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屋子里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唐锦然低下头，看着温一宁满脸的泪，放柔了声音道：“舒服一点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的仿佛在擦一件易碎的瓷器。
温一宁把头从他的胸口抬起来，她眸子湿漉漉的，明明喝了那么多酒，可她的脸色却很白。
她愣愣看着眼前的唐锦然，似乎不认识是谁一样，想了一阵，才开口：“你是谁啊？”
唐锦然笑了一下，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你忘记了，刚才还在我胸口哭了半天呢，你仔细看看，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温一宁看见他笑，也笑了起来，“你真好看！”
她说着还突然伸手摸了摸唐锦然的脸，语气中满是迷恋和赞叹。
唐锦然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又问了一句刚才的问题道：“那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温一宁感觉手下的皮肤光滑细腻，简直比女人的还要好，根本没听清楚他问的是什么，而且她现在不知道怎么的，脑子有些嗡嗡的。
唐锦然看她皱着眉头的样子，也没继续问了，关切道：“是不是头痛？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好不好？”
温一宁看眼前的人这么好看，又这么和声细语的跟自己说话，心里也高兴，连连点头，“头痛，不要喝水，我要喝酒，你去帮我拿酒好不好？”
她想了想，突然想起是眼前这个人把自己的酒抢走的，“不对，是你把我的酒还给我，你刚才把我的酒抢走了。”
唐锦然看着她满脸迷糊的样子，有些失笑，不过听她说头痛，又担心，“不行，不能再喝了，你头痛就是因为喝多了酒，乖，我去给你倒点水，你在这里坐好了不要动好不好？”
他以后再也不帮沈临把酒收在自己家里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喝酒，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酒，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
温一宁却突然像个任性的孩子，谁的话也不听，一听说不让她喝酒，马上就要从床上下来自己去找酒喝。
刚下床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唐锦然一把扶住她，语气有些严厉道：“我说了不许喝就是不许喝了，刚才那些酒我全部都给扔了，你给我好好喝点水，好好睡觉，再不听话，你看我不……”
温一宁一听这个人这么嚣张，抢了自己的酒不说还敢威胁自己，于是刚才心里对他长得帅的那点好感都没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就要喝，我就要喝，你又不是唐锦然，凭什么管我啊？”
空荡荡的屋子里，她的那句“你又不是唐锦然，凭什么管我啊”格外清晰。
唐锦然怔了一怔，眼眶突然有些酸，他看着眼前一脸倔强的女孩子，心仿佛一下子软了下来。
“唐锦然就可以管你吗？”他轻轻问了一句。
温一宁一脸理所当然，“对啊，我答应他了，只要是他说的，我都要听。”
她说完，又低下了头，神情很沮丧：“可是……他再也不想理我了。”
唐锦然上前轻轻拉了她的手，把她拉在床上坐下，认真道：“他没有不想理你，不信你问问他，他其实很想理你的，他一直在等你打电话给他。”
温一宁看他说的诚恳，脸上的怒气也收敛了，“真的吗？他真的还会理我吗？可他出去的时候眼神明明很失望。”
他出去时的那个眼神一直在她的脑海里重现，所以她才不停喝酒才可以不想这个。
“真的，”唐锦然深邃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让人有一种不得不信服的感觉，“所以不要喝酒了好不好，他根本没怪你，等你明天醒过来，你就知道了。所以，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温一宁不自觉沉溺在他的眼神中，她都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愣愣点了点头。
“小傻瓜。”唐锦然笑着说了一句，眸光里却满是心疼，又问了一句，“只要是唐锦然说的你都听是不是？你真的这么听他的话吗？”
温一宁声音有些含糊道：“当然了，我……我跟他保证的，绝对不能反悔。”
她锤了锤头，不知道怎么的，头越来越痛。
唐锦然拿下她的手，把被子好好盖在她身上，“你在这里坐着，要是下床的话……我就告诉唐锦然去，说你不听他的话了啊！”
他说这句话本来只是试试，没想到温一宁却认真道：“我坐着，我不走，你是去给我拿酒了吗？”
唐锦然噎了一下，说了这么多还没忘记酒，有些没好气道：“唐锦然说过不许你喝酒，你忘了，你不是说要听话吗？”
温一宁抬头，认真的纠正他，“他没说不许喝，他说的是不许在外面喝，只能在他面前喝。”
因为她沾酒就醉，所以唐锦然三令五申禁止她在外面喝酒，不过温一宁自己也很自觉，知道自己的德行，平时在外面碰到喝酒的场合，全部都推掉了。
唐锦然真是服了，话都记得这么清楚，可自己就站在她面前，半天就是认不出来。
“那你也说了，只能在他面前喝，那他现在在你面前吗？”他有些没好气问道。
语气里还带了一点憋屈。
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回答。
温一宁眸子睁得大大的，看着他摇摇头，“他不在，那我不喝了。”
唐锦然一口气哽在胸口，一方面因为她能这么听自己话而高兴，另一方面喝的这么醉了，明明记得自己说得话，可自己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她竟然不认识。
可现在跟她争论这些，也争不出什么，只好硬着脸嘱咐了一句“你在这里好好坐着，不要动，等我回来”就出去了。
没两分钟，他拿了一条热毛巾进来，给温一宁擦了擦脸，又给她擦了擦手。
然后又拿了一杯热水进来，“喝一点水，头会舒服一点。”
温一宁接了过来，却没有喝，拿在手上，歪着头看着唐锦然，突然笑道：“你真好，就跟唐锦然一样的好。”
虽然这是一句夸奖的话，可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唐锦然表情也柔和看了下来，“他真的那么好吗？在你心里，唐锦然就那么好吗？”
温一宁笑的更加甜蜜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悠悠道：“对啊，虽然比不上你细心体贴，但是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人。”
唐锦然告诉自己，应该保持微笑，毕竟她夸了自己，虽然同时也贬低了自己。
“唐锦然不温柔体贴吗？”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问。
温一宁摇了摇头，想了想，才道：“小部分时候有些温柔，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还总是训斥我，跟你的温柔真是天差地别，还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上次只是去T市几天，他就一直打电话催我回来，都不知道体贴一下。”
说到这里，她重重叹了口气，“如果他有你一半温柔那就好了。”
唐锦然收敛了脸上的温柔，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她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而且她现在喝醉了，等她酒醒了再跟她算账。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平静了不少，他换了个话题，接着问道：“你不喜欢狗吗？”
温一宁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微微垂下眸子，脸色苍白中透着冷漠，没说话。
唐锦然不死心，接着问道：“你跟小动物睡在一个房子里，就会做噩梦对吗？”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个事情。
他不知道温一宁为什么这么排斥谈这件事，似乎每次说到这个，她都是这个反应，沉默中带着冷漠。
今天她喝了酒，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她明明很喜欢宠物，可为什么就是不能跟它们住在一个屋子里呢？
“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唐锦然好不好？”唐锦然轻轻问着，语气中带着温柔。
温一宁把腿蜷起来，双手抱住膝盖，一副拒绝交流的姿势。
即使是喝醉了，也不想说这件事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有这个表现呢？
唐锦然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越来越不安，看着女孩这个防备的姿势，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问。
可是……难道让她一辈子都这样吗？
她做噩梦……她梦里是什么？
为什么半夜醒来的时候，神色那么不安，似乎还有一点惊恐？
而在白天的时候，她可以抱着小乖乖嬉笑，根本看不出无法跟小狗在一起的样子。
“你不是做噩梦吗？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说不定可以给你出出主意，让你以后不再做噩梦。”
唐锦然慢慢说着，“你想啊，如果你一直做噩梦的话，唐锦然肯定要把小乖乖给送走，你以后可能就再也看不到它了，你难道愿意吗？”
“还有啊，小乖乖那么喜欢你，每天都粘着你，上次你只是去T市集团，它在家里每天都无精打采的，如果把它抱走的话，它不知道会有多不开心呢，你忍心吗？”
温一宁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似乎对他说的根本不在意，就在唐锦然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开口了。
“你把它送走吧，再也不要让它来了，我根本就不该养它的。”
唐锦然心里一跳，他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竟然得了这么一句话，她明明那么喜欢小乖乖，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话呢？
为什么要说根本就不该养它？
“你确定吗？那好，这个狗从一开始，就是你收养的，你告诉我，你要我把它送到哪里去？”唐锦然狠了狠心，有些逼迫的问道。
温一宁把头从膝盖上抬起头，有些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喝醉酒，还是在认真想他问的问题。
“不如我干脆把它丢在大街上，让它回到它原来的样子，反正它本来也只是一只流浪狗而已。”唐锦然知道，如果这次得不到答案的话，恐怕以后他都得不到答案了。
所以今天他一定要问出来。
温一宁张了张嘴，话语清晰道：“那就把它送回去吧，从一开始，我不应该抱它回来的，如果我不抱回来，它也不会死。”
她的表情冷漠，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雕塑一样说出这些冷冰冰的话语。
唐锦然目光中闪过震惊，不只是因为她的话语，还因为她的这副表情。
他见过一次这样的表情，就在六年前，她用这样的表情对着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自己说话“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已经结束了”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用这样的表情，如果说六年前只是想跟自己了断，可今天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如果我不抱回来，它也不会死——谁也不会死，她说的是谁？她难道还养过别的宠物吗？
会死？
为什么会死？
难道就是因为死了，所以她再也不养宠物了，即使再喜欢这些流浪猫流浪狗，她也只是在路边给它们一些吃的，却从没有想过要抱回家。
可是为什么抱回家里，她会做噩梦呢？
她以前养的宠物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正常死亡吗？
他心里有一大堆问题，可是看着眼前的温一宁，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涨涨的，让他根本无法再开口。
她那么冷漠，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可不是这样的，唐锦然知道，这不是她，这根本不是她，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一个非常温柔又孤独的人。
所以她会给路边的流浪狗带吃的，会跟它们说话。
她到底就经历了什么呢？
六年前的分手，是不是也有别的原因？
尽管心里惊涛骇浪，唐锦然面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他看着眼前冷漠的温一宁，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先睡一觉好不好？头还痛吗？还要不要喝水？”
明明还想问下去，可是看着她这个样子，他实在没办法继续。
不管怎么样，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明明从一开始决定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只要以后的时间他们在一起就可以了，他不会再纠结以前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