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庄梅一想,自己给周纤纤跟司马秀姑都导引过,轻车熟路,没什么危险,当下也不磨叽,在东门跣面前盘膝坐下,抓起他的手,开始导引。
东门跣身上的气很强,跟司马秀姑差不多。但是,这三个人导引的入口都不一样。庄梅不解其理,但就从这三人的情况来看,可知每个人都不会一样。
东门跣的在胳膊与腋下之间的天泉穴,属手厥阴心包经的第二个穴位。
庄梅眉头紧锁,认认真真地感受着东门跣身上那弥漫的元晶之气,从自己掌心的劳宫穴,涌出一缕气,灌入天泉穴。劳宫与天泉都属于手厥阴心包经,因此导引的时候特别顺畅。
庄梅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给人导引的时候,习惯从手出发,如果不是同为一条经络,会有较强的阻滞感。
手厥阴心包经联通足少阴肾经,通向胸部经络。也联通少阳三焦经,再通向足少阳胆经。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东门跣睁大了眼睛,面露愉悦之色。见庄梅眉头紧锁,轻声问:“我,我可以说话吗?”
庄梅一愣:“可以啊,你想说什么?”
“就是看你很紧张的样子,不知该不该说话。”
“我很紧张吗?”
“你样子很严肃,我以为这事不能分心。”
“我也不觉得有多可能,信手拈来。”
东门跣微笑着说:“真舒服啊。”
“哦,你有什么感觉?”
“全身热流涌动,贯通全身,如寒冬腊月,沐浴日光。”
“是吗?那倒是有趣得很。可是,为什么那画,画得那么阴森悲惨?”
东门跣叹息一声:“也许痛苦还没轮到吧。”
庄梅一怔,怎么如此悲观?
“等下我会把你身体里的元晶之气吸走,让你恢复如常。”
东门跣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你对经络穴位,很熟悉吗?”
“一点也不熟,就是凭感觉。你很熟吗?”
东门跣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的热能的流向,点点头。
“庄姑娘,你给人导气,走的是十二正经。如果走奇经八脉,可能效果更好些。”
庄梅一惊:“怎么,你还懂得导气?是那缘斯的书告诉你的吗?”
东门跣不答这个问题,自顾自说:“十二正经,分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阴经,足三阳经,这十二条正经,一表一里组成六对,是归属与五脏六腑。与奇经八脉不同。”
庄梅淡淡地说:“等我有空了,去找太医学学经络之术。我现在认得的经络穴位,说得出名字的都不足三十个。反到是给你们导气,让我感受到穴位的所在。”
“我敢打赌,那些太医,《灵枢》背得滚瓜烂熟,未必能找得准,能找准一百个就算很厉害了。”
庄梅笑了一笑。
“你是要把元晶之气导入丹田吗?”
庄梅点点头。
“丹田是任脉大穴,与足少阴肾经交会。你是要先帮我运转周天,然后再聚集丹田?”
庄梅没空理会他,嘴巴“咦”了一声,手忽然停了下来。东门跣感觉到瞬间那股热流停止了。
“发生什么事了?”
庄梅指了指他胸前几个地方:“我不知这几个穴位叫什么,我几次把气导引过去,它又往回冲了回来。”
东门跣眼神黯淡,叹息一声:“果然是如此,唉。”
“你好像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你事先知道会是如此?”
东门跣苦笑一声:‘实不相瞒,鹘冠子来找过我。’
啊?!庄梅大吃一惊,他来找你干嘛?
“他几年前得知长狄缘斯的墓被盗,因此派庞煖出山四处寻找。如今找到了我,把朱英崔计他们没穿上的神威天甲,给拿走了。”
“你的意思是,那护手和头盔?”
东门跣点点头。
“不止这些吧?”
“元晶,是感应生成之物,有阴阳两种制作方法。长狄人的时代,天女只传授阴法,阳法是后来才有的。鹘冠子告诉我,我在自己身上的,是阴法元晶。他不忍下手,让我找庄梅解决。”
庄梅愣愣地看着他,“鹘冠子言下之意,这不是件好事?”
东门跣苦笑着说:“阴法元晶,确实生成于丹田之内,是以丹田气海去吸收元晶之气,然后发散于全身。而阳法元晶,是全身吸收元晶之气,然后凝结于丹田。”
见庄梅发愣,没听明白,叹口气说:“你试试,把这几个会回流的穴位给封闭了。”
“我,我不知怎么封闭,还有这等办法?”
东门跣闭上眼睛,咬着牙说:“你试着破坏这几个穴位。”
破坏?如何破坏?
我也不知道啊,你自己试试看吧。
庄梅猛然想起,自己跟严骖还真聊过这个问题。严骖用金针给她导穴,她曾经问他,金针不会把穴位捅烂吗?严骖说,穴位又不是肌肉血脉,自有其运行轨迹。但是,也不是没有被封闭的可能。
经络就好比沟渠,是引导水流的,但如果水流过大,会破坏沟渠。
庄梅问他试过没有,严骖瞪她一眼,开什么玩笑,谁没事去干那事?
此时想起这茬来,心里想,这东门跣也七十多了,假如出什么意外,也没那么遗憾,就试试吧。
她直接找到这几个穴位,直接用手掌抵住,把自己身上的气凝成一大股,猛地冲上去。东门跣浑身一颤,把庄梅吓了一跳。
“没事,你继续。”东门跣惨然说道。
庄梅犹豫了一下,如法炮制,把东门跣身上几个会回流反弹的穴位给冲垮了。东门跣嘴里忽然喷出一口血,把庄梅唬得站了起来。
东门跣嘿嘿一笑:“莫慌莫慌,我老骨头顶得住。”
庄梅伸手在他身上,感觉那些气,在急速地往丹田奔流。
东门跣脸色渐渐煞白起来,捂住肚子,跟那个司马秀姑一模一样!
“你坐好,我这就帮你吸出来。”
东门跣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了我一桩心事。”
庄梅把他按在地上,伸手去探知元晶之气,不禁大惊:吸不出来。真的吸不出来。
“为什么?”庄梅茫然地望着东门跣,“你一定知道缘由,鹘冠子跟你说了什么?”
东门跣忍住腹下的疼痛,轻声说:“你让我缓口气好不好?”
庄梅只好罢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手足无措。
“阴法所制元晶,是会在丹田穴凝聚成块的,你无法从身体里吸走。”
“可是,那个女魃,我却能吸走。”
“那是阳法炼制的元晶,你当然能吸走。你应该清楚,她不是韩炳炼制的,韩炳,南宫兆,不懂得阳法。”
“那周纤纤呢?那个小女孩,她是韩炳炼制的,我怎么能吸走她身上的元晶之气?”
“她时间短,不一样。反正道理我是不懂,这是鹘冠子说的。”
“他还说了别的吗?”
“他说,缘斯之墓,他经常都会去查看。因为神威天甲穿上后,就解不下来,就算死了,也不会马上认新主。只能等尸骸尽灭,才能给下一任主人。这个过程,要五百年以上。鹘冠子之所以没取出来,实在是没必要,放在墓中也是个办法。谁知道被我给盗了呢?”
“我跟他说了我的一生,罪恶深重的一生,当他听说我把自己做成卡谷鲁的时候,非常惊讶。也像你一样,拿手扣在我天灵盖上,叹息不已。他说我太鲁莽了,事已至此,不可挽回,也没必要杀你了。他跟我说,朱英和崔计,不的肆意妄为,否则,他会杀之。”
东门跣眼睛湿润了:“庄姑娘,如果你不希望几年以后,我变成另一个魃神,你最好就是把我丹田内的元晶给取出来。”
庄梅颤巍巍地问:‘怎么取?’
东门跣忍住痛,轻声说:‘还没那么快,再等会就可以了。’
他坐在地上,努力闭上眼睛,但不管用,还是躺下去更舒服。躺下去,也就舒服一会,蜷缩起来了。
庄梅傻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忽然,门砰地打开,崔计气喘吁吁地走进来,疑惑地看着庄梅,又看看东门跣。王寡妇带着孩子,在后面看到这情景,吃惊地问庄梅:“你,你打他了?他也没得罪你啊?”
庄梅惶然地摇手: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东门跣躺在地上,轻声说:“她没打我,别胡说。”
“那你怎么了?犯病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东门跣睁眼一瞧,王寡妇还带两孩子,气得指着她:“说了不要进来的,你还带孩子来!出去,出去!让崔计在这就行了,你别留在这里。”
崔计一看这架势,知道不是庄梅打了他。把王寡妇跟孩子赶到前面,把中门栓好。隔着门对王寡妇说:“老头可能有事,你别管了,把孩子看好就行了,别到后院来。”
崔计回去把东门跣抱起来,东门跣坐不住,还是蜷缩着躺下,翻来翻去。那种疼,不是撕心裂肺的疼,也不是刀砍箭伤的疼,就是跑肚拉稀那种疼,持续性的,还带点抽。
渐渐地,东门跣忍不住了,开始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