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延安来的和谈代表团终于抵达了西安。
柴伯文和胡善文代表八路军西安办事处一同前往车站热情迎接。两人欣喜地发现,由龚少华将军率领的和谈代表团里有两个年轻而熟悉的身影,他们是康健与杨小云。在经过龚少华将军和代表团副团长卢先声的同意之后,康健和杨小云在胡善文的陪护下回到了长乐坊大剧院。
望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宝贝女儿杨小云和准女婿康健,杨元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既惊喜万分又甚觉诧异。这么多年里,杨元厚一直确信女儿跟随康健在南方做生意,谁知他们早已经去往延安了。此时此刻,一股激动而复杂的情绪包裹着杨元厚,他的大脑里居然生出有点不敢直视女儿的错乱感,刹那间,眼泪已经在杨元厚的眼眶里打转,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父女俩紧紧相拥一起又哭又笑。看着曾经多愁善感的女儿,如今仿佛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杨元厚自然感慨万千,他渴望知道女儿这些年经过了怎样的历练,才会变成今天这般与众不同的模样。
听到杨小云和康健回来的消息后,寒梅、胡淑曼、王文月、申湘云以及剧院老板赵本斋全都来了,就连没有登台演戏的师兄弟妹们也都统统跑了过来,大家纷纷惊讶于杨小云与康健的巨大变化,并将他俩团团围住上下打量个不停,众人嘴里啧啧称赞杨小云穿上这身军装既精神又好看,又夸赞她愈发变得优雅漂亮了。
杨小云的归来,当然给杨元厚在长安秦腔总社里长足了面子,这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亡妻杨云,想起往日与女儿一起经历过的那些纷扰往事,内心再次涌出难以言说的滋味。杨元厚走到廊柱背后偷偷擦拭着眼泪,这一幕情景被站在不远处的寒梅悄悄看在眼里。
由于下马陵的惠民药铺早已被查封,康健被胡善文带到一个秘密地方去见父亲康寿夫了。一直到傍晚时分,寒梅这才陪着杨小云和杨元厚一起回到杨宅,杨小云无限感慨地环顾四周,望着陪伴自己长大的这座清幽别致的院落,一股酸楚潮红了她的双眼。因为柳青芳上次走得匆忙,又未料得杨小云会突然回家,她的闺房里散乱的桌椅上已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那把檀香木封边的“秋风悲画扇”依然静静地摆放在纱窗前,扇面上那个倩笑娇颦的古装女子,仿佛在默默地等待着闺房主人回来。
知道女儿今晚要住在家里,无比激动的杨元厚将前庭后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杨小云默不作声地整理着屋子,寒梅在一旁擦拭着桌椅上的灰尘,不经意间透过窗棂望出去,只见杨宅外昏黄的灯光下,有个人影在晃动,寒梅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冯其中的身影。
冯其中当然无比渴望再次见到自己至今深爱的那个女人。
当他从《西京日报》的报道里看到和谈代表团成员杨小云的名字和照片时,心中除了巨大的诧异之外,整个人被浓厚的失落感笼罩着。他静静地坐在古城茶楼一间安静的屋子里,看着报纸上嫣然浅笑、自信美丽的杨小云痴痴发呆。该去见她吗?她还是以前那个杨小云吗?纷繁杂乱的想法让冯其中感到头脑发胀,在痛悔和懊丧的两面夹击之下,冯其中陷入深深的煎熬当中。
从本心出发,冯其中当然万分渴望见到杨小云,但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有何脸面去见她,杨小云似乎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与她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最终,巨大的失落感幻化成了绝望中的挣扎,冯其中身不由己地走到杨宅门前,却发现自己连一丝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心情苦闷不堪的冯其中浑浑噩噩地和衣而睡,连连噩梦又将他惊醒,辗转反侧的他起身斜靠着床头呆望着窗外,眼睁睁看着天空渐渐亮了起来。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锦绣班弟子付兴华激动地跑上楼来,站在冯其中卧室门口高兴地喊道:“师父,兰州丰德班马杰他们到了。”一身困倦的冯其中仿佛瞬间打了一针强心剂,连忙从床上腾身而起。
马杰带着两个丰德班弟子是从前日夜里出发的,直到今天凌晨才到达西安。他说抗战胜利后,从兰州方向返回全国各地的旅客增加了数倍,他们好不容易才买到三张深夜发往西安的火车票。看着风尘仆仆的马杰,冯其中心里甚是纳闷,不知他们这个时候赶到西安所为何事?
大家刚刚落座,马杰便急切地说道:“自从‘马上飘’马步青战死河南之后,马家剧社成了群龙无首的散班子。现在抗战胜利了,全国暂居兰州城的各个剧种班社,走的走、留的留、散的散,兰州梨园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混乱过。”
冯其中还是没有听明白马杰的意思,他让马杰直奔主题不必绕弯子。马杰挪动了一下身体爽快地说:“我干脆说了吧,这次来就是恳请冯兄能跟我回兰州去,收拢拾掇兰州城乱了营的梨园行。”冯其中听罢甚感吃惊,问他怎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心思,马杰这才拿出丰德班班主马乃德临终前写给冯其中的一封书信。
长安锦绣班冯班主惠鉴:
你我虽素未谋面,但冯班主留在兰州城之声望令人敬佩。秦腔最为陕甘两省百姓之喜闻乐见,如今天下即将太平,国家百废待兴,甘肃秦腔亦需重振士气,兰州戏曲界亟须冯班主这般大才前来统领梳理。老朽老矣,不揣冒昧,如上恳请万望冯班主能以我们梨园行“仁义”为念,受纳吾等之殷殷期盼,老朽即便在九泉之下亦无憾矣。
看罢此信,冯其中方知丰德班老班主已经过世了。
马乃德老班主去世前之所以有此考量,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很清楚兰州城戏曲界群龙无首的现状,非得有位像冯其中这样深孚众望、技艺高瞻的秦腔老行家才能压得住阵脚,才能真正让多年以来浮动不堪的人心,归拢在梨园行“仁义”这面旗帜下。
“马上飘”战死之后,马家剧社里的其他人都显得威严有余、德望不足,而丰德班的马杰又资历尚浅,难以服众。马老班主虽然不曾了解冯其中的过往经历,但看他在兰州城短短时日里就能让东坡剧场声名鹊起,又听闻马杰讲述他们一起在河南抗战前线义演这两件事,马乃德便认定冯其中就是他心中要找的大才,于是在临终之前写下了这份言辞恳切、不吝溢美之词的书信。
面对兰州丰德班马乃德老班主的临终恳请,以及曾与他共赴国难、危城义演结交下深情厚谊的马杰的盛情之邀,冯其中迟迟没有表态,他既不拒绝也不答应的态度搞得马杰一头雾水。李泉看着摸不着头脑的马杰,私下热心献策让他去请寒梅前来相劝。寒梅听得兰州秦腔界诚邀冯其中主持大业的想法后,心想这件事情对于师弟来说无疑是件荣耀之事,于是力劝冯其中答应下来,并建议他将长安城曲艺繁荣的经验带过去,也好在兰州城略显荒芜的梨园行里种下希望的种子。
其实,对于兰州秦腔界的盛意邀请,冯其中心里是万般感激的,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表态,还是念念不忘正在西安参与国共调停和谈的杨小云。由此冯其中语气委婉地对寒梅说:“我不是不想去,是我有件事情还没办妥。”寒梅是何等精明之人,她和冯其中自幼跟着师父陈凤良学习本事、精进技艺,对师弟的情感心思自然十分了解。
“我知道你心里至今仍然放不下杨小云,那天我看见你站在她家门口。”寒梅直截了当地点透了冯其中的心思,她心里非常清楚,师弟此刻最渴望听到杨小云的任何消息。“就在你站在杨小云家门口的那天晚上,我们俩说了许多话。她说她在延安一切很好,她和康健的感情也很好,延安让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尔虞我诈的争斗,没有攘权夺利的倾轧,她和康健深信他们寻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
寒梅停顿了一下,语气愈加温和地说:“你一定想知道她是否问起你。事实是她和此刻的你一样,都没有主动提起对方,反倒是我先问她,难道不想知道关于你的消息吗?小云笑着给我说,冯大哥始终是个好人,她最喜欢你站在秦腔舞台上的样子,她说你天生就属于那个舞台。只可惜所有一切都好像做梦一般消失了,但愿那些最美好的记忆能永远留在梦里。”
不知从哪刻起,冯其中低声抽泣起来,他蜷缩着身子像个孩子般在寒梅跟前毫无顾忌地哭了。“如果师姐再见到小云,你就告诉她,我冯其中会永远站在舞台上。”
寒梅看得出来,尽管冯其中心高气傲,此刻却没有勇气去见杨小云。现在他答应了去兰州,定然是想尽快逃离每日扰乱心神,令他备受煎熬的情感折磨。随后,寒梅不胜欢喜地向沈金书详说了兰州梨园行派人邀请冯其中的来龙去脉,沈会长听后亦大感欣慰,连声称赞说:“人尽其才,无尽所有,这是一件大好事啊。”
冯其中第二次领着锦绣班要远赴兰州了,西安城几乎所有梨园中人都来为他送行。沈金书陪同赵世诚早早来到车站,两位身形清瘦、精神矍铄的老前辈语重心长地勉励他到了兰州要放手大胆去干,平常日子里多给他们写信报平安。临别时赵世诚还将一枚珍藏多年的梅花七星鸽哨赠送给冯其中留作纪念,冯其中感激涕零。这枚鸽哨是赵世诚的心爱之物,冯其中幼时跟随赵世诚驯养信鸽时见过此物,没想到心细如发的赵老前辈至今还保留着,冯其中由此知道在赵世诚的心里,自己永远都是锦绣班长大的弟子。
杨元厚代表长安秦腔总社送给冯其中许多演出所用的砌末,既有法宝道具,又有形子杂物,甚至连麻鞭、五雷碗以及黑虎鞭、纸花子等器具都一应俱全,杨元厚说这些品种繁多、制作精良的道具恐怕在兰州城很难买到,算是长安秦腔人送给同行的一份心意。寒梅和胡淑曼连夜收拾整理出数十套古装戏服和虎头鞋靴,也让锦绣班装箱带走。长乐坊大剧院老板赵本斋和止园剧场老板叶琦也甚为慷慨,他们给锦绣班赠送了舞台上用的门帘、旗帐,还有很多刀枪把子、桌椅杂器,因为这些器物体积太大,又雇来一辆卡车装上,专门给锦绣班送到兰州去。
长安戏曲界纷纷慷慨解囊资助,这让马杰内心深为感动,他一边满怀感激地向每位前来送行的同道中人道谢,一边心想如果师父马乃德看到此情此景,该有多么的欣慰和自豪。
望着车窗外挥手告别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冯其中感慨万千,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当年第一次去兰州时的孤单与凄凉。同一个站台上,乘坐同一列火车,却看到迥然不同的送别情景,这让胸中已然豁亮起来的冯其中深切体悟到许许多多曾经懵懂执迷的道理。他将头轻轻靠在座位上,双眼紧紧地闭合着,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悄然流下。冯其中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茫然与荒凉,他知道远在西北的兰州火车站上,庄严寺的明镜方丈、东坡剧场老板孔思泰,还有已在兰州城安身立命的褚子桥,以及马家剧社和丰德班众多师兄弟们一定都在等候锦绣班的到来。
立秋后的长安城,天气说凉就凉,农历刚过九月初一,秋雨便一场连着一场。且说赵世诚和老伴龙宝婵安心住在甜水井付家大院时日久了,心里便生出几分思念家乡的情愫,尤其是听到日本人投降的消息后,龙宝婵常常念叨着要回运城老家。赵世诚将老伴的心事说给了寒梅,寒梅好心建议赵老爷子,不妨住到明年春暖花开时节再回不迟。这天夜里,淅淅沥沥的秋雨一直下个没停,午夜刚过,身染风寒的龙老太太开始发起烧来,寒梅急忙请医生到家里给她诊治,吃完药后,龙老太太昏昏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秋雨过后的天空放晴了,蛋黄般的太阳慵懒地照射着大地,气温却依然很低。经过夜里的恢复,龙老太太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寒梅照顾着两位老人正吃早饭,龙如玉兴冲冲回家来,她在寒梅耳边密语说二哥赵渊刚刚调到八路军西安办事处了。这个消息让寒梅既惊讶又高兴。
很快,八路军西安办事处在城南妙积寺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当寒梅在会场看见赵渊时,一股异样的暖流在她心里流淌着。柴伯文在会上不仅宣读了延安方面对八路军西安办事处新的人事任命,还对“八办”未来的工作重点做了详细部署。
随后,柴伯文又神情激愤地说道:“据我们得到的可靠情报,前些日子里才刚刚审理收监的顾宽敏,已经被保外就医回老家去了。还有连云飞、魏文远和郭宪正三人,也分别假释出狱暂予监外执行。这完全是在公然挑衅和侮辱法律,可见国民政府的司法腐败与黑暗已到了何等地步。如果让这样的政党继续领导,我们的国家和民族还有什么前途和未来?所以,暂时的和谈掩饰不了天边已经升起的乌云,大家应该做好充分应对时局突变的心理准备。”柴伯文的发言,让留在西安继续斗争的每个人,倍感肩上的责任重大。
会后,即将调往延安工作的柴伯文私下对寒梅说:“从重庆传来的消息说,国共两党不日将签订一份和谈协议,但从眼前局势来看,要想达到两党真正的和平,估计还为时尚早。我就要去延安了,估计未来西安的斗争局面会越来越严峻,临走前,我以个人名义要向你和牺牲的曹云亭同志表示感谢,在这个城市里,我们共同与敌人斗争了这么多年,从内心讲,我对大家还有这个城市都是有感情的。不瞒你说,上级决定调赵渊到‘八办’工作,是我向组织建议的,这或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听着柴伯文的话,寒梅深切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并肩战斗这么多年,柴伯文深知寒梅和曹云亭是一对信仰坚定的红色恋人。在柴伯文的革命征程中,也曾经像寒梅一样,不幸牺牲了自己深爱的恋人,所以感同身受的柴伯文,要在离开西安之前,为寒梅留下继续坚持战斗下去的火种,这粒火种既是可以燎原的革命之火,亦是留在寒梅心中的一把希望之火。
秋风瑟瑟的妙积寺山门前,胡善文、赵渊、寒梅、净一法师等人和柴伯文握手言别,众人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目送柴伯文在秋风中绕城而去,和他同车北上的,还有肖玉仁先生曾经最得力的助手王福和闫光明。
阵阵木鱼声将寒梅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突然看见穿着一身居士服饰的肖若妍从眼前闪过,寒梅紧随其后走到大殿门口,只见双手合十的肖若妍无比虔诚地跪拜在佛龛前默默低语。正当寒梅迷惑不解时,净一法师笑吟吟走过来说:“自从上次为肖先生做完法事后,她便没有再回城去,她母亲已经来过两趟劝说回家,她却执意要留下来为父亲祈福七七四十九天,到今日刚好一个月了。”
寒梅听罢感叹不已,临下山时,她再次回望肖若妍的身影,心中涌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寒梅从妙积寺回来后,龙老太太的病情似乎加重了,她时而苏醒时而迷糊,醒来时还是不停给赵世诚念叨着要回老家。龙如玉日夜守护在老母亲身边,请来的医生摇摇头都走了,赵老爷子心里清楚,陪伴自己一辈子的老伴这次恐怕要撒手西去了。赵渊见母亲的情况很是不好,连夜给远在山西太原的兄长龙长生发去电报,只说父母亲近期将从西安返回,叮嘱他尽快赶回运城收拾好老宅。
与此同时,沈金书也在着手准备返回北平之事,他将长安戏曲工会的事务向寒梅和赵渊做了详细交代之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赵天佑遵照师父的吩咐,已将崇林社所有家当收拾就绪,直到万事齐备后,无限不舍的沈金书来到付家大院和大家一一作别,当他知道赵世诚也准备带着病重的老伴要回运城时,老哥俩索性商定一同出发,路上彼此还有个照应。
赵渊向胡善文请假说要回一趟山西老家,胡善文得知具体情况后,不忘叮嘱他沿途多加小心。于是,赵渊和龙如玉兄妹陪着年迈的父母,连同沈金书、赵天佑及崇林社众弟子一起乘坐火车离开了西安。过了黄河风陵渡大桥之后,火车停了下来,众人在此处就要兵分两路各自回家了。临别前赵世诚拉着沈金书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大家望着秋风中难舍难分的两位老前辈无不心痛欲碎、悲怆泪涌。
夕阳西下,萧瑟秋风中黄河滚滚东流去,赵世诚乘坐的马车沿着黄河岸边缓缓而行,沈金书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泪如雨下,赵天佑死活劝不住伤心欲绝的师父,崇林社众弟子们见此情形,齐齐望着如血残阳下的黄河水放声开唱。
兵戈既未息,儿童尽东征。
请为父老歌,艰难愧深情。
歌罢仰天叹,四座泪纵横。
······
湘子庙街深处的肖家府邸里,孙静怡依然没有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刚刚调至中央银行西安分行的段景民领着夫人和儿子来肖府探望,他们悉心安慰着孙静怡。不远处的地上放着段景民带来的两个皮箱,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和古董器物,段夫人慢声细语告知孙静怡,这些东西是肖先生早年留在段景民身边的,当时肖先生只留下一句话,只有到万不得已时,再把这些东西交给夫人孙静怡。孙静怡听罢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段西林默默地走到肖府大院里,他望着阳光下青瓦灰檐的亭台楼阁静思默想,这里便是若妍姐姐生活的地方了。
旧情难舍的段西林非要见到若妍姐姐,孙静怡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许他去了。段西林到了妙积寺后才知道,肖若妍已在水陆庵削发为尼了,失魂落魄的他又寻到水陆庵。他在山下民舍整整留宿了三天三夜,每日上到山门前痴痴等待,终不见肖若妍的身影出现。
深秋时节的灞河两岸天高云淡,寒梅站在纷纷扬扬黄叶飘零的柳林边,静静等候着赵渊归来······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