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伤人
其实郑国庆是真不愿意上学，不过，这是二姐的条件。
要么留在C市上学，要么回家？你选哪个？
他只好选上学了，可以留在二姐身边。
历天明的假期就快到了，他很舍不得离开，整天腻歪在媳妇和孩子身边，简直成了二十四孝好男人好爸爸。
表姐发来电报，大姨知道历天明快回单位了，还是不放心她，家里的地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干脆上C市来了，要帮她带几个月的孩子。让历天明去接站。
人接回来了，看着那两个背筐，两个大包，郑慧雅直想哼哼，“大姨啊，你快坐下歇一歇，这一路上转车你是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的？累坏了吧！”
大姨看着她笑眯眯的，拍拍她的手，“不累不累，大姨是农村人，出力出惯了，这点东西还能拿不了？”
郑慧雅迎到外屋地，把人领进屋，很得意的显摆，“看看你外孙子外孙女，长的像不像我？”
张玉杏瞅了瞅，“嗯，这女娃像你, 这两个, 像他们的爹。”
郑慧雅要去帮她脱鞋，“你上炕歇着，炕上暖和。”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你管, 我去洗个手, 别把埋汰东西带给孩子们。”
老太太不懂什么是细菌，但她向来仔细, 先去洗了手, 把外套脱了，这才上炕仔细的看着孩子们, “你姐回去说, 那几个孩子都不大，还担心的什么似的，看看, 这还没出月子呢，就长这么大了，怪不得老人都说：有苗不愁长！可不是这么回事！”
老太太看到几个孩子很健康，郑慧雅更是脸色红润，知道历天明和保姆把她们伺候的很好，心里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老太太喊了历天明进来，“慧雅男人, 你进来，我跟你说，我拿的那些个包，你把它打开，里面我带了些小米子, 玉米面，还有些山货, 把它拿出来。”
郑慧雅嗔道：“大姨，这多沉啊, 你大老远的还拎那些。”
“都是自己家伐的，香着呢！家里有, 你在这边买还费事，这小米子最养人，孩子大一些也可以喝米汤。”
历天明在外面收拾老太太带来的东西, 竟然发现大背筐上面的干蘑菇拿开后, 露出稻草，稻草下面竟然是些红皮鸡蛋。
历天明的心一下子滚热滚热的, 这么远的路，一路上要倒几次车，老太太一个人，背了这么多的干菜，山货，还有鸡蛋……
他数了数，足有一百个。
他沉默了一会，进里屋道：“大姨，这么老远来，你还背鸡蛋，你让我和慧雅，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郑慧雅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大姨，”她抱着老太太撒娇，“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张玉杏拍拍她的手，笑眯眯的，“惯坏好，惯着说明我雅啊有人疼。”
顾姨做好饭，问是在屋里吃还是在外屋地，郑慧雅想陪着老太太，“就放到里屋吧。”
顾姨出去的时候，看了老太太好几眼，大家也没在意，晚上，郑国庆放学回来，一家人在里屋吃的饭, 历天明还陪着老太太喝了一杯白酒。
吃完饭, 坐着就唠起嗑来，老太太跟历天明说：“我来的时候, 看到你妹妹了。我不认识那孩子，你姐说是你妹妹。”
历天明笑道：“我妹妹长的像我妈，跟我不太像。”
郑慧雅却心里绷紧了绳，大姨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小姑子，肯定是有啥事。
果然，下一秒大姨说的话让二人愤怒不已。
“唉，你妈……”张玉杏本来是想说“你妈那人越老越糊涂了”，可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你妹妹，在车站打扫卫生，做临时工，听说，是你弟弟帮忙找的工作。”
郑慧雅一听，不对呀，小姑子不是应该上高一了嘛，怎么会做起临时工了？
历天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大姨，你没看错？真是我妹妹？她不是上学呢吗？”
“那我还能看错？你姐还和她说话了。可怜的孩子，说着说着就哭了。”张玉杏叹了口气，“听你妹妹和你姐说话的那意思，好像是你妈从你们这回去，就不让她念了，说是家里没钱啥的，得还债。还说小姑娘念书多了有啥用，不还得嫁人？好像还说，趁着没嫁人之前，当妈的把她养这么大，得给家里挣钱……”
后面的话大姨说的是什么，历天明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站起来就冲了出去，院子的大铁门被他摔的咣当作响，气的古老太太在那边骂了好几声。
郑慧雅也气的嘴开开翕翕，最后骂了一句：“太无耻了，太可恨了，太不要脸了！”
也不知道是在骂郭秀丽还是在骂历天亮。
历天明知道，母亲或许会帮着弟弟还钱，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母亲竟然不让小妹上学了，还说出那么绝情伤人的话。
养大了要报答家里吗？
他的手紧了又紧，决定回趟家。趁着这个机会，把小妹带出来，远离那里。也把之前的事，做个了断。欺负了他的媳妇，想这么轻松的就过关，想的太美了。
只是，他怎么跟慧雅说呢？
郑国庆在这，要妻子负担生活费和学费，他再把小妹弄来，妻子的负担岂不是更重了？生活上不需要照顾，可是金钱上？他挣的那点钱，有些让他说不出口哇！早知道，这一个月就去卖烧鸡了，还能赚些钱贴补一下家用。
他的心情很沉重，在外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心里的那股怒火才略微平息了些。
他心里对母亲的失望更重了。
他不过是没给那一百块钱，原来的每月十五块钱减少到十块钱，母亲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他相信，这不是母亲的本意，肯定是老二两口子撺掇的，可是，最终做决定的是母亲。就比像之前，说闲话的是唐玉芬，可是最终跑去骂慧雅的却是她一样。
母亲，从什么时候起，变的越来越让他看不清了呢！
张玉杏在屋里正和慧雅唠郭秀丽呢，“你也别气，她这当妈的是糊涂。其实啊，这人，年轻的时候我就认识，那时候，她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谁说啥信啥，后来，结了婚，天明他爸看的紧，她才慢慢的好了。”
“等天明他爸一没，这身边没个好人，都是些挑事的，时间一长还能有个好？”她说着直摇头，“你说说，自己的亲姑娘，那说的是啥话？”
很多人家都抱着这种姑娘上学多了没用，反正迟早是别人家的人的想法，可是郭秀丽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郑慧雅想到那个在自己屁股后面叫着大嫂的小姑娘，那个看着自己眼里都是崇拜，学习很认真的女孩，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大姨年纪大了，郑慧雅让她去那屋和保姆一起睡，晚上不用起来照顾孩子，而历天明这个月，把古老太太的木棚子顶，重新加固了一下，防止雨雪，把屋子里原本的旧家俱挪了出去，现在，那屋子看着很敞亮。
很晚了，郑慧雅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多了个人，那熟悉的气息带着夜里的凉气笼罩上来，她立时清醒了许多。
“天明——”她翻了个身，搂住男人的腰，嘟呶着，“熏你，把你也熏臭。”
历天明失笑，一晚上的郁闷和愤怒，被奇异的抚平了。
第二天一早，他跟正在喂奶的妻子商量，“我想回去一趟，有些事，得赶紧办！”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阴鸷。
郑慧雅伸手，想安慰他，嘴里却脱口而出，“是该好好算算这帐！”她说着瞟了眼男人，心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小心眼，唉，小心眼就小心眼吧，不管了，“唐玉芬，还有那个你惹出来的姓姚的，你要不好好收拾她们，我都觉得你不像个男人。”
历天明脸黑了，咬着牙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郑慧雅瞪了他一眼，“我不管，反正我受了那么大的罪，罪魁祸首不能便宜了她们。”
历天明搂着她，低声道：“你放心，我这次就是回去算算帐的。”
郑慧雅心想，早就该算这笔帐了。
突然听到外面响亮的声音，“老姐姐，慧雅在这住，麻烦你们了。”
原来是大姨在和古老太太寒暄。
她推了推他道：“我有正事跟你说。”
历天明正想着回去怎么办才好，有些心不在焉，“你说！”
“你这回回去，我想过了，你把小霞带过来吧，以后，让她跟着我住，直接跟国庆似的，在这边上学。”
历天明愣住了。
他还没开口跟她提，她就这么善解人意的先开口了。
想到家里人是怎么对她的，可她又是怎么对家里人的，心里就对媳妇说不出的愧疚和感激。
他深吸了口气，紧紧的抱着她，埋头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郑慧雅推开他，“赶紧走吧，让顾姨给你装点蛋糕和饼干，再装几个煮鸡蛋路上吃，晚了该赶不上车了。”
又掏出十张大团结，递给他，“拿着，路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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