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庄清把毛遂介绍给了秦人,转去姬绛府中。这边毛遂带着熊启两人,匆忙赶去邯郸,这件事总算圆满结束。
知道熊启他们要走,南宫兆也悄悄离开了秦馆,不知去向。
见到姬绛,跟他说了下自己这几天做了什么事,顺便聊了下前方的战事。然后就去找庄梅。
庄梅不在自己的屋子里,问侍卫,侍卫也不知道。白尘过来,告诉他庄梅跟崔计出去了。庄清很诧异,庄梅居然会跟崔计在一起?白尘告诉他,原来是太子姬绛做和事佬,让他们摒弃前嫌。
由于时间过去许久,再加上“死后”种种奇遇,庄梅对崔计的恨意减了不少。崔计也很诚恳道歉,并且邀她去家里见见东门跣,庄梅这才跟了他去。
哦?东门跣?值得去。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吧。
白尘见左右无人,偷偷地跟他说了件事,庄清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几天,发生了个小插曲,姬绛这宅子,前面院子都是男人,后面院子是姬绛的寝室,有宫女,姬绛说庄梅在前面住不方便,就让她住进了后面的院子。
然而,好些人会错意,见了庄梅居然喊“庄夫人”,庄梅听了眉目都竖了起来,一巴掌把人扇晕了。这称呼传到了正宅,连姬绛的夫人都听到了,郁闷得吃不下饭。
姬绛这才明白闹得不好看,赶忙声明,这庄梅,是个奇女子,行事做派都是男子模样,自己是把她当兄弟看,绝无觊觎之心。这才勉强把这事给压了下来。但庄梅也搬回到了楚馆去住。
这事,没人敢告诉庄清,也就是白尘偷偷告诉他。
庄清心里不知什么滋味,难怪姬绛刚才跟自己说话还有点心不在焉。
“庄大夫,这事弄得好尴尬,太子不好意思说,只好我跟你说了。”
白尘走后,庄清打算回楚馆,扭头一看,漆无知在墙角冷冷地看着他。自从在天牢了住了一个多月,漆无知整个人都变了,之前在宴席上喝酒,还能耍耍剑舞,现在也不跟人说话,简直就是个冰坨子。
庄清走过去问他,你是要找庄梅吗?
漆无知茫然地看着庄梅的屋子,点了点头,她出去两天了。
那你找她去啊?你又不是不认得路。
庄清还记得他闯楚馆救崔计的事。
漆无知一脸迷惘,好像傻了一样,吞吞吐吐地说:“你回去告诉她,晚上来找我好吗?”
你有什么事呢?
漆无知失神地转过身去,理都不理他,就这么走了。
庄清只好先回楚馆,等庄梅回来。
现在,说一说庄梅去见东门跣的事情了。东门跣见到庄梅,这一次,忽然热情了许多。先是朱英带她过来,现在又是崔计带她过来,再加上庄梅在洛阳很有名,算是个明星了,见到她是分外亲切。
庄梅也不兜圈子,直接问他,在宋国长狄缘斯的墓里,到底有什么壁画。
东门跣这次没有隐瞒,颤巍巍地走到自己屋里,指着地下,让崔计挖开,里面是一个三尺长的木盒子。打开一看,是几卷细麻布画。庄梅大喜,这东门跣果然是留着。
庄梅刚要打开,东门跣一把压住她的手,对崔计说:“这个壁画,我一直很犹豫,该不该拿出来,但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
崔计疑惑不解,为什么?
东门跣把画摊开来:“这些是我照着画下来的,不敢说原模原样,大概差不多的。给端木方看的那份,是后来仿的,这是原画。”
这第一幅,上面画了一男一女两人,好像站在云里,地下跪着一男子,赤裸上身,身上有花纹,明显不是中原人。角上写了几个字,看起来像,但却不是华夏诸国字。
“上面写的意思是,天女赐宝。我认为这画的是长狄人在接受天女的传授,懂得了制作元晶和神兵的法子。这副图没什么秘密,看第二幅吧。”
东门跣展开第二幅,画面比较乱,一个人背着个竹篓,手里拿着根草,这仙人是草药。一个人手里拿着镐,另一只手拿着石头,明显是在寻矿。一人站在一口大鼎前,一人站在太阳底下,脚下摆了好多棍棍。
“这副画里,这两人表示要去寻药,这人表示把药晒干,这人表示把药草熬制成汤。”
庄梅看到这大惊,东门跣微微一笑:“想到了什么?是不是跟那个韩炳做的很像?”
“你也知道韩炳?”
“我并不知道,但穴地鼠会跟我说啊。凡是涉及到元晶的,他都会来问我。那个严骖跟齐太医,在衙门里研究药草,我都知道。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副画的意思,就是想说,要去找到富含元晶的草啊,树啊,泥土啊,矿石啊,然后把他们熬成药。”
庄梅心里一沉,这是制作元晶的方法。
“那不用说,第三幅画,就是人去喝这些药水了?”
“不是,第三幅图是挑选合适的人。”他说着打开第四幅图,“男男女女先去到一个水池子里,等浸了三天后,身体发黑的才有用。男子要先阉割,然后再送到地牢去。”
庄梅怒气上来:“太残忍了,这什么水池?”
“图上那几个字,天女赐池,人间福地。”
“这什么狗屁天女,就是个老神婆,专门残害他人骗钱的。”
崔计问:“这个水池是在什么地方?”
“肯定在长狄的土地内,具体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端木方说,这并非什么天赐之地,大概就是这所谓天女跟他的仆人制造的。当然,也都是猜的。第四幅图就是把人关在地牢里,喝这种药水,时间要三年。”
崔计说:“跟韩炳在石府干的事一样。不过,为什么要在洛阳呢?他在薛县不能做吗?”
听到薛县,庄梅猛然一惊,这薛城,不就是当年孟尝君的封地吗?这么巧,有联系吗?
“第五副图,三年后,把男男女女都活着剥皮,剥完以后,放在地下阴干。趁人还没死,扔火堆里焚烧。你看,像不像那南宫兆,烧那个女魃?”
崔计听他说到这,背上冷汗已经沾湿了衣服。
“太残忍了,那些人愿意?”
东门跣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他们愿意不愿意,有的选吗?缘斯是国君,他要臣民献出生命,谁敢不从呢?”
“死,无所谓,但死得这么惨,我可不干!”
“那你好好想想,这些人,当年是怎么被关起来的。铁链子,皮鞭子,那还少得了?如果以你儿子性命相威胁,我看,你也不敢跑吧?”
崔计默然无语。
后面几副图,讲的是缘斯征战的故事,没什么好看的。最后一副,缘斯戴上了头盔,却被天女一剑斩杀。
“怎么,这画里说的,缘斯最后是被天女杀死,不是被宋人杀死的?”庄梅很意外。
“史籍怎么说我不清楚,画上是这个意思。”
庄梅把这十副图看完,并不震惊。东门跣说:“在女魃被烧死之前,我也不是很懂这些画,影影绰绰猜出一些,也不十分确定。现在,大家都看得懂了,也就不奇怪了。”
崔计说:“那也没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吧?为什么老是藏着掖着?”
庄梅冷冷地说:“因为,他还有没拿出来的。就这些,都是我们现在知道了的。”
东门跣微微一笑:“这还有一卷,你不还没看吗?”
盒子底下果然还有一卷,庄梅拿起来,一看,却没有图,全是字。
“这些就是鄋瞒国的字,他们的字已经失传了,也是端木方解读出来。”
“里面说了什么?”
“这恰恰是最有趣的地方。”东门跣呵呵一笑,“说的是天女的故事。鄋瞒国人诅咒这个天女,说她带来的灾难,害得鄋瞒国人口减少了一半。”
东门跣眼睛闪烁,对庄梅说:“最有趣的是这一段对天女的描写。缘斯疯了以后,强迫族人去攻打宋国,族人把天女抓了起来,用了十八种方法想杀死她,却都没法杀死。这个天女,水淹不死,刀砍不死,伤口很快愈合。用尖矛刺穿她的身体,很快又复原了。”
崔计傻了眼,也瞄向庄梅。
庄梅被看得发毛:“你看我干吗?难道我是这个天女?”
东门跣说:“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很多,确实跟这个天女越来越像。所以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
有意思个屁,庄梅心里喊道,但也有些惶然。想起司马秀姑说,自己是二十多年前就死了的孟尝君的侍妾,难道自己还是四百年前的天女?这种事也太荒诞了吧?
“后来呢?”庄梅想转移话题。
“后来,鄋瞒国的人跟天女约定,元晶都让她带走,但必须把缘斯杀了,跟宋国和解。于是,天女就把缘斯给杀了。鄋瞒国与宋国和解,不再侵犯周边诸侯,也无力去侵犯诸国了。鄋瞒国与各国安宁了一百多年。”
崔计说:“这些事虽说有趣,却也没什么宝贝的啊?我儿子晚上睡觉哄他玩还行,有什么用?”
“是没有用!”东门跣嘿嘿一笑,把这卷字,突然扔进火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