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姬松微微一笑,点点头,你确实很聪明,不辱没祖先。说完,又不见了。
哎呀,总是神出鬼没。姬绛心里嘟囔。不过,他明白,姬松不能事先提醒,但在他破解了疑团的时候,可以出来确认一下,让他少走弯路。
这就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精神为之一振,走路也带风了。
内城里找到的尸块,都很小,他决定去外城再找找。花了三天的时间,找到了大部分的尸块,但是尸体并不完整。
缺了一只眼睛,一块脸皮,一个心脏。
为了这三样东西,他从内城找到外城,从外城找到城外,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足足找了一个月,每日失魂落魄的在四处闲逛,整座城的角角落落,都可以在心里画出来了。
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密道吗?暗室吗?城里每间房都仔细查探过了,真的不知还有哪寸土地没摸过。
忽然想起来,如今似乎过了一个月了,时间是不是过完了?我的身体,是不是开始腐烂了?
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哭了也不知多久,脚下的沙子都湿透了,忽然一道白光一闪,姬松出现了。
姬绛这下可算见着人了,跪在姬松脚下就使劲地嚎哭:伯祖,救我!伯祖,救我!
姬松笑了一笑:“其实,能找到那么多,你做得很不错了,只是,你以为真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吗?”
姬绛呆了一呆:“你破解过这关,应该知道我还缺什么。是不是还缺一张脸,一只眼,还有一颗心?”
姬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破这关的时候,也花了一个月,姬听花了一个半月。”
“我承认没你们聪明,这又不是比赛。都已经过了一个来月了,我留在外面的身体是不是已经腐烂了?”
“哪有啊,这才过了一天而已。”
姬绛松了口气,改哭为笑:这下好了,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姬松叹了口气说:“不见得还有时间,外面一天,可能是这里的一月,也可以是一年,也可能就等于一天。”
“说这些没用,你又不能帮我。对了,你忽然出现,是不是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的?”
现在有个好消息,或许你不会死在这里了。
哦,什么好消息?
那个庄梅来救你了。
庄梅?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可是周国的太子,你要是不见了,侍卫们不得着急吗?
姬绛恍然大悟,我知道庄梅来过这里,她拿走了元晶。她能轻松地进出这里,必能带我出去,可她到底是什么人?你肯定知道,能告诉我吗?
她是什么人,你无权知道,反正是个了不起的人。
那她呢?现在何处?
她要救六杀阵里的人,必须亲自来破六杀阵,到可以见的时候,自然就见到她了。
姬绛大喜,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万一庄梅自己都破不了这阵,你照样会死。我可以再透露点消息,这个六杀幻阵,会探测内心,只要你放弃希望,不相信自己了,时间就过得飞快。
说完,顿了顿,苦笑着说:“在这里,时间就是个玩笑。不管是一天,还是一万年,都没区别。”
拍了拍姬绛的肩膀,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人又不见了。姬绛精神振作了些,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去城内寻找丢失的尸块。
庄梅怎么回事呢?她是怎么得知姬绛进来的?这事还得从头讲一讲。
她跟漆无知在邙山坍塌的山洞躲了五六天,回到洛阳楚行人馆,正是半夜时分,也不想敲门,翻墙进去,忽然发现院子里有人。
一看,居然是朱英不睡觉,跟几个楚国军士在聊天。那些人一个都不认识,原来是他从前线回来,带了好些人住在楚馆里。
询问之下,这才知道外面的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
庄梅很惊讶,问他前线怎么样了,你不是去捞功劳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英苦笑不已。原来,魏楚赵,三国联军,数十万人,浩浩荡荡齐聚上阳,然后开始去进攻函谷关。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三国忽然都犹豫起来。
大家都知道函谷关天下雄关,里面道路狭小,任你再多人来,也就只能站两排,所以,都有点互相推诿的意思。
春申君的想法很简单,打下来,我楚国也得不到土地,长途跋涉,远征到此,该你们出点死力了。
信陵君也有小九九,他带来的魏军,是非法劫持而来的,为了救赵,冤杀了晋炳。邯郸城下已经打了一场硬仗,一路追到这里,也没遇到多大抵抗,因此没什么损失。但函谷关非同小可,真要硬打,那可要花不少本钱,要是让魏军损失过大,实在不好跟国君哥哥交代。
本来矫诏夺军,就等于公然夺权,国君虽然是自己的亲哥哥,但也已经心生罅隙了,再折损人马,那就很难解释了。
平原君呢?更是不肯下血本了,跟着魏楚而来,就是虚张声势,能捞就捞点,不能捞就走的。
此时的赵国,国内实实在在非常空虚。全国上下,除了雁门关的兵马不能随便调动,就手里这点人马了。国都方面,此时几乎是座空城,一旦这里出现闪失,燕国、齐国,难保不会浮想联翩。
三国一路上顺风顺水,打得很轻松,也就在个别地方稍有抵抗。一者,是他们兵势大,二者,秦国主动退避,保存实力。因此,三位大佬还能同心同德,一团和气。
但到了函谷关下,这一切悄悄地变了。这是秦国的大门,秦国愿意丢失任何土地,也不敢丢掉函谷。因此,这里势必要一场恶战。
三人都存了保存势力的心,摆在函谷的军队虽多,但已是强弩之末。
秦军打开关门,出城应战,首先冲击最弱的赵军。赵军前军稍一抵抗,就后撤,扰乱了阵势。秦军再顺势冲一冲,魏楚心照不宣一起撤兵。
这一撤,三国军阵就乱了,秦军在后面杀了一把,也不敢追,回去把关门紧锁,任由他们自行离去。
因此,三国合纵,气势如虹的伐秦大业,忽然就到此结束。虽说没有攻入函谷,但把秦人压缩进函谷关,不敢出来,已经是这几十年了不起的成就了。
上阳到孟津这一带,已经从秦人手里割走,温县野王,以东,也不再属秦,信陵君和春申君都在这一场伐秦大业中,声望达到顶峰,立下不世之功,可以跟国人交代过去了。
赵国起死回生,自然感激不尽。魏国出乎意料地,获得最大收益,悄无声息把陶邑这座天下闻名的膏腴之城收到名下,土地达到了魏惠王之后的最大。简直有中兴之势。
春申君不满的地方,就是楚国出了那么多兵马钱粮,没获得实利。因此,照先前跟庄清说的,回家的路上,就要去灭鲁了。当然,这是几个月后的事情,当时只有庄清跟几个食客知道。
朱英把这情况跟庄梅一说,虽觉得这次伐秦有点虎头蛇尾,但毕竟成果也是很辉煌了。总不能一举灭秦吧?想都不敢想。
庄大夫去哪了?
庄大夫去孟津见春申君了。
那几个跟来的,都是干什么的?
朱英指了指关闭的房门,悄悄地说:“来的这个人是个话痨,只要一醒来,这嘴就停不下来。是奉春申君之命,到洛阳来采买军需的,楚军这次走得太远,军需跟不上,所以到这里来买。”
“叫什么名字?”
“叫越玄春,会稽人。喝酒喝多了,正睡着呢。”
那几个军士也是一身酒气,走过来,冲庄梅行礼,都说早就听闻庄姑娘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不胜荣幸。
朱英打发他们回屋睡觉,然后问庄梅这些天去哪了,庄大夫天天好找。
庄梅支支吾吾搪塞过去,借口夜深,要去歇息了。朱英也不敢问,只好也回屋休息去了。
庄梅回到自己屋,其实根本睡不着。身体吸收了那么大一块元晶,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渐渐起了很大变化。
漆无知说的,元晶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其实可以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但是,身体需要。
一个很有趣的思想时时萦绕在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是身体吗?这身体不过是“我”的一个容器。
是灵魂吗?什么是灵魂?癞子刘,严骖,漆无知,他们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说,世上根本没有仙人,自己跟庄清也从来不信灵魂之说。可是,能独立于我的身体而存在的“我”,难道不是灵魂么?
这些种种怪异的事情,一时半会真难理解。但漆无知说过,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记忆里,只是需要觉悟。
觉悟这词,也是很新奇的一个词,从来没听说过。
庄梅躺在床上,想到身体需要休息,强迫自己睡觉,转辗反侧到丑时,才渐渐睡着。
天刚亮,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喧哗,仔细一听,是门外有人大声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