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唐锦然拿进来的话,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没办法,她只好拿了条浴巾,把自己裹了起来。
她刚走进房间,就看到唐锦然正坐在她的床头往桌子上摆着什么,旁边放着一个医药箱。
听见脚步声,唐锦然回过头来,就看到温一宁黑发披在身后,浴巾下面的腿纤长笔直,大概是很累,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慵懒劲,他突然感觉喉咙有些紧。
“这些都是伤药吗?”温一宁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瓶子看了看标签,是外伤药膏,她又看向桌子上的其他瓶子,随口问道。
她身上的独特馨香味道夹杂着沐浴的味道传来,浴巾没围好,一边肩膀露了出来。
唐锦然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去,“你怎么没穿睡衣?”
温一宁放下瓶子,“你直接把我给推浴室,又没给我衣服,我怎么穿啊?”
“去浴室换衣服去。”
温一宁看了看桌子的瓶子,然后拿了一套睡衣去了浴室。
“过来,坐在这里。”唐锦然看她出来了,让她坐在床头。
“我自己来涂吧,你肯定也很累,早点休息吧。”
唐锦然没理她,径自开了一瓶药膏,挤了一点出来,淡淡道:“我本来是不想那么累的。”
好吧,看来心里还有气,温一宁摸摸鼻子,乖乖坐在床头。
唐锦然看了一眼她的脸,已经红肿了,可以看出打她的人真的用足了力气。
他眼里冷光一闪而过。
“没关系,已经不疼了。”温一宁轻声道,她知道他在心疼她。
唐锦然垂下眸子,没说话,他把药膏轻轻涂在她的脸上。
清凉的感觉在脸上淡淡晕开来,麻痛感也减轻了,温一宁感觉舒服了不少。
晚上的一切仿佛也随着这个疼痛感远去了。
那一巴掌,那个无声的恳求不赞同的眼神都好像是很早很早以前发生的。
“把手伸过来。”
“啊!”温一宁还没回过神来。
唐锦然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拉过她的手,手掌破了一点皮,原本有些渗血,现在被她洗澡泡的有些发白。
温一宁见他看着手上的伤口不讲话,也不动作,有些奇怪道:“怎么啦?”
唐锦然叹了口气,继续给她涂药膏,一边无奈道:“下次破皮的地方不要长时间泡水,知道吗?”
温一宁解释,“这里都是灰尘和沙子,我就洗了洗。”
唐锦然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现在对我说谎是越来越习惯了。”
“不是不是。”温一宁连忙摇头,看了看他的脸色,顿了一下,低声道,“上面都是灰尘和沙子,我就顺便也给它洗了洗嘛。”
她说完,看唐锦然还是一副脸色不虞的样子,小心翼翼道:“你真的生气啦?”
唐锦然还是没说话,专心给她涂药膏。
温一宁急了,伸出另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臂,“你别生气嘛,我保证,我再也不骗你了。”
唐锦然把她手上的伤口处理完,抬起头来看着她,“你的保证哪次算数了?!”
好吧,她保证的事情的确是……
前科实在太多,温一宁也不为自己辩解了,果断认错,她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识相。
“我错了,我保证,我再也不骗你了,真的,这次的保证绝对是真的,要不我发个誓。”
她说完,举起手来就要发誓,表情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哦,保证还升级了,不过啊,与其在这里升级你的保证,还不如升级下你骗我的技术,下次找个没车的地方给我打电话,我就找不着你了。”
这是要算账了!
温一宁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这次没那么容易过去。
“先别想着怎么混过去了,把膝盖给我看看。”唐锦然凉凉的声音传来。
温一宁心里一惊,这人怎么总是能看出自己在想什么啊,她把腿放到床上,一边偷偷瞟了一眼唐锦然。
半晌,她试探着说道:“要不,你继续捏我的脸,我保证不喊疼,行吗?”
唐锦然没理她,换了一种药膏,轻轻涂在她膝盖上。
温一宁有些慌,继续道:“要不你说要怎么才能消气,我保证我都会做的。”
唐锦然瞅了她一眼,哼,随口就是保证,有几次是能做到的!
“身上还有哪里伤到了,给我看看。”
温一宁看他是打定主意不理自己的,脸垮了下来,有气无力道:“没了,就这些了。”
刚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还有你捏的那边脸,也有点疼,也涂一些药膏吧。”
她一心想着怎么让唐锦然不生气,只凭着自己的感觉说,话刚出口,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冷。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抬头小心看了看唐锦然的脸……
唐锦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是不是,其实没那么严重,只是我看这个药膏涂着挺舒服,所以让你把另一边脸也涂一下。”温一宁连忙解释着,她只是觉得这个药膏清清凉凉的,涂着很舒服,其实唐锦然捏的当时挺痛,但过后就不痛了。
她可真没有指责唐锦然的意思啊!
就算有,也是在心里,她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啊!
唐锦然挑了挑眉,语气中却一副很抱歉的样子,说道:“看来刚才把你捏疼了,真是对不起啊!”
温一宁闭了闭眼,心中叹了口气,她还以为就算他要后续算账,也会等到明天呢,没想到不仅提前来了,还来势汹汹。
“不不不,是我对不起,我大错特错,我简直是罪不可赦。”温一宁一个劲道歉,刚才他捏自己脸的时候,要是不喊痛就好了,让他多捏一会,自己就多痛一会,说不定他会因为愧疚,就放过自己了。
唐锦然重新换了一瓶药膏,用手指挑了一点出来,在另一边脸上涂了起来。
他越是不说话,温一宁心里越慌,继续道:“我真的错了,接受一切惩罚,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唐锦然没说话,慢慢把药膏涂在她的脸上,一直到涂完,才开口,“你真的知道错了?并且以后不再犯?”
温一宁一听,重重点头,连声道:“我保证保证。”刚说完又想起自己的保证不管用,又补充道:“不是,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唐锦然淡淡反问:“真的?”
他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
“真的真的,我要是再骗你的话,我就……我就……”她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句,“你捏我的时候,我就再也不喊痛了。”
唐锦然双手抱胸,眸光低垂,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温一宁最烦他这个样子了,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什么,但她现在犯了错,还是顺着他。
“我以后保证……我发誓,什么事情都听你的,行吗?”
她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可以发誓的,可平时唐锦然虽然生气归生气,但一般也很好哄,像今天这么难哄的,还是第一次。
“真的什么都听我的?”唐锦然挑了挑眉。
温一宁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除了六年前的事情,她本来也没什么事不能对他说的,只是今天晚上脑子实在是太乱,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事情说出口。
这么多年来,她身边的好朋友几乎都知道她不愿意提及家里人,也几乎没人问过她她的家庭。
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跟人说的,可是今天晚上,看到他失望转身离去的背影时,那一瞬间,她心里的慌乱超过了一切。
说出来,其实也没她想象的那么难,也许只是因为一直没说,所以她觉得无法开口而已。
一旦开始说出来,似乎也就没那么难了。
以前一直觉得那是她的痛,是她无法轻易示人的伤口,可说出来之后,她却感觉轻松了很多,仿佛多年的伤口愈合了。
是啊,通过今天她才彻底死心了,彻底对他们死心。
其实她早该死心的,只是一直还存着希望,希望有一天,他们能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女儿。
她不求能跟温乐琦在他们心里的位置一样,只求他们能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女儿,能偶尔关心自己一句,支持她的梦想,不要用那么冷淡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就很满足了。
可惜……她始终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为了温乐琦的工具,还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工具。
如果不是算命的话,他们不会领养自己,因为会让温乐琦不舒服,于是爸爸不会抱自己。
考虑到温乐琦的情绪,他们甚至让自己不要当演员。
从头到尾,她只是一个为了温乐琦而存在的工具。
所以,她再也不要对他们抱有期待,从今以后,她就只是简单的温一宁。
唐锦然的妻子温一宁。
而且,她以后也不想再骗他,隐瞒他。
因为……她是那么的想珍惜他,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好,这可是你说的。”唐锦然留下这句话,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把桌子上的药膏都收在了医药箱里,往门外走去。
温一宁还没反应过来,看他往门外走,也站了起来,问道:“你这就走啦?”
她听他的话还以为他会有什么条件要提呢!
唐锦然没回头,清冷的声音传来,“早点睡觉。”
温一宁看着他一直走出门外,然后关上了门,轻轻笑了下,她坐会床上,看着膝盖上的药膏,原本的疼痛感已经被药物的清凉感所取代。
她又举起手,看了看手掌上,破皮的地方已经细致的上了药,外面还包了一层纱布。
她轻轻摸着纱布,心中被一种情绪涨得满满的。
……
隔壁房间跟主卧相比小了一些,风格也不一样,主卧以黑白色为主,是唐锦然当初自己装修的,客卧和其他地方都是原来的手机,所以显得风格很不一样。
主卧带着一个阳台,以前的很多个夜晚,唐锦然都喜欢站在阳台上,静静看着远方的天空。
那时候他在想,他们相隔两地,但是至少他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也许她也在看着这片天空呢。
两个永远分开不会有交集的人,哪怕他们之间距离再近,也会离得很远。可只要想想他们在同一片天空下,似乎就没那么远了。
他一方面不允许自己想她,一方面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如今,她就在他一墙之隔的地方,她与他是从此的近。
可越是靠近,他才越是感觉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抓着,让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他永远忘不了今天一打开酒店的门,她一身伤地坐在地上,迷茫中带着一点绝望的眼神。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看过那种眼神了。
就在六年前,他拖着一身伤去找她的时候,某一瞬间,她就是这种的表情。
只不过那时候,她更多的是绝望。
温家……
看来他对温家似乎有些仁慈呢!
他突然想起他们在一起过的一个年,也是他们唯一在一起过的年。
那时候已经放寒假了,但是温一宁不肯回去,说要在T市玩几天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他于是也没回去,两天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每天到处去玩。
直到要回到T市的那天,温一宁突然告诉他,她不回去了。
“为什么不回去啊?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唐锦然不解问道,“你别告诉我又是懒得回去?”
他记得上次元旦她就是这么说的。
温一宁轻轻摇了摇头,表情有点低落。
唐锦然看着她的表情,小心猜测道:“是跟家里吵架了吗?”
温一宁还是摇头,没说话。
“不管怎么样,过年总是要回去啊,而且你好久没回去了。”
“我父母根本不在意我回不回去。”温一宁脱口而出,说完后表情有点不自然,带着一点苦涩,似乎不该说出这句话。
唐锦然闻言,心里一震,他只猜到她可能是跟家里吵架或者跟家里关系不太好,可没想到不好到这个样子。
他看着温一宁的样子,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她突然问道:“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