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轻软，带着一点明显的喘气声，一副病弱不足的样子。
温一宁眯着眼睛，照了一会阳光，才转过身来，迎上病床上女孩子的眼神，她淡淡道：“是很久没见。”
温乐琦把身子往上挪了一点，靠在靠枕上，只不过动了两下，她的脸色仿佛更加白了。
温一宁站在旁边冷冷看着，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我看了你演的戏，你变了很多呢！”温乐琦也没在意她的态度，自己把枕头竖起来，靠在后面。
温一宁站在原地，眼神直直看向她，漆黑的眸子中有着一丝冷锐，“所以你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看着她这个样子，温乐琦眼中闪过兴味，“你知道吗？！你这样比以前有趣多了，以前的你……虽然也很好玩，但是总是那么冷漠，让我感觉有些无聊呢！”
她语气中竟然带着一点遗憾。
“不过更好玩的是……你竟然还跟那个叫唐锦然的在一起了呢！”温乐琦慢悠悠说着，似乎没看到温一宁的脸色一样，“是叫这个名字吧，我是听爸妈讲的，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再跟他在一起呢！”
温一宁眼里的冷意更明显，连表情都有一点紧绷起来，不耐烦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温乐琦笑了出来，她肤色太白，笑容在她的脸上反而有些怪异的感觉，“别这么着急嘛，我们俩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我想想，是从高中的时候吧，你就开始连家都不愿意回了，就算回了家，也对我视而不见。”
她说到这里，看了眼温一宁脸上的冷漠和不耐烦，继续开口，“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那个男人在你心里的分量了，不过没看到你当时的表情，我一直挺不甘心的呢，想必比你的那些猫猫狗狗死了时候的表情更加好玩吧？！”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的话我走了。”温一宁冷冷打断她。
温乐琦对她的不耐烦不以为意，继续道：“以前，我们都没好好说过话，今天就好好说会吧，毕竟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呢，我的病情严重了，连医生都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个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连一丝伤感都没有。
如果是别人的话，温一宁或许会同情，但是对于眼前这个人，她心里一丝波动也没有，“那不挺好吗？！在你看来，生命算什么，你可以毫不在意的对我的那些动物下手，毫不在意的对唐锦然下手，在你眼里，他们的生命只是你随意拿来玩乐的东西而已，现在轮到你了，你大可以想想你这生命可以用来获得点什么乐趣！”
“你说的有道理。”温乐琦点点头，“我一直想看下别的东西在生命流逝的时候，会有什么感觉，所以把你的那些小动物用各种手段杀了，看着它们在我眼前抽搐，后来渐渐没了呼吸，还挺有趣的，但是玩的多了，趣味就没那么大了，加上你后来不带小动物回来，所以我就想这些小动物跟人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刚好那时候你喜欢上了那个男人，我就在想，是不是在人的身上可以有别的乐趣呢？”
温一宁目光中仿佛带着刀子射向她，“那你找到了吗？”
大概因为说了太多的话，温乐琦有些喘，她靠着枕头上，自己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才开口，“一开始我只是看到你那么幸福的样子，让我有些好奇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可惜我身体不允许，只能找到人去看，看到照片上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笑的那么开心，你在温家十几年，从来没那么开心过，你知道吗？我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要毁了这个笑容！”
“我的身体从没有这么兴奋过，甚至比我第一次杀死你的宠物时，把手放在它的脖子的地方，感受着它的血液慢慢流出来，然后看到你的看着自己的宠物在你面前死亡的时候，还要兴奋。”
“让我想想，那时候你很喜欢那只宠物，我还记得它浑身都是雪白的毛，它死的时候，浑身都被血染红了，我想，你看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样呢？结果你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畏缩恐惧，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表情是那么的冷漠，你大概不知道，那是我活了十来年，唯一一次兴奋的感觉。”
“后来，你一次次的把流浪猫狗领回来，我就一次次的重复这种兴奋，虽然比不上第一次的，但是也还是很好玩，再后来，你就不愿意把流浪猫狗领回来了，也不怎么跟我接触了，你肯定都不知道，我当时其实蛮失落的呢！”
“所以当我看到你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的照片时，我突然觉得，我的生命好像有点意思了。”
“于是我让两个人说了一些污蔑你的话，想看看他会怎么做，他果然没让我失望呢，不过后果倒是超出我的预料了，他竟然被其中一个人捅了一刀，他也捅伤了其中一个人，听到你跟他分开的消息时，虽然没有看到你的表情，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兴奋。”
温一宁双手握紧，指甲甚至嵌入了肉里，可脸上却是一派冷漠，“别把你说的那么和善，为什么只是说一些污蔑我的话，唐锦然会那么愤怒？为什么那两个人身上会带着刀子，你根本就是想要他死对不对？！”
“我就说你的反应总是这么好玩嘛。”温乐琦看着她的样子，没有一丝被拆穿的心虚，反而有些高兴，“我只是告诉那两个人，事情闹得越大我给的钱越多，事先还给了十万的定金，那两个人一看到钱，自然是我说什么都听了。”
“后来听说那个人没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呢，我连那两个人会供出是我的打算都做好了，谁知道那个人没死，那两个人我也用钱就打发了，我当时还挺失望的。”
“不过没失望多久，听到你马上就跟唐锦然分手的消息，我那点失落马上就没有了呢。我当时就想着，你是什么表情呢？是不是跟看见你的那些宠物死了的时候一样的冷漠呢。”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真大呢，你看到你的那些宠物全部都死在你面前，因此，当唐锦然也全身是血的在你面前时，你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就像你后来看到路上的流浪猫狗时，再也不是把它们抱回家，而是远远地避开了。因为从小那么多次的经验告诉你，你只有远远避开他们，他们才会平安！”
温一宁移开目光，看向门口的位置，她的手渐渐松开，语气也没那么冷，看温乐琦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她问了一句，“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温乐琦看着站在靠近门口位置的女孩，比起以前的那种麻木的冷漠，她现在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点。
“也许是吧，毕竟这些话在我心里好多年了，原本我想着，你今天听到这些话时，会是什么反应呢？”
温一宁嘴角扯了扯，“看来是让你失望了。”
“谈不上失望，至少你还愿意来陪我说说话，我还是挺高兴的。”温乐琦嘴里说着高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似乎停了几秒，她才继续开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说的话吗？”
温一宁看她没什么话说了，于是往门口走去，随口回了一句，“早忘了。”
等温乐琦看向门口时，温一宁已经出了房间。
只有轻轻的关门声传来。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轻轻说了一句“是‘姐姐’”。
房间里的窗户没关，有阳光照进来，温乐琦不由得想到那个小女孩第一次把流浪狗带回来时，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
那时候，她是那么的羡慕。
温一宁从楼上下来时，就看到温家几个人都在客厅里，她不急不慢的下了楼梯。
“小宁，小琦怎么样啊？”
“你跟她说什么了？”
温一宁仿佛没看到几人或担忧或怀疑的神情，她走到大厅里，视线从三个人脸上一扫而过。
大概是她这样冷漠中又透着一丝平静的神色有些奇怪，其他几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最后一次了，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温一宁轻声说着，转身离开了温家。
温成柏想叫住她，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温老夫人还是一脸嫌恶，眼神里还透露出一些不甘心，她想骂温一宁几句，可是看着这样，估计是没人听了。
卫敏直接去了楼上看温乐琦，要不是小琦之前说过，小宁来了他们几人就不许上去，她早就上去看看了。
走出温家的院子时，温一宁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二十多年来，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可当目光无意中看到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车子上时，她脸上轻松的表情就没了。
她认得，那是唐锦然的车子。
唐锦然坐在车子上，似乎有感应似的，他突然转头看到了她。
隔着车窗玻璃，他的目光好像更加深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
温一宁步子顿了一下，然后走向车子。
“我们离开这里吧。”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淡淡看着前方。
唐锦然也什么都没说，发动了车子。
车子里气氛安静的有些沉闷。
温一宁的目光一直看着车窗外，又仿佛透过车窗外看到别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走吧。”唐锦然说着，就出了车门。
温一宁跟在他后面，到了家时，看着前面的高大身影，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你没发现而已。”唐锦然说话的语气跟平时一样，清冷中带着一点疏离。
只是他从没这样对温一宁过。
温一宁心底一颤，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是答应过我，什么都不会瞒我的吗？”唐锦然直接问道，他脸上没有愤怒，只有平静。
看到他这个样子，温一宁反而笑了一下，笑容里带了一点调皮，“我没瞒你啊，我去了温家啊，其实我本来想，这么小的事情，你应该不感兴趣才对，不过后来我又一想，我都跟你承诺了，再也不瞒你了，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的，所以我就想回来跟你说我今天去了温家。”
说到最后，她还问了一句，“我这样算乖不？”
唐锦然冷哼了一声，没接话，不过神色却缓和了不少。
温一宁仿佛很累似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唐锦然问道：“家里有酒吗？”
唐锦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应了一句，“没有，上次都被你喝光了。”
温一宁突然沉默了下来，她垂下了头。
唐锦然不知道怎么的，心底突然有些慌，正要开口时，温一宁出声了。
“她情况很不好。”
唐锦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谁？”
“温乐琦。”温一宁靠在沙发上，微微闭着双眼，“今天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这次的情况是真的很严重。”
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带着一点悲，一点喜，又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
唐锦然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转身去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带着一杯酒。
他坐在温一宁旁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把酒杯放进她的手里。
温一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大概是有些醉了，她没拿稳杯子，杯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空旷安静的屋子里，响声显得更加清晰。
“我喝醉了。”温一宁轻声说了一句。
唐锦然搂紧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我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她害的我失去了很多很多东西，小时候，与其说是不亲近她，不如说是恐惧她，我总是在不停做梦，梦中我一直在发抖，一直在看着那些宠物们在流血，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