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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二章 屠睢没见过世面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夜,人定。 时值冬日,夜来阴寒,天地本该被萧瑟笼罩。只是沅陵常年光照充足,水汽丰沛,故在月光之下,依旧能见到婆娑的树影,与北地的荒凉枯槁全然不同。 然而冬日毕竟是冬日,哪怕绿意再重,也挡不住丝丝缕缕的寒气如网。 它们纠缠在人身上,挣扎无用,深入骨髓,哪怕披着厚重的鹤氅,还是让李恪觉得遍体生凉。 可他依旧大开着窗板。 屋外应该更冷才是,史禄却已经一动不动跪了两个时辰 李恪面无表情地靠窗坐着,也不朝外看,只是不时夹起一块炭火,丢进面前的炭盆。 后窗处一声轻响骤起,辛凌缷掉窗棂,向猫一样翻窗而入。 李恪叹了口气“师姊,你可有好些日子不曾翻过我的窗户了。” 辛凌歪着脑袋想了会理由,指着门外道“屋外人多。” 这个理由全无破绽,屋外确实人多,除了守在李恪的蛤蜊和长跪不起的史禄,还有赴宴回来的沧海以及跟史禄颇有交情的儒和灵姬。 李恪耸了耸肩,“师姊此来是来劝我的么” “非也。”辛凌干脆利落地回答,“只为知会你一声,灵姬、风舞、儒都将行李收拾好了。” “葛婴呢” “一直不曾打开过。” “不愧是九子之一,怕是在十里亭外,他就已经知道此行会不欢而散。” “我又叫他们打开了。” 李恪愣了一下,苦笑道“师姊何必多此一举。” 辛凌放下手上的棂条,合膝端坐到李恪对面“屠睢此人,其姓虽尊贵,然其并非主家出身,戎马一世,亦无建树。” “师姊想说,此人不通世故” “非是不通世故,乃不通勋贵之道。” “如何会不通勋贵之道呢”李恪冷笑一声,“以重金购义,此人出手可是阔绰得很呢。” 辛凌不由皱起眉头“若换做你,如何邀买人心” 李恪暗暗啐了一口“所以说,人心真的可以邀买么以百越论,有与泰在,此间之事我本就不会过多推脱,至于能否有所助臂,观天观命,皆由天时。可屠睢是如何做的呢令禄以言语诓骗,复又以重金美食相诱在他眼中,究竟是墨家皆饕餮之徒,还是李家已没落至斯,区区金珠,便可降服” “孝公招贤,得卫鞅,赐大良造爵,位极人臣。文王问吕,以齐为封地,异姓称王。天下之事本就如此,你不恋爵命,不重官禄,屠睢与你又无交道,除金珠外,他还能奉出何物” 李恪定定看着辛凌,轻声说“师姊平素可不会说这么多话,莫非老师想我留在岭南,助屠睢事成” 辛凌的脸上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东西,她闭上眼,冷声说道“一策、一谋,于你而言并非难事。岭南成否,屠睢荣否,老师亦不在意。我来你处,只为一言。” “何言” “老师要我告诉你,洁癖者,为师子易,改天地难。” 说完,她翩然起身,双臂一撑翻窗而出,转眼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李恪独自一人坐在阴冷冷的房里,看着明灭不定的炭火,喃喃自语。 “又扯到洁癖,真是的” 转眼又是两个时辰一晃而过,平旦,启明。 李恪披着鹤氅推开房门,慢悠悠踱步到史面前。 “先生” “你身着官袍,长跪门外,是明知我不会让你跪到天明吧” 史禄忙挣扎着起身“我只是有愧于先生,并无胁迫之意啊” 李恪面无表情地紧了紧鹤氅,张嘴呼出一口白气。 “胁迫,赎过,不管你本意为何,披霜请罪这种事情却不足以抵偿我南行万里之苦。自今日起,至我离开岭南为止,你随我左右,为我驱策,可否” 史禄大喜过望,双手为拱,俯身下揖 他的身体本就有亏,又在寒气当中跪了一夜,如今心神松懈,这一揖居然把自己径直摔了过去。 一旁的蛤蜊眼疾手快扶住他,并指一合扣在脉上。 “公子,使监脉象虚浮无力,可见先前便有暗疾在身,此番又整整折腾了一夜若是不能好生静养,怕是会落下病根。” “还不是他自己作的。”李恪撇了撇嘴,“开些滋补固本的方子,明日我去寻夏无且抓药。还有,再过两个时辰去将军莫府送一封拜谒,承蒙厚待,于情于理,我都需要回访一番。” “唯” 史禄的眼睛闪闪发光,急声说道“先生,递送拜谒之事,便交予门下如何” “不如何”李恪切了一声,语气冰冷,“起行去长沙之前,你就老实在蛤蜊房中喝你的苦药,若是敢出门半步,我当即向将军辞行。” “唯” 史禄感恩戴德地随着蛤蜊进房细查,李恪也挥手把看了一夜热闹的众墨驱散。 夜凉如水,他独在院中,定定看着慎行所在的中院发愣。 真是个固执的老头这么处置,你总不会再说我道德洁癖了吧 沧海君怀抱着食盒炭盆笑嘻嘻走近,也不知是何处取来的筵席,在院子里就铺摆开来。他麻溜地生起炭火,铺摆食案。 “小子,将军处的仙酿非是凡物,可有兴趣陪我小酌,坐看天明” “说得好似你明白小酌何意似的”李恪负气地在炭火边坐下,找根木枝串上切成片的冰冷象拔,就着炭火就做起了烧烤。 沧海君哈哈大笑,从身后摸出一只小小酒坛,拍开泥封,仰头便是一大口海饮下肚,结果被呛得满脸通红,辛辣的酒气喷得满院都是。 李恪撇着嘴把置熊掌的铜鼎移到炭盆上,一面煨,一面说“此酒辛辣,我劝你还是小口将饮。” 沧海君抚顺气息,不屑说道“你从不饮酒,莫非还能知道仙酿奥妙” “仙酿”李恪比沧海君还不屑,“沛县之酒并非人酿,乃机关兽狌狌产出。你可知酿酒之人是何人,设计狌狌者又是何人” “莫非”沧海君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机关之物妙用无穷,碾米、酿酒不过小道。待去了沛县,我许你饱饮便是,醉死无尤。” “当真” “还真是一副不见世面的嘴脸。”李恪戳了戳熊掌,捡起烤的半焦的象拔片,张嘴就咬。 哪只佳肴尚未入口,沧海君突然发出霹雳般的暴吼 “小子不,公子少主”偌大一个壮汉推金山倒玉柱般大礼下拜,吓得李恪啃着木枝尤不自觉,“沧海的命今后就是您的刀山火海,死不旋踵” 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嘴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