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几个猎人不管这些了,眼前的好东西,先弄到再说。他们三人分好工,准备三面包抄。用弓箭是杀不死一头牛的,得用矛,他们随身都带了两把,但没有长柄,两个矛头平时只准备一根三尺长的柄。
他们留一个人盯着,迅速找到合适的枝条做成长柄。
他们的打法很简单,利用水塘的地利,把牛吓到水里去。弓箭虽然很难一击致命,但容易惊吓到野物,火把对于野牛也是很有作用的。
他们三人分散开,悄无声息地围上去,想把野牛逼到水里去。三个人距离不一样,趴趴的儿子离得最近,钻山猫在后面拿着小火把。
大概到五十步的时候,野牛好像发现什么动静,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他们赶紧蹲下。都说牛的视力不怎么好,晃晃脑袋又低头啃草。
三十步,位置很好,他们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一起射箭。
猎人射术好的,对于野牛这样的动物,有几个部位是很容易要命的,一是牛眼。
射瞎牛眼并不致命,但剧痛让它惊慌,容易引到有利地方杀死。
据说有的高人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直接射进肛门,这种伤害是致命的。但那种机会只在传说,因为牛尾护住了肛门。
脖子下也是容易造成大量出血的部位。
但总的来说,想靠弓箭直接杀死这样大的猎物是不大可能的,弓箭射伤造成恐惧失控,最后陷入行动不便的地方,被猎人们用利刃和长矛短矛结果掉,这是常规做法。
离野牛只有三十步了,他们看得很清楚,这只牛确实长得怪,可以说,根本不是牛,只是除了牛以外,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新奇的动物。
但这有什么,猎人们经常可以见到罕见不知名的动物,杀了就杀了,吃了就吃了,反正皮一剐,不就是肉么?
趴趴的儿子张弓射箭,一箭射进肚子两寸。劲道十足。另两人亮起火把,在两边鼓噪。牛似乎不知道痛,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冲着射箭的人喷鼻涕。
小趴趴继续射箭,一箭再中肚子,箭簇全进了皮里。
野牛十分恼怒,冲着小趴趴就一个嘶吼,好像对伤口完全无视,警告伤害它的人不要再乱来了。非常奇怪,野牛受伤了,不是应该愤怒地冲过来吗?
钻山猫的火把烧到最旺,挥舞起来,但是野牛根本不看它。稀奇,居然不怕火。野牛吼了几下,带着箭支,往山上走,好像知道不能去水里。
它走的方向恰好是另一个猎人守着,此人看这情形,有点惊异,不自觉的让开了道。野牛并不如过去所见那样,受伤后发怒撞人,慢悠悠的,一边走还一边吃草。钻山猫都惊呆了。
小趴趴很恼火,他喊:“这什么鬼东西!你们拦着它啊。”那个同行的猎人如梦初醒,拿起手中的矛,就往牛屁股刺,噗的一声深入七寸。
野牛似乎疼得受不了,往前面蹦了几步。小趴趴挺着长矛,在后面冲上来,噗的一下插到了大腿,这力道,要换以前,都可以对穿。
野牛调过头来,看起来是真怒了,忽然高昂着头,一声粗重的嘶鸣,这叫声绝不是牛叫。
然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野牛混身着火,嘴里还喷出浓烟,一低头把小趴趴挑起,一甩头,往空中一扔,“啪”的一声重重落下。当场就昏迷了。
剩下的两人心中一个霹雳,哎呀,这是什么?这不是传说中的麒麟嘛!两腿哆嗦,站不起来,扑通跪下,大喊饶命。
麒麟扫了他们一眼,仰天大吼一声,把火收了,一边吃草一边往山上走,没入树林里。它原本站的地方一圈乌黑的余烬,小趴趴被挑了有一丈远,火刚好就烧到他脚下,并没有烧着他。
钻山猫两人赶紧把小趴趴抬回家,可惜,过了几天还是死了。年轻人临死前还想娶媳妇呢。
讲到这里,越玄春挺下来,扫了下大家,这故事怎么样?精彩吧?
军士们根本不管那小伙子死了的事情,只是问:“真的是麒麟吗?听说这可是神兽,平常都没人见得到。”
越玄春说,是不是麒麟我可不知,但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蒙山,传遍了鲁国和齐楚两国边境。费邑的县尹派人去搜山,可是一无所获。
我还知道,这事,鲁国的学究们议论纷纷。鲁国是儒学的祖庭,儒学的根基,大学究很多,大儒们聚众讲学,还把这事搬到了课堂。
各人引经据典,说这是“吼”的,说这是“麒麟”的,不一而足。
大家都没见过麒麟,古书上记载,麒麟出现而圣人身死,也不是什么好事。鲁国上次“获麟”而孔子死,这次“见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事还一时引起鲁国人心惶惶。
“但你们知道最后这事是怎么处理的吗?”越玄春故作神秘地问。
“不知道,你快说啊。”
嘿嘿,也没什么玄妙的,过了一个月,楚国费县尹发出公告,判定此事是猎人山中失火,熏死一人,怕担罪责,编造麒麟火牛故事,判二人赔偿死者,就此结案。
啥?骗人的?
众人都震惊了。说这么热闹,是假的啊?
“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也好,假也好,你还能亲眼见?外面有人说见到了九天玄女娘娘,你不也是听来的吗?”
忽然,门咣当一下打开,朱英跑出来说:“好你个越玄春,每天不干正事,净编些故事糊弄人。去年的事,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越玄春呵呵一笑:“朱大夫,既然我讲故事你不喜欢,为什么偷偷在屋子里听半天呢?”
朱英哭笑不得:“满院子都是你破铜烂嗓,我躲得了么?”
越玄春笑道:“我听说朱大夫身世成谜,早年也有很多经历,能不能也说说你的故事啊?”
“哼,这是我的私事,没什么好听的。”
“我听说你们在洛阳这里,好多神奇的事情,什么元晶啊,神兵啊,军中都传得沸沸扬扬,朱大夫,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哼,真实的故事都挺乏味的,只有编的才引人入胜。我们在洛阳,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跟你说,这真不是编的,我就住在费县。”
“哦,你不是会稽人吗?怎么为了一个破故事,又改费县了?”
“我原本是会稽人,早年间在军中就管着几百人,后来因为犯了事,这才逃去费国。谁知道没呆多少年,费国被楚国灭了,我又当回了楚人。”
“哟,你还是逃犯?”
越玄春哈哈大笑,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等有空了,你们的事,我去问吴大夫。她女儿萍儿,也跟我们讲过。只是别人说的,总不如你亲自说。
朱英冷冷地对他说:“越老头,做人不要太好奇,耳朵太长也不好。”
越玄春碰了个钉子,也不以为意,呵呵一笑。
作为一个以逗笑为本职工作的,心态当然很好。
庄梅在屋里呆得太久了,出来活动活动,楚国来的这些人,呼啦全围上来,一个个傻愣愣的,怯怯地问:“你就是庄姑娘?”
庄梅实在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有点无奈地冲越玄春拱手:“在下庄梅,见过越先生。”
那些军士都是粗人,哪见过女子行男子的礼,一个个都像被雷劈了,都竖在当场。
越玄春赶忙回礼:“鄙人越玄春,先生不敢当,就是个粗人。姑娘风华绝代,能一睹芳容,真是荣幸之至。”
庄梅嫌这里吵,就去隔壁找吴萍聊天。
当初到洛阳来,也带了些军士,但无论是庄清,还是朱英,都是很严肃的人,因此这些军士都很拘谨,懂礼节。
然而这越玄春,是靠讲故事得春申君欢心,妥妥的一个弄臣,整日就是游乐,跟军士混在一起喝酒说笑话。优点是没有架子,缺点是太没规矩。
然而,吴萍并不在店里,伙计也只剩两个,说是吴掌柜有买卖要去做。
庄梅顿觉无聊,去街上乱逛,路过东门跣的家,犹豫了一会,叹息一声,不敢进去,转身走了。
东门跣人生最后的价值,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当做卡谷鲁,炼制成了一颗小小的元晶,恢复了漆无知一点点力量,从而打开密道的门,让自己进去拿了两颗元晶。
这一结局,不知他满意不满意?
百无聊赖,又回到楚馆,发现军士们都走了,只有越玄春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自己屋子里。朱英也不理他。
庄梅见楚馆清净下来,进了朱英屋子里,两人细细地聊了下近来的事。因为许多事都是共同经历的,很多地方,一说就通,越玄春在门外路过,也听不懂。
“那个六杀阵,是怎么回事?”
“我说不上来,反正有这么个地方就是了。”
庄梅并非有意隐瞒,要是想解释清楚,怕是很难。
到了大概下午的时候,吴兴忽然跑过来,神秘地凑近越玄春的耳朵,说了什么。越玄春很满意,不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