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着脚落地, 一身漆黑的女孩在黑泥的拥簇下上前。
在轰焦冻他们几乎紧绷的神情注目下,她堂而皇之的走到白狼少年身边,黑泥微微散开,让女孩惨白覆盖着奇怪红色咒文的手能够轻轻扯住芬里尔的衣角。
不详带着邪恶浑浊气息的女孩歪了歪头。
“你相信我吗?”
“我没有欺骗你,圣杯真的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乱步睁开眼, 翠色的眼眸被怒气盈满, 天真又任性的侦探在这种时候展露了毫不退缩的气势, 他抿着嘴呵斥:“少胡说八道了,圣杯已经被污染了, 你们的目的, 绝对不是单纯想要向圣杯许愿。”
“你们设下了陷阱,直到现在还没有进行你们的计划,是还缺少了重要的关键, 首先就是还缺一位英灵的退场,你没办法解决掉那边那个金闪闪的家伙, 而同样, 彻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你们想要通过彻来做些什么, 对吧?所以,你也不能对彻出手,那么你唯一的办法, 就是教唆小彻帮你对付那个金闪闪的家伙。”
尤娜微微一顿, 冷漠的抬眼, 如果说她看向芬里尔的神情还带着一丝情绪, 那么对待其他人,那双漆黑的眼就宛如注视着虚无。
好比深渊,空无一物。
“不是教唆,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尤娜说,“你真的是一个聪明到麻烦的人物,既然你自称是名侦探,那么也多少也看得出来吧?我并没有说谎。”
“愿望一定会实现。”
乱步一脸不置可否:“哪怕付出了小彻本不愿也不应该承担的代价吗?”
尤娜歪了歪头,没有说话,只是重新看向芬里尔。
白狼的少年垂着脑袋,疤痕盘绕的手紧紧握拳。
“芬里尔,你要对付我,还是相信我所说的,然后去对付那个Archer?”她进一步追问,或者说,心思深沉甚至计谋也不输于任何人的女孩早就看透了对方的决定。
她只是在形式上的逼迫对方做出决定。
[预知]不会出错。
她做的事情,全部都是为了她自己的救赎。
这是无法避免的命运,从他们最初的相遇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只能隐约看穿方向,看不清真实模样的未来,但是这条路一定能够让她明白自己的存在意义。
个性[寄生与共生]不单单能够共享生命,还能够将情绪传递过去。
通常,尤娜都会选择阻断情绪上的共鸣,只留下双方生命的共享。
唯独此时,她将自己的情绪传递了过去,芬里尔肯定明白自己并没有说谎。
——圣杯可以实现愿望。
——我能够让圣杯恢复正常。
——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
至少知道这一点,芬里尔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白狼少年转眸,湛蓝的眼眸复杂的看着才到自己腰间的女孩。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你已经在方向上彻彻底底的错了。]
他的神情诉说着这样的意思。
只是。
“尤娜,我相信你,不代表我认同你。”
芬里尔垂下眼睫,“你是错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尽管如此,现在的情况,也只有……”
也只有,不顾一切去得到那奇迹的许愿机。
反正,现状已经如此糟糕了。
尤娜微微一愣,嘴张了张,没有说话。
我错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呢?
圣杯被污染无法实现愿望,而芬里尔有着无论如何,哪怕自身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完成的心愿。
那么,我用尽手段去帮他实现愿望,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黑发的女孩困惑的后退一步,把战场留给她现任的首领。
从芬里尔说出第一句话开始,他所站的立场就已经改变了。
“事情结束之后,我再处理你的事情,现在退后,到萨克斯身边去,不许出手也不许伤害其他人,这是我的命令,尤娜。”
里世界的新晋杀手,魔狼芬里尔盯着前方的Archer组,他带上了自己的兜帽,阴影盖住了眼部,面无表情的露出了迫人的杀气。
“我会阻止家族的阴谋,而圣杯也需要被召唤。”
“还缺少的一个英灵的灵基……远坂家的家主啊,放弃御主的身份,或者被我们击败,由你做选择吧。”
远坂时臣沉着脸,后退一步,他是绝不相信圣杯已被污染的人,而身为远坂家的家主,完成远坂一族世世代代追求的愿望是他的职责。
前往魔术的根源……那是他愿意付出一生去实现的愿望。
“年纪轻轻的狂妄小子……我们远坂一族的夙愿,绝不会放弃!”
……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和太阳神子迦尔纳虽然同属于顶尖的从者,如果放在同一条件下战斗,二人的胜负实在难分。
迦尔纳的防御力和破坏力首屈一指,最强一击甚至能够和吉尔伽美什的EA相提并论,可迦尔纳身上流淌着的太阳神苏利耶的血脉,传说中迦尔纳死后与太阳神苏利耶融为一体,这就注定了迦尔纳身上拥有极高甚至与太阳神本尊没什么差别的神性,而传说中的英雄王用来对付天之公牛的武器天之锁Enkidu天然就对神明拥有束缚力,神性越高,束缚力越强,太阳神之子迦尔纳一旦被天之锁束缚,谁胜谁负也难以预料。
可真实的圣杯战争中,决定胜负的并不只有从者的实力,
御主的魔力提供,决策,计划,甚至是御主本身的实力,都是影响战斗胜负的重要因素。
而显然,比起更擅长专研魔术,实战经验更少的远坂时臣,战斗经验和反应能力,甚至是魔力储存都更加出色的芬里尔,能够提供的帮助更多。
他本身就是个战斗力能和一般英灵持平的存在。
早已识破Archer身份的萨克斯早就翻遍了英雄王的史诗,将一切可能化为特殊宝具的传说都记录整理了出来,唯一可能大幅度影响己方胜率的能力正是吉尔伽美什惯用的天之锁。
而察觉到迦尔纳神明血脉的吉尔伽美什不出意料的召唤出天之锁,王之财宝在空中泛起的金色涟漪冲出无数银亮的锁链,齐齐的朝迦尔纳飞去。锁链清脆的鸣响,识破敌方英灵的真名并且在先前御主的提醒下,早有准备的迦尔纳立即开始闪避,火焰作为动力让其能够在空中飞行,然而天之锁却宛如有意识一般,立即随着对方的移动轨迹追捕。
芬里尔立即压低重心,单手抽出腰间的战术匕首,个性发动,改变身体密度的同时腿部肌肉紧绷,脱矢之箭一般冲到高空。迦尔纳立即配合的调转方向,太阳神子和冰雪的白狼少年擦肩而过。
天之锁在两人的刻意配合与引诱,缠绕到了芬里尔的身上,然而对于毫无神性的白狼少年来说,这条锁链不过是牢固的普通锁链罢了。
束缚力虽强,但对于没有神性,并且将个性和人体机能强化到理论极限的芬里尔来说,挣脱需要一定时间,但也不算是太过困难的事。
迦尔纳只需要在芬里尔挣脱之前帮忙抵挡来自对方英灵的攻击就行。
然而——
卫宫切嗣立即压低脊背,抽出风衣下的枪械,魔术[三倍速]发动,除了他自身外,所有人的时间都被放慢,或者说他的行动放快了三倍。
他举起枪对准芬里尔。
“喂喂,这可不行啊。”
在他开枪之前,萨克斯个性[三秒暂停]发动,颓废的红发杀手不知何时出现在黑发男人的身后,枪口率先一步抵在他后脑上。
“……”卫宫切嗣一顿。
不等他决定是否扣下扳机,后一步反应过来,脑子一瞬间空白的轰焦冻身体本能快于思绪的冲上前,手一挥便自地面凝聚出冰刺,直接将卫宫切嗣手中的枪冻结。
寒气蔓延,细碎的冰晶跌落在地面。
轰焦冻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不要再有人……用枪指着彻啊——!!”
他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刺痛一般低声吼道,异色眸满是挣扎和愤怒。
被杀手和未来英雄一前一后堵住的卫宫切嗣也吼了回去:“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和敌人站在同一侧,让他们毁掉这个城市吗!”
“少啰嗦,那个蠢狗才不会那么做。”后方的爆豪胜己凶恶的骂了回去,他宛如有岩浆沸腾一般的红眸带着不容置疑的确信。
爆豪烦躁的扭头,盯着一身漆黑不祥的尤娜。
那个女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当初毫不犹豫开枪,还一副习以为常冷淡模样的家伙,哪怕看起来再怎么年幼无害,在他们这群人眼中也再无可信度。
现在还敢厚颜无耻的跟在轰冷彻身边。
可是那个蠢狗选择了相信她,难以置信,那总喜欢靠动物直觉本能的家伙,居然信任了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置自身于死地,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的家伙。
圣杯被污染,已经是被乱步推断,并且确信的事实,而原本动摇的轰冷彻,却因为尤娜的一句话而再次稳住了步伐。
——圣杯能够被恢复。
那种东西……
“嘁。”
天之锁被限制,迦尔纳立即有了行动自由。
魔力消耗量越发庞大,远坂时臣身上的魔力储备即将见底,他咬牙,用掉了最后几颗魔力水晶,甚至消耗掉一条令咒。
“王啊,请赐予无礼的冒犯之徒真正的死亡吧。”
芬里尔同样抬起手,鲜红的令咒随着命令消失一条。
“Lancer,允许你解放宝具。”
魔力波动掀起风浪在衬出了少年冷酷的蓝色兽瞳,“将我的敌人彻底的击败。”
实力相当的英灵战斗到高潮,同时上升到高空的二者战意十足魔力爆发,同时解放了宝具。
火焰从迦尔纳身上和武器中灼灼燃起,耀眼的光芒只能让人联想到白日高空中的日轮。
太阳神子身上能够抵挡九成伤害的黄金甲分解,在身后凝聚成红色的单翼,长/枪重组,化为了与其说是枪,倒不如说是黑底金文大剑一般的震撼兵器。可怕的威压缠绕其上。
那是仅此一击,由雷电构成的必灭之枪。
“领悟诸神之王的慈悲吧,因陀罗啊,好好看着吧。”
“灭绝,即在此一刺,彻底燃烧吧——日轮啊,顺从死亡(Vasavi shakti)!!”
哪怕是特地避开地面位于高空,宝具的释放也依旧影响到了地面。冬木市昏暗的天空宛如升起了一个炙热的小太阳一般,骇人的高温照亮了一片漆黑的云层,至强宝具的交锋像是要撕裂天空大地,过于耀眼的光辉刺目到难以睁眼,世界仿佛寂静了一瞬,紧随而来的巨响像是超越了人类承受的范围一般刺的耳膜生痛。
整个天空都是夺目的光芒。
这就是超越人类极限,属于英灵的战斗。
倘若是在地面展开战斗,所造成损伤恐怕并不比现在的冬木现状轻松多少。
同等阶层的破格从者最强一击的宝具抵消,双方都狼狈的落地。
迦尔纳的黄金甲已经消失,吉尔伽美什的EA也回归宝库。
双方看似平手。
可Archer远坂时臣几乎被掏空的魔力储备,已经让他的胜负注定。
尤娜垂下了眼睫,她手指颤了颤,黑泥翻滚了一下。
她想趁机杀掉远坂时臣。
然而这样的想法仅仅在她脑海里闪过,立马就放弃了。
另一侧,哪怕失去黄金甲也是出色战士的迦尔纳,一身弑神武艺咄咄逼人。而吉尔伽美什在御主的魔力严重不足的前提下,能够施展的空间不多。
神枪终究刺穿了金发王者的身躯。
圣杯战争所需要的六位英灵的灵基,自此集齐。
[Avenger,将芬里尔带到我这边来。]
位于山顶的卡萨帕·贝尔纳通过魔术看着英灵战败消散的灵子,缓缓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尤娜抬起头,悄无声息的走上前。
她伸出惨白布满红色咒文的手,牵住了刚落地的芬里尔同样苍白,满是疤痕,让人触目惊心的手掌。
“要走了哦。”尤娜压低嗓音,轻声的说,“卡萨帕让我带你过去。”
“……”芬里尔一愣,垂眸,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就不能和我说吗?”
“不行。”尤娜说,“他在看着。”
芬里尔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再度睁开,他牢牢握住了尤娜牵着自己的手。
——冰冷的,比自己更加毫无生机的手。
黑泥忽然暴动,围绕着芬里尔和尤娜,在其他人惊愕的目光下,瞬间将两人彻彻底底的包裹起来。
“感觉不到御主的气息了。”
与Archer死战,也受了不少伤的迦尔纳动作毫不迟疑冲上前,然而尚未触及,黑泥便融入地面,连带着里面包裹着两人也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白发蓝眼的太阳神子停顿了一下,神情冷淡,语气却带着些许肃然的说,“但是契约还在,应该是被人为阻断的感应,御主暂时应该没事。”
卫宫切嗣沉着脸,不详的预感充溢在他心里:“在山顶,圣杯的召唤仪式必须在冬木市的灵脉上,这里正好是其中一处。”
“那个女孩,可不会无缘无故把战场定在这里!”
……
黑泥形成的屏障散开,睁开眼,不出意外已经不在原地。
和冬木市市区一片废墟不一样,这里还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宁静模样。
眼前的是圣杯。
真正的金色的杯子,简洁大方,带着些许细微的装饰性的华美纹路,围绕着浓郁的魔术气息。
它静静的被放置在魔术阵的中心,相当大的魔术阵,半径将近五米。
“欢迎来见证奇迹实现的瞬间。”卡萨帕推了推眼镜,露出了虚伪的笑容,他行了一个绅士的礼节。
在黑泥盘绕下来到法阵中央的芬里尔睁开眼,他面前不到一米的位置就是他渴求的圣杯。白发的少年手里还牵着面无表情的女孩,半响,他抬起头,冷静的看着前方的男人。
“不,是我杀了你的瞬间。”
芬里尔抱起漆黑的女孩,将其护在怀里,就仿佛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
卡萨帕饶有兴趣的看着白狼少年的举动,发出了大笑,“真是太有意思啊,我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如此信任尤娜?”
“是她杀了你,是她害了你,她完全不懂得感情,没有爱也不会去爱,她只会给你带来不幸,如果只把她当做工具就算了,可你却选择将她当做了人类,轻而易举的相信她所欺骗你的胡话,还毫不犹豫的相信她,和她一起来到这里。”
“在狼群里饲养一条毒蛇,你到底是如何的心情呢?”
“失去的记忆里,我不知道尤娜到底有没有欺骗过我,至少,在我如今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从来都不曾欺骗过我,或许会隐瞒,却不会欺骗我,这就足够了。”
芬里尔冷淡的盯着卡萨帕,“她可不是毒蛇。”
“只不过是只尚未成长,缺乏指引的幼狼而已。”
卡萨帕:“哦?也就是说,里世界的魔狼殿下,你依旧要把她护在你的身后了?哪怕……她手里死掉的人,无辜的人,比你两年内总共杀害的人数还要多得多?”
芬里尔抿了抿,抱紧了怀里的女孩。
“是你让她做这些事情。”芬里尔冷酷的盯着面前的男人,“被你当做工具一样使用。”
“就和我,萨克斯,还有实验室的大家一样。”
芬里尔歪了歪头,白发扫过他的脸,一双兽瞳冰冷。
“前首领。”他语气非常。
他们就像是武器。
而比起追究武器的责任,芬里尔更倾向于将使用武器的人撕个粉碎。
——好比眼前的人。
卡萨帕鼓起了掌,弯起眼眸。
“你变成了完美的杀手了呢,多么漂亮的杀气。”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那就来吧。”
卡萨帕收敛了笑容,下一秒——
中央的法阵被发动,看似无暇纯粹的金色圣杯肉眼可见的被不详的气息缠绕。
有着圣洁躯壳的杯子内部开始涌出截然相反的浑浊黑泥。
和听从尤娜操控的黑泥相似,却更加危险与充满恶意。
芬里尔抱紧了怀里的女孩,狼耳毛发炸起,他本能弯曲腿部想要跃到高空,避免接触到这些漆黑不详的污浊。
“Avenger。”卡萨帕喊了一声。
半英灵的尤娜睁开眼,缓缓伸出手,扯住了少年的衣服,她抬眸,深渊一般的眼眸看着他,“不。”
她再次重复了这个字,“不。”
女孩操控的黑泥圈住了少年的腿,让他没能第一时间远离这里。
芬里尔一愣,低头看向她。
然而尤娜没有再说话。
“你们是新世界的祭品,新的规则建立的基石。”
卡萨帕摊开手,着迷一般看着眼前的情景。
主魔术阵法被启动,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冬木市其余灵脉,各个不起眼的角落,早已提前设好的多个法阵连环发动,整个冬木市上空都是庞大巨型,布满古代咒文的神代魔术阵,而下方,却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废墟荒芜。
以整个冬木市为祭品,以整个冬木市为起点,向四周扩散。
“让我们来欢迎新世界吧。”
卡萨帕再次行了一个绅士礼。
他抬眼,看着被黑泥吞噬白狼少年与女孩,露出了虚伪的笑容。
“和你亲爱的毒蛇小姐一同离开吧。”
“地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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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正文完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