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贤者的话语令宋鸿雁陷入“宕机”状态，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老头，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的反应似乎在贤者的意料之中，他端起旁边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差。
“喝口茶吧，醒醒酒。”
“......嗯。”
机械地将茶水送入自己的口中，宋鸿雁的大脑才“重启”完毕。他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贤者，不加遮掩地将自己当下的心情展现在对方面前。
“嘛......你不太能接受也很正常，这没什么。毕竟在你看来，双方没有任何利益上的交集，大巫女似乎没有投靠的魔王军的理由。想要向你解释清楚这件事，就不得不说起巫女一族的历史。”
“巫女的历史？”
“巫女是创世神的信徒，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准确来说，最初的巫女们确实是创世神的信徒。”
“最初的巫女们？您这话的意思是......”
“一般来说，神明失去全部信徒，才会死去。创世神则是个例外，它的使命是创造世界，在完成这项任务后便会死去。”
“一个死去的神明，就算能留下一些恩泽，却也无法再庇护它的信徒，这种神明能吸引到多少信徒？”
“这......”
这个世界的神明和宋鸿雁所在世界中的“神明”不同，它们真实存在，并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以及庇护自己的信徒，并非只有精神寄托这一项功能。
神明具有实用性......这个特点有好有坏，好的是信仰神明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坏的是......一旦神明失去了实用性，信徒自然会开始流失，直到消亡。
“创世神死后，不少信奉创世神的信徒便放弃了信仰，新信徒越来越少，甚至最后没有人再信仰这位死去的神明。虽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感叹的事情，但......对地下城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坏事。”
“巫女一族作为创世神的信徒，被赐予在这里使用特殊能力的权力。这份力量与她们的虔诚度相挂钩，虔诚度低或者说怀着其他打私心的人，则无法使用这种能力。”
“如果放任这种情况继续继续下去......地下城将迎来没有管理者的那一天。到那时，这里绝不会继续和平下去，甚至会变成一个地狱。”
“确实有这种可能。那她们是如何解决......”
“初代大巫女预见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为了能继续守护这地下城的和平秩序，她们使用创世神遗留下来的某种禁忌，让自己的身体永葆青春，以便生生世世管理这里。”
“她们......她们成了......不老不死的存在？”
“理论上如此，准确说肉体上是这样。这种身体易于修复，十分方便。只不过......她们的灵魂就没这么走运了。”
“巫女并非神明，肉体不老，但灵魂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磨损，待灵魂衰亡，就只剩肉体的空壳于这世间。”
“哎——她们......”
听到这里，宋鸿雁不禁为这群狂热的信徒而感到悲伤。创世神留下的两个种族，一个因召唤神明而走向灭亡，一个为管理好这地下城坚持到灵魂衰亡的最后一刻。两者谁更疯狂一些，宋鸿雁反倒有些说不准了。
贤者这么一解释，有些事情就能讲通了。之前神乐的断肢得到修复，恐怕也与这种永不衰老的身体有关。这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意识到灵魂最终会衰亡后，初代大巫女做了一项重要决定。任何人形种族的完璧女性，都可以成为巫女，甚至能够成为大巫女，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失去之前的记忆。”
“可这不就......”
宋鸿雁此前从巫女神乐口中听说过这件事。当时他没什么疑问，但在贤者说出巫女的能力与虔诚度挂钩后，这件事就变得十分蹊跷了。
“没错，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这只是明面上的代价，实际上——”
“她们失去的不只是记忆。巫女一族运用秘法，将对方的灵魂抽取出来，加以改造，附在原本巫女的身体上，直到灵魂再次磨损殆尽。一代代的巫女就这样诞生了，大巫女也不例外。”
“这......竟然是这样！”
虽说巫女一族只招揽人形种族，但是......人形种族并不只有人类，巫女们的外形却清一色的都是人类外形，这件事怎么都说不通。
“取出她们的灵魂......那她们原本的肉体......”
“这我就不知道了。是保存在某个地方，还是......毁掉了呢？”
“您告诉我巫女一族的历史......这和大巫女投靠魔王军有什么关系？”
理清了巫女一族的历史后，宋鸿雁反倒更不明白大巫女为什么会投靠魔王军了。她们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并被改造了一部分记忆，一切只为守护地下城，怎么会和魔王军扯上关系？
“答案很简单，千年来一直天衣无缝的灵魂改造出现了小纰漏，唤醒了大巫女本应失去的记忆。为了阻止悲剧再次发生，她才会主动接触并投靠魔王军。”
“她的记忆......被唤醒了？”
“不错。这是我通过聊天从她口中探取的情报，百无一失。为了让自己与其他蒙在鼓里的巫女得到解脱，她才会出此下策。”
“......”
贤者的解释迄今为止都没有什么问题。试想一个人满怀憧憬，想要成为巫女的一员，甚至甘愿失去记忆，换来的却是......成为一具虔诚的“傀儡”。得知真相后心有不甘，想要拆穿这个骗局，也在情理之中。
“那她为什么不选择我呢？我可是勇者啊！”
作为“正义”势力的代表，宋鸿雁可以接受大巫女的想法，但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去求助魔王军，而不是自己。想来自己......知道这一切后也会选择帮助她，她为什么非要......寻求那些家伙的帮助。
“道理很简单。勇者的出现与希望女神有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神明的使者，因为这层关系她难以相信你。”
“不是，这有什么不能相信？我......我......我愿意帮她！”
“哦？哪怕会将这地下城搅得天翻地覆，让这里变成地狱，你也愿意？”
“我......我......这......”
贤者此言一出，宋鸿雁便无语了。如果最后会闹到这种地步，他......还真无法坚定不移的支持大巫女。
“这不就得了。她选择魔王军，也是不得已的决定。哎——”
“等等，她投靠了魔王军，那您......您怎么能安全的呆在这里，她没把您......”
一个问题得以解决，另一个问题就冒了出来。作为仅次于勇者与龙族之主的威胁，魔王军怎么可能放过贤者？按照正常的逻辑，贤者早就......惨遭它们的毒手了。
“你想问大巫女为什么没把我交给魔王军，魔王军为什么没有杀我？我为何能够置身事外？”
“没错，您——”
“很简单，我假装投靠了魔王军。”
“嗯......嗯？”
如果没有“假装”二字，宋鸿雁恐怕当场就炸毛了。即便如此，他也愣愣的看着贤者，其惊讶程度不亚于之前贤者说大巫女投敌。
“您也......不，您假装投降了魔王军？”
“正是如此。我为表诚意，便替它们出谋划策，设计杀死你。安排恶魔傲慢陷害你的人正是我，与血狼帮结怨、在第3层散步瘟疫、引凶兽攻击你，都是我的主意。”
对方平淡的态度让宋鸿雁十分无语，要不是因为他是贤者，宋鸿雁真想一剑劈过去。
回忆恶魔傲慢的遗言，它只说是“那位大人”安排它布局，自己想当然的认为“那位大人”指的是“混沌之王”迪米乌斯，其实却是——他们一直苦苦追寻的贤者。
“您这样安排，是为了我们能发现杀生石中的线索，并顺理成章的层层而下，消灭凶兽。毕竟水晶都和它们有关。我说的没错吧？”
“非常正确。你的脑子在历代勇者中，已经能称得上前三了。”
“多谢您的夸奖，只是......拜您所赐，我们这一路险象环生，好不危险。”
“这我明白。你是拯救世界的勇者，无时无刻不面对危险，你若是连这些危险都无法踏过.....击败魔王无异于痴人说梦。”
“......哎——被人当棋子的感觉真不好受。”
“哈哈——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贤者真挚的目光并没能让宋鸿雁感到多少暖意。如果“一切”真的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他......怕是他真把自己卖了，自己还傻呵呵的帮他数钱。
“勇者啊，你不要用这种看着我，我也是有苦难言。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我一定隆重的向你道歉。”
“不用了，我知道您是一番好意，只是心里仍有点不舒服。”
如果贤者所言非虚，宋鸿雁便能理解为什么在第二个梦里，自己会看到贤者将大巫女杀死，想来她已投靠魔王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经过这一番谈话，宋鸿雁觉得自己稍稍看清了贤者是个怎样的家伙。除了傲人的智慧外，他还有一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
（幸好他是自己人，要不然......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一代魔王复活后，出现了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我才会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接受，但请你相信我，我绝对站在你这一边。”
“我明白了，贤者先生。”
“谢谢你，勇者。”
听到宋鸿雁对自己的称呼发生了变化，贤者明白他正式接纳了自己，之后就可以......
“时候不早了，勇者。为了避免其他人起疑，你回去吧。在融合工作结束前，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以防再生事端。”
“嗯，那就这样吧。明晚见，贤者先生。”
“明晚见。”
深吸了一口气后，宋鸿雁辞别贤者，离开了房间。贤者以温柔的目光送他离开，之后又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子，同时感叹起来。
“这最后的勇者......聪明有余但戒心不足，可惜了。”
说着，他从口袋掏出全部水晶，打算就此开始进行水晶的融合工作。
“融合水晶根本不需要一天，他还真是天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