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言知道这么多年唐媚过的也难，待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边，苦苦支撑，多么像当初的自己和顾东黎。
她突然有些心疼唐媚了。
只不过叶籽言却没料到，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会让她觉得自己现在同情唐媚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这个女人虽然年迈，但保养得宜，看得出外表是美艳的，但心却是狠的，蛇蝎的心肠。
籽言笑着说：“爸，唐阿姨，我去看看籽千。”
叶聂远低着头逗着梓楠，连抬头看她的空都没了，叶聂远漫不经心地说：“去吧，去吧。”
她怎么有种是她打扰了这爷孙俩天伦之乐，正迫不及待的赶她走呢。
自从梓楠来了，她在这个家里是越来越不受宠了......
唐媚在一边问，“梓楠想吃什么？待会儿奶奶给你做，好不好？”
梓楠说：“我要吃手擀面，关奶奶做的很好吃。”
叶聂远同意的点点头，看着梓楠笑，似乎还有些感叹，“嗯，你关奶奶啊，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就只有这手擀面还拿得出手了。想当初，爷爷我可做了无数次的试验品。”
唐媚不动声色，袖下的双手握紧。
......
籽言上了楼，推开籽千的房门，房间很安静，籽言转到卧室，籽千正乖巧地睡着。
籽言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相较她上一次看她的时候，籽千又瘦了很多。
籽千的手横在被子外面，手背上都是细细密密的针眼，甚至集中一点的地方已经发青。
这是镇定剂，听唯安说籽千的病越来越严重，常常会失去心智，有的时候只能用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医生说，这是心病，心病无药可医。因为病人自己在逃避，除非病人自己走出来......否则，病情继续恶化，后果是什么，就连医生自己也不敢保证。
籽言摸了摸籽千的手，有些凉。
她轻轻地拉起被子仔仔细细盖在籽千身上。
那本相册静静地躺在枕边......
籽言苦笑，她们两姐妹可真好笑。一个心病了，无药可医，一个身体病了，命不久矣。
籽言在籽千的房间呆了很久，等她下楼的时候正巧看见季礼，何晴来了，唯安带着颜颜也来了。
“言姐姐，你也来了？”
众人一听何晴的声音都抬头往楼上看去。
籽言和众人打了招呼，唐季礼被唐媚叫到一边，嘱咐着什么。
唯安笑着对籽言说：“籽言，我记得你当时结婚用的是秀禾是吗？”
籽言点点头。
唯安一脸的高兴，“那就好办了，你给小晴长长眼，看看还用改吗？我觉得不用改了，蛮合适的。小晴说太瘦了，非要改。”
何晴有些尴尬，拍拍圆润的肚子，“都怪这小东西，婚纱穿不下，只能穿这个了，我还指望着秀禾能遮一遮，怎么知道和穿婚纱没什么区别。”
唯安笑她，“现在可没后悔药了。”
籽言也笑，“就是，只怪你们下手也太快了。”
何晴又羞又气，狠狠瞪了一旁的唐季礼，“都怪他，我是被骗的。”
唐季礼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又怎么惹到了这位姑奶奶，自从有了身子，她的脾气更大了，早知道他就不用那些龌龊的小心思了。
现在受罪的是他，哎，可是又怪得了谁呢。
唐季礼笑，再不下手，自己怕是要再等五年十年了。
籽言摸摸何晴的肚子，打趣，“你啊，后悔也晚了。走吧，上楼，穿上我看看。”
梓楠原本跟唯安他们打过招呼就在一边跟颜颜玩，一听要上楼梓楠小步跑过来，“等等我，我也要看。”
颜颜朝他摆摆手，小大人似的，“你是男生，我们是女生，我能看，你不能。”
梓楠小眼珠一转，“那你把我当女生不就好了。”
颜颜又摆摆手，“不行！你听不听姐姐的话，你不听，我就去告诉爹地。”
这一家子，梓楠谁都不怕，就怕籽安，因为他淘气，籽安真的会揍他，梓楠可怜巴巴的拉着籽言的手，“姑姑。”
籽言摇摇头。
梓楠又去拉唯安的手，“妈咪，好妈咪。”
唯安无奈的看了籽言一眼，摸摸梓楠的头，“你不能进去看，但是妈咪可以给你拍张照片。”
何晴也说，“一定给你拍。”
四个大大小小的女人上了楼。
籽言把窗帘拉好，唯安把门锁了，俩人催促何晴快试衣服。
何晴红着脸脱了外衣。
唯安把带来的礼盒打开，伸手都抖开一件秀禾，大红色的，胸襟往下，金线绣着风穿牡丹的花样，璀璨夺目——籽言帮她一颗一颗地扣着纽扣。
何晴端端正正的站在试衣镜前，看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回过身来。
“好看。”籽言称赞。
“我就说嘛，不用改，这样挺好的。”
何晴低头逗逗颜颜，“你未来的小婶婶好不好看？”
颜颜嘴巴一扁，小声说：“没有小姑好看。”
何晴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对着唯安说：“你的宝贝女儿有眼光的很......宝贝儿你怎么知道小姑比小婶婶好看？小姑又没穿。”
颜颜眼里放着光，笑着说：“我见过的，家里有小婶婶的照片，特别好看，我问爹地，爹地说这种美叫倾国倾城，对吗，妈咪。”
唯安摊摊手，“得了，籽言。我也不怕告诉你，有时候看着你哥，听着你哥说起你的时候，我都要吃醋啦。”
籽言脸皮薄，脸红红的，笑骂道：“你们就会打趣我。”
几个人哈哈大笑。
叶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了好几天，终于到了婚礼的那一天。
“来了，来了。”
籽言在家属的队列里，远远的看见婚车停下来。
籽言看了看四周，没有媒体记者，只有安保和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有条不紊的。
新郎新娘，慢慢走近，果然是一对儿璧人。
有专门的热替他们打起帘子，很大的空间，红毯铺地，两边分列酒席，鲜花和彩带装点，喜气洋洋的。
顿时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
叶家和何家的长辈悉数到齐，籽言站在关锦容身边，关锦容握着她的手，“真好。”
籽言也笑，“是啊，真好。”
两个男人的视线没有盯着新人，却又盯着同一处，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不期而遇。这两道目光偏偏警惕敏锐至此，棋逢对手，硬生生的撞到一处。
顾东黎勾唇笑了一下，隔着空气遥遥向远处的秦歌举杯致意，秦歌也笑着回敬，然后低头抿酒。
顾东黎看到秦歌低下头去，便把已经慢慢举到嘴边的酒杯又撤了回去，脸上的笑意也减轻了几分，眸子倏地变得孤高冷傲。
秦歌......
籽言并没有发现这场喜庆的典礼里这不大不小的骚动。
仪式正在进行，耳边是新人的话：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
新人互带戒指。
唐季礼和何晴手上那点金光刺进眼睛里来，婚戒。
看着戒指，他竟出了神……
想起那日天气很热，热的他根本不想出门。
可是无论如何，婚纱不能不挑，婚戒不能不选。
而且，必须是两个人一起。
他往叶家打电话，是籽言的二妈接的，等着转给籽言的时候，有那么十几秒，他都想要挂掉电话。
不如算了吧……她可能连戒指都不想选。
可是她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忽然之间特想马上见就到她。
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忽然想。
自从婚期定下来，他总是有些不安。
他自认是很有定力的人。
凡事做了决定，不会犹豫，也不会再慌张，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可是他偏偏就是不安。
睡的也不踏实。
即使借着工作忙到很晚，躺到床上去还是睡不着。
他都这样了，她却还能用那么镇定的一把声音和他应答，那么的从容不迫，让他感到好奇。
也许就是想要看看她究竟怎么个镇定从容的范儿。
她没让他过去接她。
一向是这样的。
不奇怪。
就算是这个世上，女人们已经很习惯被宠爱被娇惯被伺候被捧得像公主，她也不是那一类的。
他坐在车子里等她。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他才看到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的她。
炎炎烈日下，她雪白的肌肤被一袭黑裙衬得竟然那样的耀眼。
他跟她直接进了VIP室。
等着店员拿戒子出来给他们挑的工夫，他打量了她几眼：很平静，很镇定，很从容，真的。
但是并不主动和他说话。
他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他不开口，她也就保持沉默。
好像沉默是再自然也不过的。
戒指款式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他有点儿头大。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女人比较在行。
可是身边的这个女人显然意兴阑珊。
他只好点了几款看的过去的，让她选。
她都摇头。
经理乖巧体贴的变换着风格和款式来推荐，她都不置可否。
他有些不耐烦。
经理以为她在嫌钻不够大，直解释说现成的对戒是这样的，如果叶小姐不满意，可以选裸钻另镶嵌……
可是时间上怕赶不及。
他看着籽言，问她的意思。
籽言对经理说，请你给我拿最普通的对戒来。
我不要任何装饰。
经理和他都有些意外。
经理说好。
她最终挑了这样一对素环。
他看着她，忍不住提醒道，籽言，这家店最出名的是钻石。
她的目光从戒指挪到他脸上。
她一字一句的说：我就想要这一对。
他记得自己半晌没出声。
然后把银行卡交给经理。
他后来想着没有如预期卖出一对天价钻戒，经理也许不会很失望。他一年在那里买下的首饰也很可观。
可是他独特的未婚妻挑选的最普通的一对戒指，恐怕会成为最不寻常的事件，在某个小圈子里流传一段时间。
因为他们出去的时候，经理用很特别的眼光看着籽言，而不是刚刚进去的时候，那种职业的谦恭。
顾先生，您的太太十分的特别。她懂得，对婚姻来说，钻石只是赘物。有，那是锦上添花；没有，也绝不砢碜。这是很久以后，在某个场合再见面，他对顾东黎说的话。
顾东黎无言以对。
很快婚礼结束，喜宴正式开始。
因为何晴带着身子，免了敬酒的程序，所以苦了唐季礼喝了自己那份，还得替了何晴那份。
好不容易一轮下来，唐季礼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晚些时候，籽言趁唐季礼身边的人散了，悄悄走过去，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知道你和何晴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送什么，这是我压箱底的东西了，先说明了，不是给你们夫妻俩的，是给孩子的。”
鎏彩描金的盒子，古老沉香的木料，面上典雅的纹路，描金绘彩，只看上去盒子便华贵非常。
唐季礼接过看了看，笑：“籽言，这东西太贵重了，这是关阿姨留给你的。我知道关阿姨小时候不在你身边，是它陪着你过来的。即使不说这个，这是一对吧，据说另一只还在博物馆供着，那可是价值连城。”
籽言干笑，“这是我这当姑姑的给孩子的，黑市上多得是。二哥，你收起来吧。”
唐季礼笑笑，如今他对她的这声二哥，心中竟也如此的清明。
过去了，真的过去了。
唐季礼笑笑，“那我替何晴和孩子谢谢你，也谢谢关阿姨。”
唐季礼又跟籽言说了一些他跟何晴的事，籽言这才知道，原来这五六年唐季礼和何晴同样发生了很多她想不到的事，索性是圆满结局。
两个角落里的两个男人同时关注着这一切。
唐季礼刚出洗手间，眼前无声无息的出现一只手，“拿来。”
唐季礼转头看着来人，“什么？”
顾东黎依旧伸着手，“籽言送的东西，给我。”
唐季礼立刻明了的笑了，“那是给我的孩子的，青天白日的，你这是要抢啊？顾东黎，别怪我提醒你，你今天可是空着手来的。”
顾东黎这才收回手把一张纸给他，“一成的股份先放你那里，等孩子成年了，你再转给他，我已经签过字了。”
唐季礼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睁大了眼睛，“顾东黎，你可真是下血本啊！这可是......”
唐季礼大概是有所忌讳，看了看四周，没有说下去。
这几年，唐季礼和顾东黎关系不错，时不时的聚在一起喝酒，顾东黎手下的产业，唐季礼还是略知一二的。
顾东黎一脸的不耐烦，“不要？”
唐季礼哈哈大笑，把盒子拿出来。
顾东黎接过来收在手里，嘟囔着，“这东西你也敢收，也不怕孩子受不起。”
唐季礼不乐意了，“哎，我孩子招你惹你了？”
“拿了我的东西，还不算惹了我吗？这东西只能是我的。”
唐季礼哈哈大笑。
他笑了一会儿，说到孩子，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唐季礼试探的问了一下，“顾东黎，你说你自己在外面......有没有可能会有那么一个两个的私生子啊？”
顾东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籽言的孩子还在......”
顾东黎脸色微微一僵，“唐季礼。”
“得得得，当我没说，”可唐季礼又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就算是你也会有失手走神的时候。顾东黎这些年我把你当兄弟，你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