都动了心思, 结果都被方靖远一口回绝。 朝中就有人阴谋论, 说方靖远结党营私, 妄图割地为王。 方靖远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说要是谁在海州能完成供给北伐三十万大军的粮饷和军资, 保证军器厂生产, 无偿援助山东淮东两地的难民,那他二话没有,任凭差遣, 让他立刻回江南做个田舍翁颐养天年都行。 办不到的人, 就少哔哔。 干啥啥不行,拖后腿一流。 连着几封奏折让朝中大臣又回想起当年几位老臣被方靖远在朝堂上气得吐血,不得不告老还乡的事情,那时的方靖远才不过从六品,非皇帝亲诏或大朝会都不得上朝,就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而如今方靖远外放三年,品级一升再升,已然是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又是北伐干将,立下无数功劳,若是回朝为官,非入阁拜相不可。而以他的年纪,若是为相,几乎是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 一想到他成为宰相后每日上朝的画面,朝中大臣都面如土色,急急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方靖远一口咬定北伐的粮草和军资海州就能供给,那他们也乐得省钱省心,若是成了,是大家的功劳,若是不成,那就是方靖远刚愎自负,怪不得别人。 更何况方靖远主动提出坐镇济南府,要跟着北伐大军的脚步,走在最前线,众臣虽是对他有各种不满的意见,但在这一点上,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和胆识,毕竟不是哪个文臣都敢冲在第一线坐镇的。尤其还是方靖远这种特别拉仇恨的,将金国上下从皇帝到将士的仇恨值几乎都拉到了最高值。 就连赵昚也从宫中让人找出件金丝软甲派人赏赐给他,千叮万嘱让他多加保重,万万不可大意,让金人拿了他的首级去换完颜雍的赏金。 对于官家的赏赐方靖远自是来者不拒,临行时还从云台书院募集志愿者,征召那些愿意随他同去济南府,扩建齐鲁书院的师生和匠人,一应待遇比照海州还要多两成。 一时间引起不少议论,有担心海州没了方使君坐镇后会不会没落,可看到是魏胜接手,倒也安心了几分,只是如今山东战乱未平,危险系数肯定是大于海州。 然富贵险中求,越危险的地方才越多出头的机会,当初没赶上海州第一波建设的人,现在看看百废待兴的山东,跟两年前的海州一样,若能得到方使君的“点金手”,怕是又一个黄金宝地,错过了,再等下次,还不知要多少年。 于是果断有不少冒险者和投资者跟着方靖远同行,浩浩荡荡的大军行动速度被大大拖慢,如此走了大半个月方才抵达济南府。 哪怕是提前接到了快马来报,得知方靖远将亲至济南府坐镇,岳璃都没想到,他会说来就来,比大队人马提前了三日抵达,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吧?”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我如今的人头可是值钱得很,若是不小心点,岂不是给人犯错的机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人人都以为我在后面时,可没想到我早就来了济南。” “借口!”霍千钧从后面拍马过来,鄙视地说道:“说那么多,还不是想早点见到阿璃?我要是金国探子,压根才不去后面那些人堆里找你,直接就在济南府守株待兔就是。” “呵呵,在济南守株待兔,那还不知谁是狼谁是兔子呢!”方靖远无视他的酸意,单身狗的羡慕嫉妒恨他完全笑纳,尤其为自家娘子骄傲,“敢来济南府的金国奸细,都是给阿璃和狸娘们送功绩来的吧!” 霍千钧撇撇嘴,对他炫妻行为十分不齿,“阿璃,元泽就交给你了,我和其他人都住城外军营,等旬休时再进城来看你。” 岳璃有些意外地问道:“我已经让人在将军府里给你留了个院子,你不妨留下来……” “免了!留下来让我天天看你们夫妻恩爱啊?眼都得瞎了!” 霍千钧将方靖远的马车及护卫交接给岳璃,就带人直奔城外大营,他这次是北伐主力神武营统领,营中以火器军为主,自然不能安置在城中,便寻了城南一处依山傍水之地扎营结寨,既能保证安全,又不用在城中天天被方靖远秀恩爱喂狗粮,破坏两人的兄弟情谊。 就算再好的兄弟,成家立业之后,也难免见色忘义,他以前不觉得如何,还经常向小小吐槽方靖远如何幼稚的炫耀,可等到小小离开之后,他就愈发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如此亲昵。 他主动要求来济南,也是知道小小曾经在济南待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候他还在沂州,便是知道,也无法靠近半步。 而等他好不容易来了济南府,她却已经去了燕京,据说还是陪那个徒单习烈前去燕京疗伤,人人都说她对徒单有情有义,他却听得格外难受。 昔日兄妹相称时,他一直以为自己照顾她多一些,是一个能照顾她保护她的好兄长。可等她离开后,他才发现,自己生活中许许多多的时候都离不开她。衣箱里不再有整齐干净的衣衫搭配好任由他穿着,铠甲脏了也没人帮他擦洗,更不用说他的战马,他的长戬,就连他的亲兵,都不知他原来有那么多细碎的东西要收拾,有那么多繁琐龟毛的要求。 似乎只有小小,毫无声息地在他身后,替他打点好生活中的一切,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冲锋在前。哪怕是被方靖远赶去海上训练,弄得一身腥臭的海味,回家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洗澡休息,一准都有洗的干干净净的衣物等着他。而现在,他甚至连亲兵都不想让碰那些由小小一针一线缝制的衣物,因为他不知道,若是这些被洗破了穿坏了,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同样用心地为他再做一身新衣。 与其住在那个小小曾经住过的将军府,他宁可去军营里跟着兄弟们一起打地铺,操练得累到半死,躺下就可以睡着,就无需再去想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 方靖远没拦他,只是跟着岳璃进了将军府后,问了她一下,当时霍小小所住的地方。岳璃会意地领他去了当时的主院,那时徒单习烈就住在这里,而霍小小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直到同去燕京。 他们接管了这里之后,仔细地搜查了每个房间,都不曾找到霍小小留下的任何记号。 “小小一向很谨慎,不会轻易暴露的。”岳璃叹息一声,说道:“可惜徒单的副将阿剌木没能留下活口,否则还能问问她现在的情况。” 方靖远摇摇头,说道:“不用急。她真正安全之后,一定会跟我们联系的。就算不跟我们联系,也一定会跟霍九郎联系。她是真正有情有义的女子,不论出身如何,能待九郎如此的,这世上也没第二个了。” 岳璃亦是唏嘘不已,霍小小若是寻常出身,哪怕真的是金国无父无母的贱奴,都可以留着霍千钧身边,继续像以前一样地生活。可她偏偏是完颜雍的女儿,恢复容貌后那种无法掩饰的血脉遗传,若是让人知道,不光是霍千钧,连整个霍家都保不住。 那个从未给过她一点亲情和温暖的父亲,只给了她相同的血脉和相似的容貌,就将她逼进了一条有去无回的绝路。 一听说方靖远到了济南府,林世文如蒙大赦,急忙带着裴文卓一起来拜会。 方靖远已经听扈三娘讲了林世文和裴文卓近日来的举措,对他们借着裴王两家的案子,敲打这些混迹在宋金两国之间的墙头草世家的举动十分满意,还特地给他们介绍了原《大宋朝闻报》海州分社的通讯员王久昌。 “以后山东和淮东之地,也要发行《大宋朝闻报》,甚至还要增加京东路副刊,专门刊载京东路尤其是济南府的新闻要事,你们先前做得不错,只需要稍加润色,再由王书记员报道出去,就能让更多人清楚我们现在推行的律例政策,以及对内对外的态度。” “对金国治下的百姓,我们必须先礼后兵,才能争取民心民意,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否则一味强攻硬打,不光是牺牲太大,那些城池土地和百姓,终究都是我们的,毁坏之后,还得我们去修复,与其事后费几倍的力气去修复,倒不如提前做好准备,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当初能保住济南府未遭破坏便收复,裴三郎当记首功。我已向朝廷禀明你的功绩,并请官家特批。若是时间合适,明年春闱之时,你便可以以济南府吏员之名,参加会试。以三郎之才,定能金榜题名,为我京东路争光。” 每年的会试名额,除了各路州府解试合格的贡生之外,还有些得到各路保荐的免解生和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荫生名额,这些考生也可以参与会试,甚至还可以参与只有现任官吏和有爵禄之人参加的锁厅试,考中进士后,和会试录取的进士一同参加殿试,虽是殊途同归,但后者免于解试,也算是一条捷径。 裴文卓原以为自己至少还要再等三年,才有机会重新参加解试会试,可没想到岳璃将收复济南的功劳记在他身上一份,方靖远便给了他这么一份天大的机缘和礼物,对方靖远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现在一无所有还要求娶魏楚楚的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多谢使君,能蒙使君不弃,下官感激涕零。日后愿为使君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三郎请起,不必多礼。”方靖远笑道:“这本是你应得之功,何必如此客气。更何况,你我都是为国为民做事,只要本心不改,为国尽忠,那便是不负我保举你这一回了。” “下官明白。” 裴文卓不禁汗颜,一时激动之下,竟忘了谨言慎行,当即也不敢再就此多言,急忙将到济南后自己所做的工作和收集的情报都交了上去。方靖远看了他所整理的资料,不禁连连赞叹。 “想不到你在云台书院旁听了不过两月,已将这些公文时务和工作流程总结融会贯通至此,倒比那些老师教授得更为详尽。不错,我身边还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才,在你去春闱会试之前,不妨先来我身边帮几天忙,顺便再帮我带几个徒弟出来,以后你若是高升了,也好有人接手继续工作,免得白白浪费了你的心血。” “这……可是历城县尚无县令……”裴文卓自然乐得能跟在方靖远身边学习,却又有些放不下手里的工作,如此一想,正如方靖远所说,他在工作之时,真是应该顺便带着几个副手,不光是为了减轻工作量,更重要的是能够培养人才。 好在当初方靖远安排的山东“公务员”不少,那些副榜上的考生,有一大半都是出自齐鲁书院,齐鲁书院的课程原本就是辛弃疾参考云台书院设置,虽然一开始被那些大儒所鄙弃,但现在就体现出好处了。 实习生说来就来,和裴文卓交接起来毫无隔阂,很快上手,让他可以得以脱身,成为方靖远身边的书记官,相当于后世的机要秘书。 在旁人看来,哪怕是去参加会试金榜得中,一开始也得从七品官起步,而裴文卓得到方靖远的赏识和提拔,直接成为三品大员的机要书记官,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莫说那个已成废人的裴七郎,便是整个裴家上下,也再找不出一个人可以与之比拟的了。 先前裴家还想诬赖他与王九娘通奸,指使她污蔑裴七郎要求和离,可现在眼看着形势不妙,只得撤回诉状,将裴三郎的家产和原来给王九娘的聘礼都退还给裴文卓,只求他看在昔日同宗同族的份上,不再追究裴家之责。 至于裴七郎,已经成为裴家弃子,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将他逐出裴家族谱,任凭官府定罪发落。 如此一来,当初陷害和追杀裴文卓的罪名,就只在裴七郎一人身上,也算是牺牲他一个,保住全家人,任他如何愤怒发狂,也无法挽回昔日疼他宠他的父亲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将他彻底抛弃。 而王九娘本想借着归还聘礼的机会再见裴文卓一次,尝试挽回昔日“情分”,可刚到府衙之时,听得锣鼓喧天,才知道今日是裴文卓去将军府向那个海州狸的振威校尉魏楚楚下聘的日子,想到那个单手就能把她拎起来的粗野女子,她才彻底死了这份心。 若是连小命都保不住,那再多的钱,再有前途的夫君,也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热热闹闹地在济南府传了近一个月的裴王两家和离争产案,最后结束得无声无息,王九娘在家人安排下离开了济南府,远嫁他方,裴七郎冒名顶替霸占家产谋财害命的证据确凿,被斩首示众,因其已被裴家除族,裴家只赔偿了裴文卓部分家产后,亦悄无声息地按下了这事。 裴文卓带着二十四抬聘礼到将军府下聘时,方靖远只扫了一眼聘礼的清单,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递给了岳璃和扈三娘传看。 扈三娘不由惊呼一声,“裴三郎你这是将刚收回来的全副家产都做了聘礼啊?你还真舍得!” 裴文卓有些汗颜地说道:“在下本就不擅理家,整日忙于公务,这些田产店铺也无暇打理,反正早晚都要交给娘子,就不如都算入聘礼之中,又有何妨?” 方靖远点头说道:“没错,若是没有魏家娘子,你早就没了这些家财,反正魏家有官家帮忙打理,你正好专心工作和读书,来年才能考个好成绩。” 扈三娘看看他又看看裴文卓,当真一言难尽。 这两人都是饱学之士,尤其裴文卓对宋刑统几乎倒背如流,先前断案时对户婚律尤其熟悉,岂会不知大宋律法之中,聘礼归女方所有后,就算随着嫁妆带回夫家,以后也是女方的嫁妆,算女方私产。若是日后和离或女方去世,都可以归还女方家或者由女方子女继承,如此保护女方财产和子女利益。 裴文卓将自己的身家全部当聘礼给了魏楚楚,就等于说以后若两人和离,裴文卓就会一无所有,那些家产和嫁妆都归魏楚楚和魏楚楚所生的子女所有。 若是天下男人都像方使君和裴书记这样,她又何必单身一世? 只可惜,好男人都是人家的,而她在青春年少时,遇到的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虽不至于像杜十娘那般惨到被人骗财骗色还差点卖了,却也从无一人肯像裴三郎对魏楚楚这般全心全意。 或许,真是魏楚楚日行一善结下的善果,以后她也得多做些好事才对。 海州狸的狸娘们得知裴文卓下的聘书聘礼,都对魏楚楚十分羡慕,谁能想到,以前就连自家亲娘都担心嫁不出去的魏楚楚,竟然能找到这般合心合意的夫婿,压根不曾因为她从军而有什么意见,让她们也愈发相信,做一个成功的狸娘,自己变得更强更好,自然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美满良缘。 岳璃却在后院里偷偷问方靖远,“裴文卓那份聘书和聘礼,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方靖远摸摸鼻子,笑了笑,说道:“我也没直说。只是他一直担心配不上魏家娘子,担心魏将军会嫌弃他无父无母,亦无族人襄助。我便跟他说了,只要他让魏家看到他的诚意,就算他没有族人,能全心全意对待自家娘子,视娘子的家人同自己的家人,如此亲如一家,不分彼此,魏将军只会更加高兴,又何谈嫌弃呢?” “原来如此!”岳璃恍然大悟,虽说裴文卓要参加科举,走仕途一道,不能入赘魏家,可这般将自己的全部身家财产都给了娘子,记在娘子名下,那跟入不入赘又有何区别? 就算裴文卓没有族人襄助,魏胜也不需要那点小小的姻亲助力,反而会更加全心全意地支持裴文卓以后的发展,成为他真正的助力。 裴文卓失去的只是现在这点小小的财产所有权,甚至可以更加省心地全力以赴在仕途进取,可得到的不仅是一个对他投桃报李的娘子,还有魏家以后不遗余力的支持和帮助。这才是真正最聪明的做法。 诗经有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注1) 方靖远拍拍岳璃的手,说道:“先别去想人家的事了,先带我去看看大明湖,先前听说曾巩修整了大明湖的水景湖景,将济南变成小江南,闻名已久,若是不去好生一睹,岂不是白来一遭?” “游湖?”岳璃面上一红,想想手头已经安排下去的工作,咬咬牙,干脆利落地丢下府中在看热闹的狸娘们,跟着自家的相公从将军府后门偷溜出去。 没办法,谁让她有这么个动不动就要偷得浮生半日闲去享受一下生活的夫君呢?偶尔凡一下,也是人生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