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闺女给了人家，儿子也开始不听话了。
“早知道郭红肚子里是个女娃娃，咱就不来这城里救了，花那么多钱，你叫我和你爸怎么活啊！”
梨花带雨，越哭越上头，“儿啊，妈都是为了你好，屎难吃钱难挣，种多少粮食才能弄五万块钱啊。”
柏大龙听得心烦，但看不得母亲哭，昨儿因为母亲哭，他冲动之下给了柏妮一巴掌。
烈火灼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媳妇和孩子，一边是娘。
“好好好，我去，我去跟医生说。”柏大龙无奈站起身，愤愤的跑到医生办公室，心不甘情不愿的说自己实在是没钱，娃娃住不起保温箱。
主治医师没辙，把后果都跟柏大龙严厉的说一遍，让他在纸上签了字，同意放弃治疗。
女娃娃很快被抱出来，裹着小被，闭着眼，送到了柏大龙的怀里。
粉红色的小圆脸，粘着头皮的胎毛，小嘴巴蠕动着找吃的，挺疼人的。
柏大龙不知不觉的泛起了微笑，心里瞬间就后悔了，这么软萌的小崽若是住在保温箱许能治好。
母亲一把抢过孩子，不给儿子继续看。
“女娃娃，有啥好看的，再看也变不成男娃，咱带回去养，是死是活都是命。”
柏大龙愁眉不展，医生说孩子呛了羊水，脑缺氧，肺部功能不全，如果在保温箱住上半个月肯定能好好的活，出去了可就不一定，让他回家小心照顾，千万别出差错。
岳父和大姐买了好些营养品来医院。
“呦，娃娃都抱出来了？”大姐喜笑颜开，还不知是柏大龙和母亲强行要求放弃治疗的。
“医生说了，娃娃没啥事，带回去养。”母亲接了亲家大姐的话，给了儿子一个眼色。
“来我抱抱。红红还在里面，这孩子要饿了咋办，奶粉奶瓶买了吗？”柏大龙被大姐问懵了，他听母亲说要喂母乳，从来没想过买奶粉。
“奶粉不好，医生说红红一会儿就醒了，等出来再喂不晚。”母亲又一次怼上亲家大姐的话，里外不就是想让儿子掏钱，哪那么容易。
“红红啥时候醒？”岳父问起柏大龙。
“钱交了就能醒，早上一看单子，五万块钱，你瞧瞧都够会村盖栋房了。”母亲将娃娃给了亲家大姐，站到亲家公面前，不给柏大龙说话的机会。
亲家公皱起眉头，心里打鼓，确实是自家的闺女不争气，别人家生娃花不了啥钱，也不怪亲家心里不痛快，“还差多少？”
母亲一听这话，有戏！转头问儿子，“你老丈人问你差多少？”
柏大龙一脸茫然，开口。“三......”
“三万八。”母亲接过话，她可不管具体是多少，现在能多要一些是一些，之前给出去彩礼四万块，最好全都还回来。
“那么多。”亲家公也犯难，老老实实的庄稼汉，到哪弄这么多钱来，之前几个姑娘的彩礼都存的镇子上的银行，三年定期存款利息高，提前支取可没那么多利息了。
村里人一般保守老实，不会存理财这样的产品，幸幸苦苦攒下来的养老看病钱，存的都是几年起步的定期，到期了就继续存，不舍得拿出来花。
“还不是我这个儿媳妇命好，镇子上的医院都治不了。”母亲说话尖酸刻薄，笑里藏刀，明里暗里的把责任往郭红身上怪，生个孩子弄成了天下大事。
柏大龙用胳膊捣捣她，让她别说。
母亲压根没理会，谁也别想封她的嘴。
心里不痛快，嘴上要过过瘾。
亲家公五大三粗的庄稼汉，没上过学，不太会说话，也不会表达，老实人一枚。
蹲在在楼道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左思右想如何凑钱，救自己家闺女义不容辞。
定期的存款眼瞅着明年就到期了，几千块钱的利息，现在要取就打水漂了。
亲家大姐抱了会孩子觉得不太对劲，娃娃不哭不闹一直睡，气息也很弱，摇一摇也没反应。
“大龙，去叫医生来，看这孩子咋回事。”
母亲一听慌了，可不能让亲家知道她们放弃了孩子的治疗，本来有理也变没理了。
慌忙从亲家大姐的怀里抢过孩子，“叫什么医生，医生那么忙，是你想喊就喊来的啊！”
“大龙，医生咋说这孩子？”亲家大姐锲而不舍，追问妹夫。
“说孩子好着呢，亲家大姐，能别一惊一乍的吗？刚生的娃娃喜欢睡，你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咋不懂。”
柏大龙尴尬的笑了笑，没吭声，他母亲就是这样不招人待见，招人烦。
亲家大姐还是觉得不妥，皱起眉头，站起身，踏步要自己去找医生。
“郭红家属，郭红家属。”白帽子的小护士来喊，“郭红醒了，办手续转去普通病房。”
亲家大姐一听，喜上眉梢，也顾不得管孩子的事，和柏大龙一起去将郭红的床位推去了普通病房。
四人间，房间大，也干净，都是刚做过刨腹产手术的妇人，身边围着三两亲戚。
郭红的床位在最里面，靠窗户，柏大龙起手就把窗户关严实，怕风吹进来。
亲家大姐把孩子的事忘的一干二净，瞅在妹妹的身边，“红儿，我是大姐，听的见不？”
郭红睁着眼睛，面无血色，手臂上的留置针扎的很深，微微的动动嘴巴，点点头。
刚从鬼门关出来，惊魂未定。
“红儿，你总算醒了。”柏大龙高兴坏了，握着郭红的手，差点没哭出来。
这几天硬汉子总是想流泪。
大龙勤快的在床边端茶倒水，一会儿看看尿袋满了没，一会儿看看心电监测，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母亲挤着眼睛，表情极其不自然，没见过儿子那么上杆子的样儿，大男人围着媳妇马首是瞻，像什么样儿！
儿子是虎还是熊她都喜欢，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就看他对媳妇好的样子最嫌弃。
母亲看不得儿子对媳妇好，嫉妒心使然，恨得牙都痒。
辛苦养大的崽，给别的女人端茶倒水，唯命是从，做母亲的心里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