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丞相府就看到管家一脸愁容,两个人步入正厅,丞相正坐在侧位的红木椅上,垂着头,双拳握得紧紧的,只远远便觉得他似乎苍老了十岁。
仪风走过去,蹲在他腿边,一言不发,凝望着他。
楚月臣向慕容博铭鞠了一躬道:“多谢丞相仗义相助,才使下官的冤情得以沉冤昭雪。今日奉陛下之命,提丞相诊脉。”说着给他号了脉,“心脉紊乱。我开个方子,按时服药即可。”
“老师,身体为重,您别愁坏了身子。”仪风长叹一声。
丞相略微抬了抬头:“老夫自诩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可是今日之祸缘何而起啊?”
“老师,你放心。母皇肯定会派人去救慕容将军的。大军一到,破阵只需三天。”
“三天。三天能保证杀开重围?易老将军倒是可以只是卸任,小将之中又有何人?莫不是要用易将军那个养在深闺的小儿子,还是要用外戚江欢?难不成,四公主你又要披挂上阵?现在正是皇位接替关键时刻,你不能错失良机啊!”
仪风苦笑道:“不知老师是否还记得那首时?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秦温伦?!他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柳仪风摇了摇头:“不,母皇真正想推上战场的人,是他的儿子——秦修。”仪风的心抽了一下,十指刺入掌中。母皇是觉得他不能再留了,而自己与他反目成仇,再也无法牵制他,那就把他放到战场上消灭他,母皇这招真是不见血啊!
“秦修?!他倒是个将才!”丞相抚须道。
“对了,老师,玉婉呢?”
“去你的雍和宫找常苑去了。常苑这大理寺卿专职之事交给我吧。”
“嗯,碧情,正好去搜一搜玉婉的房间。”
楚月臣点点头:“你放心,我去。”说完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楚月臣拿了一个小瓷瓶回来,“这个是一种秘药,具体成分我拿回去一些再看看吧。”
“老师,母皇病重之事,你可曾对别人提起过?”
丞相想了想道:“没有,按照你的吩咐从未向玉婉提起过任何国事。”
“这消息,还会有谁知道……”仪风敲了敲下巴,“对了!随你一同入宫的都有什么人?”
“一个侍从,几个轿夫。”
“皇上生病是大事,难免走漏风声,她既然以此为通路,我等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柳仪风策马来到秦府门口,却又不敢进入,当初为了怕他嫁给二公主不惜一切也要留住他的那份勇气消失了,只有望而却步。
“四公主?”秦修身边的随从从门中走出,见了仪风不禁惊呼,“卑职见过四公主。”
“起吧。亲少将……秦将军在么?”
他点点头:“在,在,公主快进来吧。”
仪风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他,走入大门。一会儿见了秦修,自己该说些什么呢?算了,不管了,于是不觉加快脚步,直奔卧房而去。
推开房门,便看见秦修立在厅中擦拭着宝剑,阳光一晃,明亮的剑身折射出的光芒,刺痛了仪风眼睛,仪风还记得上次在秦府见他,那把剑指着自己的喉咙,那森森的剑气仍然冲击着她的神经。秦修见了她却把宝剑扔到地上,直奔仪风而去,把她抱在怀中,“你来了,你来了,你原谅了我对不对?”
仪风在他的怀里拼命点头,泪也落了下来:“对,我怕,我怕自己再不敢见你,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要去,好不好?”
“没办法,这是圣旨,我不能抗旨呀。”
“上次二姐跟母皇求你,你就这样说,于是我就没有留住你。这次不许再这么说,不许!”
“仪风!男儿自当保家卫国!皇上既然放弃了我,那么与其留在这里,不如走得远一些反而安全。”
“可是我怕,我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战场太可怕了,我亲自经历过的,我不能同意你去!”
秦修长叹一声,扶着仪风的头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现在你来了,我便放心了,我也能安心的上战场了。”
“既然你执意要走……留个孩子给我吧,这样我见到他便会想起你,想起跟在一起的时候,好不好?”
“仪风?”秦修吃了一惊,仪风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你欠我的,总该还我一个。”
秦修低下头,吻上她的唇,她闭上眼睛。
楚月臣发现仪风最近很能吃,也经常爱困,常常会在照顾皇上时趴在榻边就能睡着,于是楚月臣偷偷给他号了脉,差点儿尖叫,仪风已经有了半个月身孕,且胎像平稳。
楚月臣把杜清酌和常苑找来商议此事,因为他很想知道是谁捡了这个便宜。
灿儿拿来起居注,却发现仪风那天的记录是空的。
常苑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那天是秦修出征的前一天。”
杜清酌手里的册子掉在地上:“是他的孩子?”
楚月臣也惊奇道:“他们……”
常苑俯身拾起册子,掸掉上面的土:“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仪风抽空去了丞相府,一进正厅就关上门,“老师,好消息!”
“什么消息?”丞相急着问。
“秦修他们的军队已与慕容将军会合了,一起进攻契丹,契丹大败!”仪风兴奋道。
“谢天谢地!我按照你的吩咐向因为透露,秦修大将军从西门包抄,可是她不知道真正的人马是去攻击主营,你还真不愧是当年生擒匈奴王子的柳仪风!”
“少夸我了,今天来是为了处理玉婉的事而来的。”仪风话音刚落,杜清酌、常苑、楚月臣都来了,同来的还有十三和易昀,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
“这么多人抓她一个,可是够了吧?”仪风狡黠一笑。“今天,玉婉约子卿哥见面,然后离开,传递了假消息,也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所以,要抓住她只能是今天了!”仪风一边走一边说,“子卿哥,你先进去,我们在外面等你。”常苑点点头,几个人已经到了玉婉的房间外。
“风儿一会儿不要上前,碧情保护好她。”杜清酌回头道。
楚月臣不屑地看了杜清酌一眼,把仪风拉到身后。
常苑进了门,众人隐蔽起来。
“老师你来了?”玉婉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常苑进了屋道:“今天把我找来是为了什么事?”
“老师,若是婉儿做了错事,你会原谅婉儿么?告诉我,老师!”玉婉抓住他的衣袖,眼睛紧紧盯着他。
“婉儿,做了错事,只要改正,看你师娘,每次都是错了就改,虽然改过还犯,但是有心承认就是好的。”
“永远都是柳仪风。”玉婉笑了笑,“老师你都知道了吧?”玉婉一边说一边取下书架上的瓶子,“老师,婉儿不是小孩子了,婉儿不是小孩子了,婉儿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只比四公主小了一岁而已,怎么会不懂情爱,婉儿爱你啊!老师,在此之前我只是个奴隶,连名字都没有,我喜欢老师你叫我婉儿。”玉婉回过身,双眼,满是爱意,然后打开瓶塞,“我每天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只有喝下这个药,才能变成回大人,不然就只能是个孩子,我不想这样,我想长大,像柳仪风那样爱你!”
玉婉喝下药水,把瓶子扔到地上,以往的疼痛却意外地没有袭来,于是睁大了眼睛:“不可能的!怎么……”
“味道像吧?我们家碧情做的,只是不能变身了,知道你武功好,变身之后就打不过你了。”柳仪风出现在门口,笑得像只狐狸。
玉婉抓过常苑掏出一把弯刀抵在他腹部上,“别过来!”
“你不会动手的,因为你爱他。”柳仪风眼中满是担忧的盯着常苑。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玉婉的手有些发抖,“你们还真是聪明。”
“越是完美就越是惹人怀疑。只是除了皇上得病的消息是真的,但是,从那之后你所传递的消息都是我故意透露出去的。”
“老师,连你也骗我。”玉婉流下一滴泪,落在常苑手背上,“你为什么也和他们一起骗我!”玉婉的声音有些嘶哑。
“是你在骗子卿哥!赶紧放了他!”
玉婉气极反笑,一把推开常苑,用力冲自己是腹部刺去,几个人没有反应过来,那刀便完全没入了腹中。
仪风冲了过去,抱住常苑:“子卿哥,你没事吧?子卿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冒险。子卿哥。”
常苑睁开眼道:“我没事。”
因为呼吸微弱地向常苑伸出手,“老师……子卿……子……卿。”
常苑看了看柳仪风,没有起身,没有回头。
“子卿……谢谢你,我一点都不怪你……真讨厌……要用我最厌恶的样子死去……龙台儿丹,巴克奇,虎……右……亡……”玉婉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常苑闭上眼,仪风就这样抱着他一刻也不敢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