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亲娘左边眉毛稍上有一颗大黑痣, 你再瞧瞧我家仨丫头。”他伸手往外, 指了指门边上趴着的三个小脑袋。
“姐妹仨, 每人左边眉毛上都长了一颗大黑痣, 跟她们奶一模一样, 这保准真真儿的, 你不用替我担心！”
说完, 他拍了拍赵拴田的肩膀，叹了口气，然后拉着自己的媳妇孩子一溜烟就走了。
赵拴田觉得这方法很不错, 结果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爹娘啥特色都没有，甚至连他们俩长啥样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赵拴柱两口子见没自己的事, 也从窗户底下站了起来, 跺了跺发麻的脚，结果却发现王芳站在窗户旁幽幽的看着他们俩。
“啊啊！！”
“鬼叫什么, 滚回去！”
......
早上, 家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是打着哈切不情不愿的起来。
没办法, 吃了大半夜的瓜, 实在是太困了。
学生虽然是放假了, 可是大人们还是有一些活儿的, 只不过比农忙的时候稍微好一点，不用每天拼死拼活的赶着把粮食收回粮仓。
为了防止两个最不省事的小兔崽子瞎折腾，王芳就差拿俩链子把他们拴起来了。
赵小妹无语, 她心里年龄都多少岁了, 真没那么幼稚的需要大人走哪儿带到哪儿啊！
“真是的，咱们在这儿累死累活的，还有人干活偷懒带孩子！”吴山凤在旁边抱怨道。
别看过了农忙活儿不大重，可这些不大重的活儿是对于村民们以及来了几年的老知青来说的，新来的知青可受不了这么重的任务。
王芳没理她，“小妹，你就在这儿坐着知道不，奶不要你干活，你省心点别让奶操心就行了。”
至于旁人的唧唧歪歪，那关她啥事？
这年头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那二傻子敢指名道姓地说她就敢直接喷回去，这会儿没指名道姓的她也不想去费那个劲儿。
“奶，其实我可以跟在你后头踩土疙瘩的，保准踩的稀碎！”赵小妹举手。
“......”王芳瞪眼，“踩稀碎了鞋子谁刷？别逼逼，小心我揍你个稀巴烂！”说完就转身刨地去了。
旁边的赵拴田瞧了半天，转头对地上蹲着的儿子说：“瞧见没？给你老子我来踩土疙瘩！”
“爹，你还怀疑我的小卷毛呢，我为啥要给你踩土疙瘩？”他可是个记仇的人！
赵拴田险些一锄头刨到自己的脚上，瞪眼看着草根，“老子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关于是否是亲生的这个问题，在早上老赵头醒来后彻底破案了。
据老赵头说，他爹当年就是一头天然的毛毛卷，这是有家族因素在的。所以对于草根的来源问题他从不怀疑，甚至还有些欣喜。
这一看就是他赵家的种啊！
所以在喝粥的时候，听说大孙子怀疑他重孙子不是亲生的，老赵头当即就一口啐了出来。
“瞎说什么！你瞅瞅草根这鼻子，这眼，这稀疏的小眉毛，不像你像谁？滚滚滚，别叫人生气！”
赵拴田很郁闷，这不是村子里前些时候说方知青的肚子大的太快么，他也只是睡梦中突然惊醒的啊，咋能怪他？
可草根是谁啊，他显然不觉得亲爹就必须要给面子。
而且大半夜的被亲爹闹起来，身为一个放假的学生，本来就应该吃喝玩乐睡懒觉，这好好的被他爹拖到地头来晒太阳，他能乐意才怪。
翻了个白眼往小妹旁边一坐，死活不去踩土疙瘩，“奶心疼小妹呢，爹你也心疼心疼我！”
“......”赵拴田抬头后更受到刺激了，乌漆麻黑的还有一头黑色的卷毛，偏偏要坐在小妹的旁边，这是啥？
两个锅贴！
这个没下锅那个就糊了！
草根才懒得管他爹咋想，亲爹这种生物可没咋管过他。
等晚上回去的时候，看到他们父子俩一前一后的进门时张大菊还纳闷了，怎么这么快就和好了？
“娘，爹说我丑！”
“丑？”张大菊正在另一边专用的简易灶台上煮猪食，闻言头也不抬，“丑怕啥啊，你爹好看不？”
“......好看。”草根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昧着良心说话。
“好看不也还是娶了我？”勺子拿起来磕了磕，猪食搅拌好后就盛到了猪食桶里。
好看不也还是娶了我......
好看......
娶了我......
勺子仿佛敲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草根抬头，满脸震惊的看向他亲娘，眼里满是惊恐。
爹那个相貌都娶了娘，那他......
浑身激灵了一下，他拒绝往下面去联想。
总之就是草根更绝望了，破天荒翻出了暑假作业，他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打从今日起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人丑就要多读书！
......
73年秋，两小只到了三年级，草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拖着小妹往学校跑，搞的赵小妹一度以为他是疯了。
草根有些悲伤的看向他妹子，叹了口气，你不懂，你不懂我，你不懂男人！
只要一想到他爹的颜值和他爹娘的搭配，草根现在路过小河沟都不往里面看自己的长相了，生怕对自己以后的人生丧失了信心。
儿不嫌母丑，他不嫌弃他娘，但是他不想以后娶个丑媳妇儿！
大妹和二妹虽然相差一岁，但当初入学的时候她们俩是一块去的，所以这俩现在是六年级，剩下的兄妹仨是三年级。
不像底下的这三个对什么都充满了兴趣，大妹和二妹对于上学这种事儿已经没有多大的期待了。
因为爹娘说过，小学六年级毕业就让她们回家跟着学习干点活儿，也可以试着去上工挣工分了。
村里可没有几个是小学毕业的娃儿，她们姐妹俩这个学历已经足够高了，再上初中的话就要去镇上的学校。
镇上离赵家村有八九里的路程，而且要交的学费更多，爹娘他们拿不出这个钱。
尽管她没资格要求，可依旧很想要继续读初中，但她清楚家里最有钱的是奶，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供着她们。
当初分家的时候她年纪最大，心里清楚奶不是她们的亲奶，对她们这样已经是够好的了。
再说了，如果是亲奶，她们恐怕连小学都不能上。所以大妹对于现在的这个奶还是很感激的，又能念书又不用做活。
不像村里的其他女娃们，五六岁就要开始给家里人做饭打扫，她们姐妹仨在赵家也算是享福的人。
可心底里有些不甘心，明摆着奶是要把小妹供到底的，念到哪算哪，为啥她们姐妹不是奶的亲孙女？
“姐，大姐？”小妹见大妹站着发呆，便拽了拽她的袖子，“大姐，轮到我们仨了，给我们交学费吧。”
大妹回过神，捏紧了手中的钱，看着底下坐着的人，咬咬唇，还是把手中的钱递了过去，“阮老师，这是我弟弟妹妹们的学费，您数一数。”
阮安琴把钱数了一遍放到一旁的盒子里，然后将书本给了三个人，说道，“赵大妹同学，你去你的教室吧，好好上课，你的学习成绩再努力一把应该是能考上初中的。”
是的，她能这么快放弃一定要上初中的想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的成绩也不好。
“谢谢阮老师的鼓励，我会努力的，只不过......”她有些难过的垂下了眉，“我们家里人应该是不会再让我上学的。”
成绩不好归不好，但是想上初中的想法还是有的。她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铁盒子里的钱，跟弟妹们道别后便去了旁边的教室。
小妹挑挑眉，我们家里人？
她也没多想，大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好姐姐，家里也没什么大的纷争，没露出苗头的情况下，她不愿意将人想得太坏。
“你想啥呢？”草根凑了过来。
“去去去！”小妹推开了他，“我同桌咋是你？”
“因为我要保护你啊！”草根说的一点儿也不心虚。
老师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今往后在学校的日子里，小妹这个赵家村村花将会是他铁打的同桌！
跟好看的人坐在一块儿他也会变得好看！
可惜，年少中二的草根永远也不知道，在他以后的日子里，初中、高中、大学的毕业照，一黑一白将会是他永远的黑历史。
简称黑白无常。
本来长开了顶多就是普通，可是他被老师给忽悠瘸了，硬生生的站在漂亮姑娘旁边把自己的颜值拉低了五个点。
小妹拉住他的手，小嫩指头轻轻一捏，草根瞬间抿紧了嘴，“真是太谢谢你了草根同学，我太感动了！”
他龇牙咧嘴的抽回了手，举起双手说起了真心话，“好吧，从今以后，你上课睡觉的时候我帮你看老师！”
“你考试的时候我帮你瞄学霸的答案！”
“你偷懒的时候我帮你抄作业！”
“你偷看男娃儿的时候，我......我主动跟你看上的人去做好盆友！”
“哥你真好！”赵小妹一脸感动。
“我当然好！”草根也是一脸感动的回看了过去。
但愿看在我这么好的份儿上，你的好看分我一半儿吧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