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此时天已大亮。
庄清他们走到邙山的山脊处,遥望远方。忽然看到山的北面,黄河以北,好像尘土漫天。
朱英说:“那是什么地方?”
苏弃看了下说:“应该就是温县吧。”
“这能看到温县?”
“看不到,但那尘土漫天,大概就是温县。”
庄清喃喃说:“好好的怎么那么大尘土?难道春申君开始攻打温县了?”
“有可能,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我离开邯郸的时候,大军就准备南下,这都多少天了。”
庄清望着温县地方,看得出神。
苏弃问:‘庄大夫,你在想什么?’
庄梅冷冷地说:“他其实也想立点军功的。”
这一点,庄清倒是没否认,转头对庄梅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庄梅哼了一声,掉转头去。
朱英说:“实不相瞒,我也很想在战阵上立点功劳。只是,这次我是没机会了,看着可惜。”
李势也说:“是很可惜的,项燕将军这次没机会去抢这功劳,挺可惜的。”
庄梅又是一声冷笑:“个个都好像赳赳武夫似的,却不知,兵者,不祥之器也。光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天大的功劳,也得活着才有用吧?”
鲁顷之听到她说贼什么的,虽知她不是说自己,脸却一红。
朱英说:“庄姑娘,这你就不明白了,这次楚魏赵,三国联手攻秦,势不可当,打赢是板上钉钉的。”
庄清点点头:“说的对。秦军在邯郸城下败退,暂时无法集结兵力。春申君跟信陵君趁势攻向函谷关,不给秦军喘息机会。这一路上,都是原有驻兵在抵抗,无法派出增援,只要不浪费时间,打到函谷关城下,是很容易的。”
苏弃说:“各位,这就别想了,没咱们什么事,还是去找找韩炳要紧。”
庄清说:“虽然我没能打仗,但也可以谋划一下嘛。打下温县,是很简单的事,温县虽坚固,但楚魏赵几十万大军,踩都踩扁了。下一步,应该要从孟津渡河了。”
邙山在黄河南岸,是呈东西走向的低矮山脉。东边从巩县算起,绵延百里到西边孟津留下一个山口。再往西去绵延几百里,接近函谷关。
孟津以西就不属于周国的地界了,孟津掌控着黄河上着名的渡口,但这渡口此时被秦人强行占领了。孟津县虽然属周,其渡口却不属周。
孟津再往西,过了渑池,还有一个渡口,是古代虢国旧地。也可以沿黄河北岸到这个渡口。
北岸渡口是古虞国,南岸渡口属古虢国,几百年前都被晋国假途灭虢给占了,留下来唇亡齿寒这个成语。三家分晋后属魏国,但此时已被秦国占了百年了。
也就是说,函谷关往东,一直到洛阳,险要地势全被秦国占领了。
庄清说:“春申君要是从孟津渡河,一路还有渑池等地会遇到抵抗。要是从河北岸到茅津渡,这一路到是没什么抵抗,但一过河,离函谷关也就几十里地了。”
“你觉得春申君会选择那条路去攻秦?”
“两条路线各有优点。南岸近,路宽,但抵抗大。北岸远,路窄,但没什么抵抗。”
“你为什么对我们周国的地形那么熟悉?”苏弃纳闷地问。
庄清笑道:“你们周国的张爰大夫,比我更熟悉。”
朱英叹道:“庄大夫,你没留在春申君身边,真是可惜,他是不是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庄清含颦带笑地说:“这些地方我也没去过,都是听别人说的。也就是平常多留心而已,我学得杂。”
庄梅在一边冷冷地说:“各位君子,准备在这里空谈一天么?还有没有正事要干了?想嘚瑟,等见到春申君再嘚瑟可好?”
关键时刻,庄梅总能给他搅和了。特别是看到庄清一脸得意,被人恭维得放肆地笑的时候,兜头就是一盆冷水下来。
庄清一脸尬笑,只好把头别过来,往西走了。
因为不知道韩炳他们在哪,一边寻路,一边还要警惕看着四周,走得很慢。走了半个时辰,实在累了,都靠在树上休息。
庄清说:“这邙山禁樵采,树木横生,杂草遍地,真是难走。”
朱英说:“是啊,主要还是漫无目的,不知走多远,也不知走对了没有。”
徐东柳说:“方向是没错的,我先带你们去我遇见过他们的地方吧。”
“还找得到吗?”
“只要没迷路就找得到。”
苏弃说:‘哎呀,走那么累,其实没走多远。’
庄清说:“这茂密的树木,就是一道地势,否则,这邙山也不甚高,要打过来也挺容易。”
庄梅鼻子一皱:“又掉书袋。”
庄清苦笑着说:“梅子,别老针对我,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庄梅别过脸去,眼睛忽然涌出几颗眼泪:“我是不是已经废了,再也不能跟你出来做事情了?”
庄清说:“想做事,不一定要靠武艺,靠智谋也是可以的。”
“靠智谋?我哪有你读书多?就是凭着一身异能,这才当上春申君的食客的。如今就一普通女子,还怎么敢去春申君家白吃饭?”
“你别想那么多,也许,元晶之力可以恢复过来的。”
苏弃也走过来说:“别伤心了,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做了许多男人都做不了的事,很了不起了。”
庄梅脸色好些了,轻声说:“你们别大声说话了,悄悄地走,免得惊动了他们。”
“嗯,好的。”
众人闷声往西走,走了半天,徐东柳在前面开路,刚登上一个小山头,忽然手往后使劲摇晃。大家一惊,知道发现情况,赶紧就地隐蔽。
大家悄悄地爬上前,只见前面山腰处,离得大概有五百步远,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几个人聚在山洞前。
这山洞说是山洞,其实很浅,就好像屋檐一样,只够挡雨的。
这伙人有七个,个个都用布蒙住嘴,在洞口放了堆火,准确地讲,是在放烟,好像要让烟去把山洞里的什么东西给熏出来。
徐东柳悄悄地对庄清说:“他们就是韩炳的手下,但韩炳好像不在这里。”
“大家先别动,看看情况再说。”庄清小声说。
大家很好奇,想看他们在干什么,静静地趴着。
庄清看看那山洞,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能藏东西,凹进去一块,也就堪堪能站个人而已,难道里面还有空隙?
他们在熏什么?地蜂吗?还是蛇蝎之类?
正看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他们高声喊了起来:‘出来了,出来了!’这一喊,从二三十步远的树从里,忽地窜出个人影,稳稳地落在前面。原来,此人一直站在树上,大家都没发现。
庄清吃了一惊,这身手,很高啊。
徐东柳小声说:“这是韩炳!”
韩炳手下喊“出来了”,但大家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出来,正奇怪的时候,忽然看到,山洞缝隙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晃动,仔细一看,好像一只野兽的手。
韩炳大喜:“网兜准备好。”
几个手下拿起了几个网兜,大得可以装人的那种,好像在等那野兽跑出山洞的缝隙。
朱英也是十分惊异:‘这到底是什么鬼?’
苏弃作势“嘘”了一下。
韩炳手下把烧烟的那堆东西往洞里推了下,在外面用扇子往里面轻轻扇。那只野兽好像终于受不了了,伸出个脑袋在外面喘气。
隔得有点远,不是很容易看清楚,只觉得像个猴子,但却是靛蓝色的。一探出脑袋,朝外面龇牙,非常愤怒的样子。
这是啥玩意?
一见这怪物出来,韩炳手下的人反而退却了,在那大喊:“庄主,这就是邙山神?”
韩炳说:“怕什么,这就是传言中的邙山神,都是愚夫愚妇瞎说的。大家后退点,这家伙想冲出来了。”
他拿一根棍子去撩,那邙山神异常愤怒,发出低沉的嘶吼。
庄清低声问苏弃:“从小听说过各种山神,也没遇见过,你们邙山的山神就长这样?”
“平常确实听说过,也不知真假,难道这就是山神?”
景小满嘟囔道:“山神还敢这样亵渎?我看就是个猴子。”
正嘀咕着,那山神刷地一下冲出了山洞里的缝隙,直冲向一个韩炳手下。看它的样子,就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那般大小,精廋没什么肉,脑袋看起来大得出奇。
韩炳手下一见它冲过来,吓得把手上的网兜一扔,撒腿就往后跑。
“真没用,跑什么啊!赶紧的,上去!”韩炳急得大叫。
想不到这山神动作那么敏捷,那男子没跑两步,就被它骑在了身上,低头冲他的耳朵就是一口,远远地就看到鲜血滋出来,一阵惨叫响彻山间。
韩炳一个箭步飞到近前,拿网兜罩下去,把这山神兜住了,用力一撤,把俩人给拉倒在地。
众人纷纷上前,把山神衾住,把男子给放了出来。
那男的好不容易脱身,捂住头四处乱跑,不住哀嚎。看不清被咬到哪了,但肯定伤得不清。
韩炳暂时没空理他,一心想把山神给拿好了。
突然,空气中传来“嗖嗖”几声,那跑到外面的男子扑通倒地,身上插着两支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