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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指鹿为马,兄弟阋墙

盛宣怀突然盯着苏文,道:“你就不怕死?” 苏文笑道:“我不会拿你祭旗的。我不喜欢这种不文明的做法。 我所杀之人必然是穷凶极恶之人。” 盛宣怀不觉怒笑:“你以为他们就必然选择广南贼?” “无所谓!”苏文道,“选择是他们的,我从不会强迫别人!” 他是真的无所谓! 盛宣怀徐徐收敛笑容,意识到这点,让他更加恼怒。 你无所谓又何必插一手进来? 现在大家危在旦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再和我说无所谓?! 他看着两木桶的竹签越来越多,汉子们手中的竹签越来越少,不由惴惴不安,患得患失,叹息道:“这世道能够平安活下去就好,谈什么建功立业?! 苏道友,希望你我皆好运,别平白做了贼人的刀下鬼。 泽儿他们也请你手下留情,他们还小,不应涉及我们的争斗。” 苏文懒得回答。 曾阿蛮白了白眼。她可以猜测出在苏文插手之后,盛宣怀肯定对张保仔做出了许多承诺。 盛宣怀的胜算很大,他这话有点假惺惺。 “都站开。”张保仔喝道,“来人,点算!” 当即将众汉子驱赶开来,让几个下人上前一根根点数。 联盟去年大败洋人,趁势占据两岭,声势极其浩大,而且红旗军本就崛起于岭东,当年的郑一,石香姑,张保仔都是岭东人。 旗下的头领也多是岭东之人。 国人本就重土难迁,若要上岸,那宁愿选广南贼! 一时之间选广南的竟然是遥遥领先!!! 盛宣怀看得脸色惨白,背脊冒汗。 曾阿蛮仔细观察张保仔石香姑的脸色,见两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异样。 难道我想错了,他们真愿意投广南? 但是没理由不跟老师深谈,争取到具体待遇再做决定。 她不由陷入深深的思索。 曾泽暗暗扯了扯姑姑的衣袖。 曾阿蛮瞥他一眼,见其眼睛骨溜溜转得厉害,立时知道他探听到一些内幕。 曾泽低声道:“那两小伙伴他们头上还有两个大哥,同母异父。比他们年长了十多二十岁,我让他们指认过!” 曾阿蛮一惊,低声问:“哪一个?” 她是指在场的哪一个是石香姑前夫的儿子。 曾泽摇头。 曾阿蛮知道他是说那两位都不在场。 比两小的年长了十多二十岁,那就是三十岁左右。 两个年轻人正是一生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又是前海盗王的儿子,天生就有号召力,不可能甘愿雌伏于张保仔之下…… 此时下人已经点算完毕,正在张保仔耳边耳语几句。 “结果已经出来!”张保仔点头,朗声道,“我虽然是红旗军之主,但是我们海盗向来讲信义。 兄弟们的意愿即是我的意愿。 我再次说,此次决议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决议,将来再有人对此路线质问,休怪我不顾兄弟情面!” 所有海盗齐齐看着两木桶的竹签,经过点算之后都摆到边上,放得整整齐齐,两者体积相差极大,结果一眼可得。 盛宣怀身体微微颤抖,他极力控制住自己。 只听到张保仔道:“结果是,有八十七人愿投官军!” “三十九人愿投广南!” 盛宣怀立时大喜:张保仔信守承诺! “……” 所有海盗无语。 太无耻了吧! 当众指鹿为马,能令人服气吗?! 众人面面相觑,对张保仔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认识。 有些人瞬间黑了脸。 你若自己决定了,大家心里虽然有怨气,但也认了,毕竟你是头领。 但是你非要问兄弟们,兄弟们又做了选择,你却公然推翻。 这不是明晃晃的折辱我们么? 正当有人考虑是不是怒责大头领无耻的时候,门外有人大喝了一声。 “我不赞成!” 喝骂之声骤起,一群人便风风火火地破门而入。 为首一人披着红披风,黑脸长身,雄壮异常,年若三十来岁。 另一个相貌相仿的汉子,同样身材高大,相貌不俗,英气勃勃,穿的是鲨鱼皮做的水靠。 两人身上赫然也是与石香姑张保仔一脉相承的奇术气息。 “是郑雄,郑纶两兄弟!”众海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石香姑吃了一惊,她厉声道:“阿雄阿纶你们两个想干嘛?不是让你们去南澳岛巡查吗?” 年长的郑雄冷笑道:“你们当然想我们离开,好将我爹的基业卖掉!” 他红着眼睛,对众海盗头领道:“红旗军是我爹一手拉起来的,在座各位叔伯不少都是跟随我爹打天下的老部下。 你们就甘心将红旗军偌大的基业卖给官军了?” 他的话让所有海盗都犹豫了起来。 石香姑大怒,喝道:“郑雄郑纶,你们真是好胆,竟敢到我这大吼。红旗军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话事,快给我滚出去!” 郑雄硬着脖子激愤地道:“娘,我早就想问你。 当年我爹是怎么死的? 他才四十出头,一向无病无痛,怎么就突然没了? 你和这个奸人是不是早就有染,暗中出手害了我爹?” 他此话一出,石香姑瞳孔猛然涨大了,像受了晴天霹雳,踉跄地退了几步,连身上将级气息都凌乱不堪,可见打击之大。 张保仔脸色铁青,他喝道:“阿雄,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张保仔,”郑雄已经撕破脸皮,毫不客气地道:“我叫了你十年的哥哥。你是我爹收的养子,从小养大的,当亲儿子养的。 你怎么回报我爹,回报我们兄弟? 白天喊我弟,晚上去草我娘! 天底下有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呕! 石香姑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脸色肉眼可见的灰白下去。 原本以她本事,一个瞪眼就能将郑雄杀死,但是此时她只是心丧若死,精气神都被抽掉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张保仔赶紧扶住石香姑,一时心痛无比,他颤抖指着郑雄骂道:“你这大逆不道的逆子,畜牲!” 郑雄继续骂道:“是她不守妇道,与自己的养子偷情,谋害亲夫,天理不容,若在陆上,早就被抓去浸猪笼! 如今还为了姘头和孽子去投官兵! 我爹当年就是被官兵逼迫走投无路下的海,好不容易才创下红旗军这份基业。 她凭什么卖? 凭什么卖给官兵,卖给我爹的死对头? 我是郑一的儿子,我才是红旗军的继承者! 我不允许红旗军去投官军,我宁死也不投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