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子里恢复宁静, 荣雪才翻过身,被子皱皱巴巴卷在旁边,上面还有一个安全套。
她拿起来丢在旁边的垃圾桶。
小王八蛋,这回坚决不能再惯着他了!
很奇怪, 哪怕到这种时候,分手的念头也只是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就跟炸开的烟花一样,马上就熄灭了。
在一起一年多, 邵栖为他做得那些,她忘不了。她从这个世界得到的温情有限, 邵栖占了大半。
她躺在床上发了会呆,又开始担心这么晚他会去哪里?
不过想着他肯定有地方去,而且人高马大, 只有他祸害人的份,哪里要担心他被人祸害!
这样想着,也就不再担心了。
没了祸害人的家伙存在,她这晚竟然还睡了个好觉。
只是第二天起来,又开始纠结,挣扎了好久才拨了谢斯年的电话过去。
那头很快接起:“荣雪, 昨晚还好吧?”
她还没问他, 他倒是先关心她这边。荣雪有点难为情地开口:“昨天真得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我男朋友会那么冲动, 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斯年善解人意道:“其实也正常, 要是我女朋友和男同事孤男寡女在外面, 哪怕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可能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他说得没错,只是邵栖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了点。
她无奈笑道:“他做了那么失礼的事,你还替他开脱,我都知道说什么好。总之他年纪小,不大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谢斯年道:“不会的。”顿了顿,似是随口问,“他多大了?”
荣雪道:“过几个月才满二十。”
“哇,那真是年轻啊!也只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才会这么不顾一切,我其实还挺羡慕的。”
荣雪苦笑:“我真希望他能成熟点。”
谢斯年道:“男孩子成熟慢,慢慢来就好。”
“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昨晚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明天上班再见。”
“嗯,再见。”
*
一直到天黑,荣雪都没主动和邵栖联系,自然也没接到他电话。本来是不打算惯着他的,但过了十点,还是忍不住担心,最终还是拨了他的电话。
那头倒是很快接起,电话里听起来很嘈杂:“你在哪里?”
“玩儿呢!你不是让我多跟朋友玩儿,不要总烦你么?”邵栖吊儿郎当的声音传过来。
荣雪算是听清楚了:“你在酒吧?”
“没错。我今晚不回去,和女孩子孤男寡女在外面过夜,当然也不会做什么。”
荣雪问:“你和谁在一起?”
“夏絮,你认识的。”
荣雪深呼吸口气让自己不要跟他发火:“邵栖,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邵栖恼火道:“我特么还没满二十岁,难不成要像三十岁的老男人一样成熟!”
是啊,他还不到二十岁,她为什么要和一个这么年轻的男孩谈恋爱?
她淡声道:“那你玩儿吧,我不打扰你了!”
邵栖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将手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以前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她和他说过,她可能不会是一个好的恋人,因为有太多事要忙要做,没有那么多心思和精力去照顾对方的感受,感情在她生活中占的分量不可能太多。他当时被自己的一腔热情冲昏头脑,觉得只要在一起就一切不是问题,反正从来是他先喜欢上她,是他缠着她,只要拥有就好了。
可人总是贪心的,在一起之后,他渐渐无法忍受自己对她来说不重要,无法忍受她的忽视,恨不得她每天都围着自己打转,就跟他一样。
当他发觉得不到这些时,他开始心有不甘,开始诚惶诚恐。担心自己的不重要,随时就能被别人替代,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成为被父母丢在大房子里孤独的可怜虫。
“邵栖,你和学姐到底怎么回事?”夏絮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唤回神。
邵栖白了她一眼:“吵架了,看不出来么?”
“你和学姐还能吵起来,肯定是你臭脾气收不住。”
“我脾气怎么臭了?”
“本来就是。”
“你闭嘴!”
夏絮哼了一声:“别以为我没听到,你拿我当挡箭牌想气学姐。可惜人家根本不吃你这一套,幼不幼稚!”
“滚!”
夏絮冷笑:“得了吧,算我以前瞎了狗眼,会喜欢你。幸好没跟你在一起,不然指不定被你折磨死。”
“还好我眼没瞎,从来没看上过你。”
夏絮怒了:“你有气冲我发干什么?有本事把你女朋友叫来!”
杜远见这两人要吵起来,赶紧当和事佬:“你们别吵了,邵栖心情不好,咱们陪他喝喝酒,夏絮你少说两句。”
夏絮扔下杯子:“我走了!伺候不起这位大少爷。”
看这就是不喜欢之后的表现。如果有一天荣雪也不爱他,会不会也会如此决然转身离去。
等到夏絮离开,杜远唉声叹气道:“你说你跟夏絮撒什么气!”
邵栖白了他一眼:“你喜欢就追,这都多少年了,还想当一辈子默默无闻的骑士?”
杜远摸了摸鼻子:“她不是喜欢你么?”
“放心吧,今天以后肯定不会再喜欢我。”
杜远道:“你和荣学姐到底怎么回事?”
邵栖默了片刻:“我觉得她不是很喜欢我。”
“不会吧?她那种女孩子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
“不是不喜欢,就是没那么喜欢,反正没有我喜欢她那么喜欢。”
“喜欢还能这样比较啊!”
邵栖想了想:“就是如果,如果你是荣雪,我和一个很成熟英俊的医生站在一起,你会选择谁?”
“当然是你啊!谁不喜欢小鲜肉,年轻英俊器大/活好!”
“傻叉!”
“我靠,不是有一个什么成熟英俊的医生在追求学姐吧?”
“也没有!就是她总跟那个人在一起,我不爽。”
“你被戴绿帽子了?”
“滚!”
*
荣雪没再给邵栖打电话,两个人都赌着气,谁都不让一步。
不过她到底还是不放心,悄悄拐弯抹角问了下老付,知道他这几天住在宿舍,才稍稍放心。
唯一庆幸的是,谢斯年没将那次的事放在心上个,仍旧是感染科的镇科之宝。
荣雪是在三天后接到老付电话的。
“学姐不好了,邵栖实验课的时候,不小心把硫酸弄进了眼睛,刚刚在校医院处理了,医院怕有点严重让转院,我们就赶紧送到省一医了。”
“硫酸!?”荣雪大惊失色,差点没站稳。
“你也别太担心,是稀释的硫酸,做了急救措施,校医院那边也处理了,就是怕有个什么问题,所以来省一医,这边医生检查也说应该没什么的大碍,不过得留院观察几天。”
“我马上过来。”
“有事?”谢斯年见她挂上电话,抬头问。
荣雪满脸焦灼:“我请会儿假,我男朋友做实验眼睛弄进了硫酸,我得去看看情况。”
谢斯年点头:“去吧!做实验一般都是稀释硫酸,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你也别太担心。”
荣雪嗯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她也没脱工作服,慌慌张张就跑出了办公室。
她难得有这种惊慌失措的样子,看着她跟阵风一样跑出去,谢斯年嘴唇弯了弯,无声笑了一下,复又低下头看手头的资料。
来到五官科这边的病房,荣雪跟人打听了邵栖的病房,但又怕自己关心则乱,想了想先跑去问了医生,确定邵栖的眼睛应该没有大问题,这才摸到病房门口,这是单人病房,门虚掩着,里面的说话声还挺热闹。
荣雪轻轻推开门,邵栖靠在床上,眼睛戴着一个保护眼罩。老付和郑晶晶坐在床边,几个人正在和他说话。
几个人说得眉飞色舞,床上的人却冷冷淡淡没什么反应。
大概是说得投入,也没人第一时间发觉荣雪进来,直到她朝前走了几步,老付才转头,看到她后,咧嘴笑道:“班长大人,学姐来了!”
她和邵栖的事,班上的人大概都已经知道,不过她现在早不是他们的班导,所以也无所谓。
荣雪朝几个人笑着点点头,走上前:“邵栖,你怎么样?”
邵栖脑袋一偏,没搭理他。
老付干笑了两声:“学姐,邵栖就交给你了,我们待会儿还有课,等上完课再来看他。”
荣雪:“没事,你们去上课吧!”
“班长,我们走了!你好好休养。”
几个人相互使了使眼色,一窝蜂走了。
等到病房安静下来,荣雪才坐在他身旁:“做实验怎么会把硫酸弄眼睛里的?”
邵栖恶声恶气道:“我都差点瞎了,你现在是要指责我吗?”
荣雪道:“我没指责你,做实验难免会发生点事故,我也弄伤过手。”
邵栖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荣雪想了想又道:“你要留院观察,有没有给家里说?要不要叫你家阿姨过来照顾你?”
邵栖一听又炸了:“你的意思是不想管我吗?”
说完就要去扯眼罩,荣雪赶紧抓住他的手:“你别乱动,戴眼罩就是防止手碰到眼睛。”
“你是不是不打算管我?”邵栖又问。
“我当然不会不管你。”
“那我要喝水。”
荣雪松开手,确定他没去扯眼罩,才起身给他去倒水。
邵栖靠在床头,也没打算纡尊降贵地接水,一脸骄矜状等她喂自己。
荣雪给他喂完水,将嘴角沾的水迹拿纸巾擦了擦,见快中午,问:“你要吃什么?我去食堂给你买。”
“现在还不饿,什么都不想吃。”顿了顿,又道,“你哪里都不准去。”
荣雪放好水杯,坐在他旁边:“行吧大少爷,有什么你尽管吩咐。”
“我要没瞎,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理我?”
“你现在也没瞎啊!”
邵栖撇撇嘴:“那要是我真瞎了,你会不会照顾我一辈子?”
荣雪真是服了他了:“你能不能想点好啊?”
“你就说会不会?”
“没发生的事我怎么会知道?”说完又赶紧补充,“你这眼睛弄硫酸就已经够吓人了,别再说瞎不瞎的,不吉利!”
“你要不管我,我还不如瞎了。”
荣雪无奈地叹了口气:“邵栖,你能别整天折腾吗?你不累我累。”
邵栖阴阳怪气哼了一声道:“你三天两头和谢斯年加班,也没听你喊累,到我这里就累了?”
又来了!
“我真求你别在当着谢医生闹了行吗?我丢不起这个人!”
“跟我在一起你觉得丢人了?”
荣雪冷下脸,站起身:‘你要还揪着这事,我真没什么和你好说的了,你叫你家阿姨过来。’
“哎呀!我疼!”邵栖倒吸着冷气哀声叫唤。
“怎么了?”荣雪看他双手要去捂眼睛,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
“眼睛疼!跟火烧似的,可能真的要瞎了。”
荣雪也看得出他一半是真一半是装,但到底狠不下心不管他:“你别乱动,待会我问医生看能不能弄点镇痛的药。”
医生来检查后,发觉眼睛确实红得厉害,担心引起炎症,开了消炎镇痛的点滴。
这家伙眼被蒙着,人却不消停,活脱脱就是恃瞎行凶,护士给他扎针,扎了一次没扎上,就态度恶劣地不再配合,简直有着医闹的潜质。
荣雪也不知道他怎么平安长这么大的,没被人打死大概是上辈子积德。
在他的要求下,只能她亲自上阵。
她是专业医学生,会扎针但是技术实在是稀松二五眼。加上心里愤愤,故意扎了几回才扎进去。
其实邵栖根本不怕疼,小时候为了让他爸回家陪他,经常自虐式的惹是生非,三天两头把自己弄伤,没能牵绊住他爸这个工作狂的脚步,自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
所以荣雪扎他那两下,他压根就没当回事,还挺甘之如饴。
他事儿多,吃完饭后也不睡觉,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要亲亲抱抱,还差点要在床上上演十八禁,最后被荣雪言辞拒绝。
总之就是不让人离开。
虽然眼睛问题不大,但荣雪也担心他不遵医嘱乱碰,直到他终于折腾够,打完吊瓶睡了过去,她才喘了口气回到自己科室。
回去倒不是放不下工作,而是去给谢斯年正式请假。邵栖留院观察这两天,她要不陪他,估计又得闹出什么幺蛾子。
谢斯年好说话,而且也见识过荣雪那小男友的德性,一脸同情地笑着准了假。
荣雪这回换下衣服,匆匆又往病房跑。
邵栖觉少,估摸着也睡不了多久,醒了没见到他十有八九又要生气。要平时她肯定不会这么惯他,但此时他眼睛受了伤,只能先忍着。
来到病房门口,正要推门,却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邵总,我这又没缺胳膊少腿的,就眼睛进了点硫酸,难为你拔冗来看我。”
“你这说得什么话?爸爸听你们辅导员打电话说你做实验出事,吓得会都没开完就赶过来了。”
荣雪放在门把的手拿开,这是邵栖他爸来了?
邵栖嗤了一声:“那您老可真不禁吓。”
邵父在他旁边坐下:“我问了医生,说你眼睛没大碍,应该不影响视力,不过你得遵医嘱,不能乱碰。”
“我好歹学医的,不比你清楚,你烦不烦。”
邵父对儿子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乐呵呵道:“你这两天留院观察,眼睛不方便,爸爸在这里陪你。”
“别!我马上二十,不需要爹了,而且有女朋友。”
“你女朋友不是上班么?你麻烦人家干嘛?”
“她不是人家,是我女朋友。”
“儿子,那你看要爸爸做什么?或者你想要什么,爸爸给你去买。”
“不用了!我已经过了用物质就可以收买的年龄,现在金融危机,你收入缩水至少一半吧?指不定哪天就失业,你还是把你钱留着养老,我什么不要。”
邵父笑:“哎呀我儿子怎么这么懂事!爸爸你就不用担心了,以后老了粗茶淡饭足以,挣来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不稀罕。”
“我稀罕啊!爸爸努力就是想让你自由自在地生活,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为了金钱物质的东西去委屈自己,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邵栖不以为然道:“我本来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那是我有本事,跟你努力有什么关系?”
邵父也不生气,笑道:“没错,是我儿子自己有本事。”
荣雪在外头默默听着,彻底明白邵栖这性子是由何而来,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却不自知。
邵栖醒来已经一会儿,见荣雪还没回来,摸过手机不满道:“也不知跑去哪里了?”
‘包里手机响起,荣雪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找她,赶紧走进去:“我刚刚跟科室请了假。”
“我还以为你跑了呢?”邵栖阴阳怪气道。
荣雪有点不太自然地地朝病床边的邵父笑了笑:“叔叔好!”
父子俩长得很像,邵父保养很好,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出头,气质出众,一看就是精英人士,完全看不出来是跟刚刚和儿子低声下气说话的男人。
儿女债大概就是如此吧!
“好好好!”面对自己儿子女朋友,邵父这个在职场呼风唤雨的人,也有点不太自在。
邵栖挥挥手:“行了,我女朋友来了,老爸你可以走了!”
邵父道:“你这死孩子,也不介绍一下。”
“有什么好介绍的,反正以后会住进咱家的。你赶紧走吧,这两天让张姨做点明目的好吃的给我送过来。”
对于邵栖的口无遮拦,荣雪老脸一红,朝邵父道:“我叫荣雪,是江大医学院的学生。”
邵父点点头:“我听这小子说过,问他多得就不说了。那就麻烦你了!”
荣雪道:“我应该做的。”
“老邵,你就快走吧!”邵栖嚷嚷。
邵父啐道:“这倒霉孩子!行,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别什么事都你们老师或者张姨告诉我。”
荣雪想了想:“我送您吧!”
邵父笑着嗯了一声:“看看你女朋友多懂事!”
荣雪跟着邵父走出门口,随手将门关上,笑着道:“叔叔您放心,我会照顾邵栖的。”
邵父笑,低声道:“那就麻烦你了,他这孩子挺能折腾人,你多担待着点。”
原来您知道啊!
荣雪笑了笑没说话,邵父又道:“我和他妈妈很早离异,我工作又忙,没怎么亲自照顾他。虽然孩子没长歪,但脾气确实不大好。我这个爸爸虽然不大合格,但儿子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希望他想要得都能得到,想做得都能完成。他这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却不止一次说过以后会结婚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定没定性,但肯定是真得喜欢你。还麻烦你能让着他点,别跟他太计较,要是有什么需要,跟叔叔说就好。”
她理解一个父亲的心理,但也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是啊!他脾气不好,她就得让着她。可有谁能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荣雪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我会的。”
目送走邵父,荣雪折身进门。
邵栖哇哇叫道:“怎么这么久?有什么好送的,他要说什么你别理。”
荣雪道:“你怎么对你爸这态度?”
邵栖嗤了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怕他那么大只杵在病房里,你会不自在,所以才让他走。”
荣雪笑:“你爸真疼你。”
“那是因为他太忙,觉得对不起我。”
荣雪看着戴着眼罩的英俊男孩,无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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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快散伙,但也不会是因为这种小事,毕竟女主性格比较能忍~所以说邵栖还会作个大的~触及女主底线,才会被甩,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