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却有点早熟, 林一舟觉得自己心里很沉重。
小妹觉得自己这个小伙伴怪怪的, 不知道又哪儿戳到他肺管子了, 摸了摸脑袋说道, “不过我也觉着你长这么好看, 被人欺负怪可惜的。”
长得好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心里感觉舒服了点, 可接下来的日子，他就知道什么才叫舒服不舒服了。
林一舟，我今天考了65, 这些灯笼果送你，谢师礼。
林一舟，我考了70分了, 奶说我进步很大, 这个特地拿过来谢你的！
林一舟，我巴着分数的末尾上初中了！
......
好吧, 他感觉自己跟吃软饭似的。可十二岁的小姑娘身形纤细, 林一舟感觉耳朵发烫, “哦……恭喜。”
现在是77年7月, 他们爷孙俩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爷爷说上面风声没那么紧, 最近或许会有更好的政策下来。
这一点爷爷以前也经常跟他这么说，可是他并不相信。
但就在他小学毕业没多久后，他那个亲妈找了过来, 对他嘘寒问暖给钱给东西的, 这一点让林一舟相信或许风声真没那么紧了。
要不然以他亲妈那趋吉避凶的能力，怕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有他这个儿子。
“不是我说，你可真厉害！”小妹看向林一舟的眼神满是钦佩，“你竟然能考全校第一！”
然而她这个趴着分数末尾上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倒数第一。
“这个还好，你也知道我早就将小学课程学完了，没什么难度。”这话还真不是自谦。
他也不是什么天才，只是比旁人稍微聪明了些，而且家里有一个当教授的爷爷，能比别人提前一步罢了。
“哦，那你心里就没有欺负小学生的感觉？”小妹看着他，“例如我？“
“......”林一舟跟她距离远了一步，不敢靠太近，少男少女的年纪，走的太近总会惹来闲话，“对了，你家最近还有人过来闹？”
“这两天好多了。”小妹回道。
她大姐年纪到了，那家说好了准备过来定亲，可没想到，去年招工当上城里纺织厂女工的大姐却看上了厂里的另一个人，有了悔亲的心思。
所以最近那家人总是过来闹腾，让他们家赔他一个媳妇。
“嗯，谁的事谁处理，你别头脑一热就上去。”林一舟叮嘱道，“你年纪还小，不管男娃女娃总是要多学点才好，现在考上初中了就努力往下完成自己的学业，别急着嫁人。”
“嫁什么人，不到三十岁不嫁人！”小妹白了她一眼，“嫁人太早不好，我跟你们男人不一样。”
不给自己弄点存粮哪敢嫁人？
这年头难道还能指望男人从头到尾养你一辈子？
那不做梦吗？
自己没点儿钱，估摸着还没养到一半儿就遭人嫌弃了。
“啊？”林一舟傻眼，“三十岁？”那他不是三十一了？
“其实......女孩子也可以急着嫁人的。”感觉脸有点疼。
小妹摇头，“我要嫁就嫁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最起码不打婆娘还能养家糊口，“嗯，还得比我高，抗揍！”
林一舟默默的后退一步，“我们不说这个超纲的话题，还不如说说你大姐那事儿怎么解决的。”
“能咋解决啊，被我奶打出去了。”小妹翻了个白眼。
“人家本来就是瞧大姐了，大姐当年也是她自个儿答应的，这么些年每年节礼之类的人家也花了不老少，她现在说后悔就后悔了，哪有那么美的事儿。”
关键是三叔三婶他们还不打算把花用了的东西折钱还回去！
而且那家人过来闹的时候，能目标明确的盯着她却不管年纪比她大的二姐三姐，而大姐跟那家人都在城里，这里要是没有什么猫腻，奶也不可能把三叔三婶他们一家子给赶出去。
哪儿能这么巧的就偏偏看上了她？
“嗯，这不关你的事，你躲远一点，毕竟你是个小姑娘。”万一人家有什么坏心思，吃亏的也是你，林一舟心里默默的想到。
“你放心，有人来闹我也不怕，你看我这身高，我这力气，谁能欺负我？不过能跟你在一个学校简直太好了，以后你照样当我的小老师，我照样当校园一霸保护你！”
林一舟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这些年他也没怎么亏着自己，可偏偏老是赶不上小姑娘的个子，依旧比她矮了半个头，走在路上一点自信心都没有。
“我先回去了！”林一舟走了两步，转头又说道，“大姑娘不能老是跟小时候一样跟男娃在外面玩，你在家里等着我，我抽空过去教你做暑假作业。”
“......”小妹吸气，你是不是有猫病？
难得放假还不让人出去玩儿，难道暑假作业这种东西不是开学前一天才需要做的吗？
小妹哼了一声，她听他的才怪！
一路哼着小调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回去后，就看到她大伯和大伯娘双双蹲在墙根下，唉声叹气的瞪眼。
“大伯，大伯娘。”
“哎，小妹回来啦？”张大菊抬头看了她一眼，“进屋去吧，你奶在等着你。”说完头又低了下了头，狠狠的瞪着赵拴田。
“大菊啊，爷奶都没了。”赵拴田叹了口气。
“是啊……”张大菊抬头看天，“咱家草根有出息，比小妹成绩都好，考上了县里的初中可给咱家争光了。”
“你说......爹娘会给草根出学费不？”赵拴田往堂屋方向看了看，凑到张大菊耳边小声的说道。
“你想啥美事儿呢？这些年咱俩自己咋样你心里没数？咱把草根供到小学毕业了，这钱可都是当年爷奶给咱的，毕竟这可是大重孙子！”
“可现在钱花光了啊，咱们一家四口伙食费还是爹娘贴补的，再要娘出这钱，可小妹还得念书，娘指定不同意！”张大菊也发愁。
这些年两口子一心盼着儿子能考上初中考上高中，可这真考上了，又要为学杂费发愁。
学费还好说，凑凑借借的到年底也能还上。
可这一年两学期的伙食费，还有住宿费可咋整？还有平常用的本子笔之类的，这些可都不是小数目。
“小妹不是丫头片子……”赵拴田心虚，声音越来越低，“也不瞅瞅那成绩，咱队上考不上的另说，考上的可都比她分数高，咋能比得上咱草根？”
“要死啊你！”张大菊狠狠的拧了他一把，“小妹是不是丫头片子是你能管的？小心让娘听到了咱家连饭都吃不饱，儿子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再说了，谁让你不是娘亲生的？你要是娘亲生的，我现在还能跟着你犯愁？没用的东西，赶着那么快投胎干啥，你要是晚一步，不也落到娘的肚子里了？”
说起这个张大菊就羡慕她二弟妹，别看早些年他们大房在爷爷奶奶的偏心下日子过的可别提多好了，可那也仅限于在二房使劲干活的情况下。
有爷奶管着，二房不得不贴补他们。
可眼下变成自己在人屋檐下生活，即便她脸皮再厚，可这公公婆婆不是男人的亲爹娘，她也做不到理直气壮。
因为前些年的理直气壮的气焰早就被婆婆给打没了，婆婆要的就是人老实听管教。
她自个儿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这么些年的习惯说老实就老实了？
还不是那一句话，端谁的饭碗听谁的话。
这吃着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要是使劲撒泼的话，人家也不吃你这一套。
看看现在的三房就知道了，算计谁不好，偏偏算计到小妹身上。
现在好了吧，直接被扫地出门。任那李大花拖着孩子过来如何求，娘也不会心疼，左右又不是亲生的，心疼个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主意？我前些年是混账，是不是东西，可这些年我怎么干活的你不也看在眼里？”
“全是因为咱家草根有出息我才努力干活的，你瞅瞅我这张脸，当年多白多嫩啊，大姑娘小媳妇的都喜欢瞅！”
“你再看看现在，跟老树皮似的！不全是努力干活辛苦出来的？”赵拴田摸了一把自己糙得不行的脸皮，“可我又能咋办呢？”
“儿子是自己的，我咋能不努力干活，我这些年不也改邪归正了？可没钱就是没钱，咱老二的成绩也不错，过些年木根也跟上来要花钱了，你说说，孩子们可咋办？”
张大菊直接呸了一口，“别把自己说得多高尚，你怎么干活的我能不知道？你瞅瞅你跟二弟能比吗？二弟不也照样下地干活，工分拿的还比你多，可你瞧瞧人家，人家供小妹可轻松多了！”
“二弟不是有娘贴补......”
“贴补啥啊贴补？光到年底算工分的时候，二弟起码是你的两多倍！就这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努力干活了......”
草根趴在门缝边偷听了他爹娘在那吵吵嚷嚷的，心里感觉很不好受，想了想，便跑到堂屋那找他奶去了。
“奶，初中的学杂费要多少？”
“光看第一学期的，再省着点儿用，各种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要二十多，接近三十块钱。”王芳倒是淡定。
她早就猜到草根会过来找她说，指望她那便宜大儿子大儿媳妇那肯定不可能。
那俩不会过来跟她张这个口，顶多暗地里算计一些小心思，可是小心思也只敢在心里捣鼓两下却不敢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