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在贾芸府里蹭饭时，李纨带着丫鬟过来领他回去，便坐在宁安堂和可卿她们说着话。
听到大家夸赞贾兰，李纨心里不由得几分难过，抱着贾兰怔怔望着面前的碳火，眼眶渐渐湿润。
“大爷去的早，留下我和兰哥儿，平日里总是让他读书读书，见了人也躲躲藏藏的，自他到你们府，回到屋里总是跟嬷嬷叽叽喳喳，总是跟我说起二爷多好多好。”
李纨看着可卿艳羡道：“我啊才知道芸二爷是个有趣的，他竟装有那般多的见识，天南海北，学堂那些哥儿成日里不是斗蛐蛐就是赌钱。”
可卿心里自是欢喜，但嘴上也没有跟着夸，笑道：“今后常来。”
…………
…………
宁安堂对面的屋顶上，黑暗里卫常坐在宁国公主看着宁安堂的灯火，问了句：“你决定了？”
如果说以皇权手段强迫，让他只娶自己，这种事很不厚道，作为女人又怎能去伤害这个院儿里的女人。
虽说女子争宠不择手段也是常有的事，但宁国公主认真考虑后，以她的性子，不会祈求，光明磊落的一面更多。
要是把他当个驸马囚起来，这样就是害他。
“你母后走的早，我们都是男人，总顾着朝中事，没有给过你母亲给你的陪伴，好些事情也不知该怎么教你，总是耽搁了……”
“你从小聪明，又敏感要强，舅舅知道你跟着院长读书，眼界高，勋贵的子弟多是纨绔，舅舅也知道你瞧不上，牛家的事终究是委屈你……他们都没有你看中的人好。
但舅舅总会老，你也需要有个男人护着你，哪怕你是皇室贵族，哪怕你武艺再高，也是一样，人怕孤独。”
“原本呢，舅舅想着宁海侯，看得出来他必成大事，虽说在女人这方面有些不着调。但你很佩服他，青阳你……为什么非要止于此……”
“……嗯，舅舅知道他有好几个女人的，但大景三妻四妾是常事，普通人都如此，更别提他是宁海侯，要是你能劝劝他，往后皇室对他辅佐，成大事也轻而易举。”
卫常的话吞吞吐吐，但是意思也很明白，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强迫来又何妨。
宁国公主在黑暗里微微红了脸，但没做反驳，只道：“我决定提前杀掉那个狗东西，此生怕是要在囚禁中度过，以前介意，现在没必要。”
她有心结！
舅舅以为她介意与其他女人共夫。
贾芸也这样以为。
其实，她只是因为，贾芸从未真正对她说过心仪之话。
便连给其他女人送的普通首饰也没有认真给她过。
不管如何，她也是皇室公主吧，也拥有至高的权利和荣华，自尊总是要有的吧。
他对常人有的，对她没有。
那些想往上爬的权贵，说她这样的女人，即使是个姿色平庸的，仅凭地位就胜过风华绝代的女子。
书院的大儒说她是智慧与美貌皆有的女子。
靖王说她是个臭骨头。
牛家说她有用，聪明、冷静、有主见，但这样的女人不是普通男子可以收服。
外祖父说她皇室嫡女出身，精通琴棋书画，教她兵法，辩民。
圣人经典她倒背如流，比熟读经典的淮王更懂，而文章策论也不输国子监生，兵法武艺比得过靖王。
百姓和民间的浪荡子说她是身子一流的尤物，肮脏话语她都知道。
贾芸说她是女强人，有手腕，但就是没有野心和抱负，说她无欲无求。却不知她也有常人的意难平。
明明是她先注意到他的才华，明明是她知道他杀贾珍的秘密，也是她一直暗暗的在帮助他....看着他一步一步从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蜕变到如今。
她骄傲，说明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走眼这个男人。
可是最终他明媒正娶的人却是秦家姑娘，陪他在扬州金陵的人是贾珍的夫人，陪他度过日日夜夜的，给他生孩子的不是她……
她却只能在旁人位置，尽自己的力帮他，嫁不了他，就帮他做些他要做的事情吧。
云恒，希望下辈子能与你一起，走遍这江湖，看看大景的山河湖海。
卫常看着她道：“不是说好等合适机会暗杀，也能全身而退，怎么突然改了计划。”
“……我担心靖王会第二次害他，再者若是靖王突然不明不白死了，父皇定会怀疑甚至抓他，他无法澄清。”
“所以你就要提前杀靖王，甚至是光明正大？”卫常道：“这不是你，此举太糊涂。”
“聪明之人也有愚钝时，人终究是有情感的。”
宁国公主说完，对卫常伸着手：
“拿来。”
卫常无话可说，将西洋的精致火铳递给她：“你想好了？”
就像是在问即将跳悬崖的人，要不要回头。
时间凝固了一瞬。
“舅舅，今夜动手吧。”
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铳，检查了下扳机。
夜风呜咽，这个热闹的夜晚，才开始。
靖王府。
自从得知贾芸逃出，靖王就有些气愤，这次没有杀成功，再杀那就有些不可能了。
至于贾芸是不是有私生子，这个靖王在心里也考虑过，不知道能不能扳倒贾芸。
他打算明日等下朝，就将这事去告诉高学士，让御史弹劾。
顾青瑞死了。
闵长史死了。
现在只有他知道这个事。
正思索着。
靖王妃突然道：“殿下，还是少喝些酒，伤身体。”
“滚……烦躁。”
正在这时，府里侍卫道：“王爷，宁国殿下来了。”
靖王警惕道：“她来做什么，这个疯女人。”
“宁国殿下带着礼盒，说是有要事请您商议。”
“她可有佩剑？”
“王爷，没有，只带了两个侍从。”
闻言，靖王松了口气，只要她没带佩剑就好，那怕她什么，自己堂堂大景二皇子，怕什么。
还不等他让侍从去迎，宁国公主已经到了正院。
靖王站起来道：“宁国，你深夜来本王府邸做什么。”
宁国公主道：“本宫想让你帮忙办一事。”
靖王抿着嘴想了想，目光锐利：“你也有求我的时候，求我放过贾芸？”
看了眼四周的人，宁国公主直接扬声说道：“本宫不认识什么贾芸，有其他的事，想借你些十万两用，有重谢。”
“宁国你疯了吧！”
靖王想了想，若是能借她说动卫家在大同的兵马，也是好事，便道：“进来说吧。”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基本都知道宁国公主。
听两人交谈，是关于借银子。
片刻后，两人坐在正殿。
靖王皱眉道：“十万两没有，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如此对望两秒，她淡淡道：“那你借不借，我送你的盒子都准备好了。”
靖王看去，是只礼盒。
宁国公主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打开了盒子。
短铳对准靖王的喉咙，扣了扳机。
“砰——”
“啊！杀人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