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好了好了，恶心之极，你别说了。”庄梅喊了起来。
唐愚很难为情地闭了嘴。
庄清见此，也感觉这地方没法呆了，对唐愚说：“唐先生，我们本来就是要去邙山上转一转，正好你给了我们个任务，这下不是没头苍蝇了。我们这就动身去，大概转个两三天。”
唐愚无奈地说：“那也好，不过，你们得派个人跟我通消息。”
“这当然没问题，只是，你真认为太子绛没能力打开地道石门？”
唐愚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地道口在哪里，虽然我都忘记了几百年，但石门后面是什么机关，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们凡人没那个能力。”
“那就好，我们去邙山看看顷王墓，再看看是什么人在山上瞎转悠。这就告辞吧。”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唐愚有点依依不舍。看起来，真的几十年没跟外面的正常人说过话了。
几个人告别唐愚，飞也似地逃离这鬼地方，回到前面那个村子，找到吴兴和南宫榭，马上去村里买了只鸡，倒些黍米一起炖了。
终于能吃点好东西了，这一天饿得够呛。
这家主人是村里的族长，庭院甚是宽大，平庄的事不会在这说，大家就找他来聊会天。
主人说后面的平庄会闹鬼，从来没有人会去，婚姻嫁娶也不会找平庄。
那平庄的人不会出来吗？
每隔几年，平庄都有人搬出来，出来了就再也不回去了。就一很小的穷庄子，大家根本就不会在意。你们几位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要找那地方的。
大家一听，心里都有数。唐愚能在这隐居百年，还不为人所知，真是不容易。要让人轻视，害怕，主动避开，又不能太出格，这个分寸可是很难拿捏的。
主人好奇地问：“你们去那地方是要做什么去？”
庄清想也不想，拍大腿冲朱英嚷道：“还不是你，搞错了，害我们白跑一趟！”
朱英一愣，转瞬明白，但不知道怎么搭腔，只好苦笑着摊手。
吴兴在这住了一晚，早就被主人缠着问了好多，编了许多故事，怕庄清他们露馅，赶紧接茬：“我说掌柜的，你也别怪他，那陈三王八蛋欠我们大家那么多钱，自然不敢报真的地址，没奈何，只好先回洛阳，从长计较。”
大家顿时明白过来，纷纷骂开了。
陈三这名字，用的是崔计的假名，借着这由头又被无辜骂了一顿。朱英无语，骂不出来。
大家草草用过膳，怕言多语失，给主人算了点房钱，赶紧告辞。
来到大路上，没什么人，这才敞开了聊，把平庄那些古怪见闻说给吴兴听。
吴兴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洛阳地界，还有这种怪人。
庄清问大家：“你们觉得这个唐愚先生怎么样？”
司马莫之想都不想：“我觉得是个诚实的人，没什么城府，对人没有恶念。”
朱英说：“那是对我们没恶念，他杀过无辜的人，你不知道吗？那些无意闯入的人，会被杀掉的。”
司马莫之说：“那是无奈之举吧，我倒是挺理解他的。”
庄清说：“我觉得，他好像是个心智未开的人，很多时候，还像个小孩。”
苏弃说：“可能是他的记忆被抹掉了一些，性情也就变了。”
严骖喃喃自语：“他那地方，气非常盛，我昏睡两天，应该是跟这有关。”
庄梅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某人自称活了几百年的，看起来，好像不是骗人的。你们信吗？”
大家不敢说不信。
就这么一路往回走，渐渐地看到大路了，就折向东，往偃师方向去。走到偃师城外，已经是黄昏了。
大家决定在偃师歇一晚，赶在闭城之前进去。
寻到下处，好好歇了一晚，到各旅舍打听了下，没见到李势跟景小满，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还没跟项燕分开。当晚就决定，不等他们了。
本来，庄清是想让他们俩跟着来，干点重活的，如今既没来，就算了。
次日一早，匆匆北去，往南村进发。
出了偃师十里，在路上遇到几个村民，拿绳子绑了两人，看样子是要往偃师城里送。估计是拿了盗贼吧，大家也不以为意。
等到走近了，吴兴忽然喊了声：“咦，这不是李势和景小满吗？怎么被人给拿住了？”
大家赶紧围过去看，果然是李势他俩人！
李势跟景小满，脸上都挂了彩，明显跟人动了手。他俩正昏昏沉沉往前走，忽然听到人喊自己的名字，不禁一愣，抬眼一看，大喜，忙嚷了起来：“庄大夫，救命，救命！”
众人赶忙把来人拦下来，询问他们怎么回事。
领头的是一老者，见庄清他们几个都是有身份的人，忙说：“我们抓到两个拐子佬，你们认识？”
李势两人叫屈：“都说了一百遍了，我们不是拐子佬，这些乡下人就是不信，非要动手。”
苏弃站上前来，对那几个人说：“我是宫里的侍卫，苏弃，这位是楚国的庄大夫，这两人是他的随从，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司马莫之也站出来说：“我是周国的太史，叫司马莫之的，这两人我也见过，不是盗贼，你们是不是有误会？”
见这几个人那么大来头，那老头有点着慌。
“禀各位大人，是这样，我们村，前天丢失一五岁女孩。有人说，见到有两个陌生的外地人来过，之后女孩就不见了。今天一大早，有人发现这两人在村外边露宿，一问他干什么的，也不肯说，我们自然要拿住问个清楚。”
“得了吧你，我们都说清楚了，就是过路的。”
“我们只是庄户人家，跟你掰扯不清，只好拿到县衙，偃师大夫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
正说着，南宫榭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下这老者，迟疑了下，问他：“你是不是刘三哥？”
那老头愣了下，仔细看了看南宫榭，犹疑地问：“你是老树哥？”
对对。
原来南宫榭的小名叫老树，这没几十年交情怕是不知道。
两人互相抱着，亲热了一番，对见到熟人很是意外。
“老树哥，你不是被赶走了吗？”
“我就在洛阳啊，你看，这位苏侍卫，就是我的小主人。我一直多承他照顾啊。”
“呀，原来也不远啊！你今天是要回南村吗？”
“唉，回去看看。”
两人把手松开，把车停路边，再来说话。
原来，近一年来，洛阳城外，周边地区，失踪了不少小孩，都是几岁大小。官府抓不到人，只好各村各家自行紧守门户。
好巧，李势和景小满也是刚刚跟项燕分开，寻思着，跟着庄大夫，既然是要去找顷王墓，少不得要动土，干些气力活，就自行带了锄头铲子，直接到南村外等着。
本来是想着先探探路，谁知道被南村的人给当成了拐子佬了。两人来的目的本来就不敢明说，难道要告诉人家自己是来挖坟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又加上带点楚国口音，直接就当贼给打了一顿。
两人在军中也属于好身手，架不住他们人多，越反抗打得越狠，没被打死就算运气好了。
朱英问苏弃：“走失人口这事，你不知道吗？”
苏弃说：“这丢失儿童的事，年年都有，因为都是外地作案，一般都很难破案的。”
庄梅把鼻子一皱，哼了句：“尸位素餐，无所作为。”
苏弃身子一蹦，跳起来，嚷道：“我是宫里的侍卫，兼的是洛阳的衙门，可不是管整个周国的。他们抓了人都往偃师送，又不送去洛阳，这些事就算知道，也不归我管啊。”
庄梅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尴尬地说：“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太较真了。洛阳就不发生这样的事吗？”
苏弃脸色好了点：“洛阳王城，首善之地，拐卖人口都是选那些人烟少的地方好不好？”
“好吧，我就随口一说，我当然知道你心地不错，你别介意啊。”
苏弃也轻声地说：“我也没跟你急，你也别介意啊。”
南村的人见这都是洛阳王城里的高官，他们一介草民，当然不会有疑，马上就给李势两人松了绑。
苏弃脑筋转得快，对那刘三说：“你现在是南村的村长吗？”
刘三点头。
“我今日本来是送南叔回老家看看的，顺便跟朋友去游玩一番。如今既已知道你们村失踪人口的事，那就不敢偷懒，得亲自去查一查。我在洛阳其实也听说这事，这拐子佬就躲在邙山上，没办法，只好上邙山查一查了。”
那刘三一听他这么说，当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叩谢。马上在前头领路，带他们往南村进发。
南宫榭赶着车，刘三在马头前领着，一路说些话。这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十五年没回家了，把村里那些老熟人的名字念一遍，说说家里的情况，就够聊到天黑了。
南宫榭瞧着路边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感念悲伤，情不自禁，又渴望回到家乡，又怕回到家乡，一路上泪眼迷蒙。
所谓近乡情更怯，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