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厄运（大结局）
黄玉斌刚走出大门，就听到身后店铺内，传出了妻子杜秀琦的惊叫声。
“不好！出事了。”黄玉斌本能地扭转身，冲进了自己的店铺。
刚才买刀的那个黑脸男人，右手持刀，左手正在掀柜台隔板，想要进入柜台里面。
“你要干什么？给我站住！”黄玉斌猛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个男人。
那个黑脸男人，已经进入了柜台，杜秀琦再次发出了惊叫声。
听到妈妈的叫声，戚妙抱着一个熊猫玩具，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
黄强民，戚小刚从前的冤家对头，黄玉斌的爸爸，杜秀琦现在的老公公，出狱后一直和他老婆生活在乡下，这天，恰好有事进城，正待在儿子儿媳的店铺里，听到杜秀琦的叫声，也本能地从柜台背后，转了出来，看个究竟。
“戚妙，快回到里面去！爸，不要出来，你快进去。”黄玉斌猛掀柜台隔板，边进入柜台里面，边冲着戚妙和他父亲喊叫着。
听到身后的男人叫戚妙，戚小刚定睛看了一眼刚才从柜台背后跑出来的小女孩子，胖嘟嘟的，那眉毛、眼睛，和自己长得极像，明白这是自己的女儿。他来不及和女儿打招呼。只盯着杜秀琦看。
杜秀琦身后出现的老男人，让戚小刚彻底傻了眼。
竟然是黄强民！
身后的这个男人，叫他“爸爸”。那么说，这个杂货店老板，是黄强民这个狗杂种的儿子。啊，怪不得，刚才看着这个年轻人面熟，原来，他是黄强民这个老杂种的儿子，黄玉斌。当初个头不高，几年不见，长高长大长变样了。
杜秀琦，竟然嫁给了自己仇人的儿子！
从乍然见到戚小刚的震惊中，杜秀琦回过神来。她迅速转身，把抱在怀里的儿子，递给了身后的黄强明：“爸，你抱着娃娃，带着戚妙进去。”
随后，杜秀琦迅速往前，几大步跨到戚小刚面前：“戚小刚，你要整哪样？我两个的事，与他们无干，要找，你就找我！”
杜秀琦严厉的、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戚小刚吃了一惊，他略微呆了一呆，那个个头高高的年轻男人，黄强民的儿子，已经抢到了他的面前，挡在了他和杜秀琦之间，企图伸手来抓他紧握在手中的刀子：“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出去！”
戚小刚冲着黄玉斌，挥舞着手中的刀子。他一边猛挥乱划，提防黄玉斌靠到他的身边，抢走他的刀子，一边质问站在黄玉斌身后的杜秀琦：“你，你这个贱人，你他妈的被猪肚油蒙了心了。就算你跟我离了婚，天底下那么多男人，嫁张嫁李，我没意见，你咋个竟然嫁给黄强明这个老杂毛的儿子？你这是在故意整治我？羞辱我？”
“你放下刀子，不要吓着娃娃些。我再给你说一遍，冤有头，债有主，你想要咋个整，你只管冲着我来！与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杜秀琦一边说，一边从黄玉斌身后绕过来，扑到戚小刚身上，要来抢他手中的刀子。
“秀琦，你让开，这是我们两个男人的事！”黄玉斌大声喊道。他一把拉住杜秀琦，再次把她拽回自己身后，用他自己的身体，挡在妻子前面，把妻子和戚小刚隔开。“戚小刚，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不要为难秀琦，冲我来！”几年不见，黄玉斌根本没有认出戚小刚来。也压根儿想不到，以为还在监狱里关押着的戚小刚，会突然冒出来，进了自己的店铺。
“小杂种，你在找死！”完全丧失了理智的戚小刚，恶狠狠地骂了黄玉斌一句，他后退半步，握紧水果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刀子往黄玉斌身上捅过去。
黄玉斌本能地想要闪避，却害怕戚小刚伤到身后的妻子。他只好站着，不闪不躲，企图直接用手掌，去抵挡那锋利的刀刃。
站在黄玉斌身后的杜秀琦，突然跨步上前，把丈夫黄玉斌的身子，猛然推向一边！
正要用手掌强行抵挡刀锋的黄玉斌，被推了个趄趔，差点摔倒，有些发懵，一时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啊噢！”杜秀琦发出了惨痛的一声闷哼，双手捂住胸口，软软地耷拉着倒在了地上。
“秀琦！”
“秀琦！”
黄玉斌、戚小刚，两人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戚小刚手中的那把水果刀，大约七寸的刀叶，已经深深陷入了杜秀琦的左胸。
戚小刚惊呆了，他“蹬、蹬、蹬”往后倒退了几步。看着杜秀琦身上的鲜血，“汩汩汩”不断冒涌出来。他突然全身发软，一下子跌坐在地。
黄玉斌抱住杜秀琦，本能地想把她胸口上的刀子拔出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忍住了。他嘶哑着嗓子喊：“爸，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女儿戚妙尖锐的哭喊声，传入了戚小刚的耳朵。另外那个孩子，被黄强民抱在怀里的，也跟着大哭起来。
“秀琦、秀琦！”黄玉斌的嘶喊声，绝望地不断响起。
戚小刚抱住头，蜷缩在柜台脚，宛如掉进了冰窟窿。他的脑袋瓜，完全是一片空白。发出“嗡嗡嗡”的轰鸣声。
救护车，终于，来了。
黄玉斌一边呼叫着“秀琦”，一边抱着妻子一动不动的身子。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匆匆走了进来，黄玉斌像见到了救星，大声哭喊起来：“医生，医生，快点，快点，快来救救她，救救她！我求你们，求求你们……”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黄玉斌的脸上滚落下来，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医生把杜秀琦抬到担架上，迅速抬上救护车。
黄玉斌呆了一呆，猛地拉开货柜内的一个抽屉，抓起一把钱，紧随在抬着担架的医生背后，跟着上了救护车。
戚小刚依然蜷缩在地，女儿凄惨的哭叫声，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缓慢地坐起身来，伸出双手，想去抱抱哀哀哭泣的女儿。
“不许动，双手抱头！”几个人威严的声音，骤然在他身后响起。“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医院，走廊上，黄玉斌呆呆地坐在地上。他的身旁，就有一长排椅子，可他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坐在那排椅子上。坐在地上，内心要踏实一点，不那么空得慌。
母亲和姑妈，愁眉不展，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医生，脚步沉缓地走到黄玉斌面前：“你要节哀！人，没办法抢救过来了。”
黄玉斌呆呆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医生，好像没听明白他说什么。那双本来帅气迷人的眼睛，此时变得空空洞洞，痴痴呆呆，只有豆大的泪珠，不断喷涌而出。
姑妈和母亲，两个慈善的老人，一边一个，蹲在他身边，不断用手抚拍着他的后背。
母亲泪如泉涌，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哭声爆发出来。
姑妈则不断安慰着黄玉斌：“斌斌，狗儿，你要想开些噶，你还有两个娃娃哦，他们的妈妈走了么，以后他们只有依靠你了。斌斌，斌斌，你不要憨想噶，还有娃娃，还有秀琦生的娃娃，他们需要你哦……”
警察要找黄玉斌取材料。
生平第一次走进公安局，黄玉斌有些不自在。找到那个名叫胡杰的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办公室时，一个个头和他差不多高的，长相英武帅气的男人，很客气地把他让进了屋子。
“你好，你是黄玉斌？”
黄玉斌点了点头：“他们通知我说，要我来这间办公室，找一个名叫胡杰的副大队长。”
“我就是，我就是胡杰。”胡杰热情地和黄玉斌握了握手，转身指着另外一个警察，对黄玉斌介绍说：“这位是邵金南邵警官，一会儿我问完材料后，他还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他打算写一篇新闻报道，希望你配合一下。”
黄玉斌默默点了点头，一声不吭，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自从杜秀琦不幸遇难以后，黄玉斌整个人，彻底变了个样，木讷，痴呆，变成了典型的行尸走肉。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秀琦，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如果不遇到你，如果我不喜欢你，如果你不嫁给我，你就不会被他杀死。秀琦，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就不断流泪，有人无人，他都如此，根本不会顾及在众人面前流泪，有损男儿的自尊。
开头几天，黄玉斌的母亲、姑妈，看着他那个样子，吓坏了，寸步不移地守着他，害怕他想不开，寻短见。不断把两岁不到的儿子，抱到黄玉斌的面前，要他抱着孩子，以此来提醒他，他还有很重大的责任，需要他来担负。
抱着儿子，或者看着戚妙。看到这两个孩子那眉眼之间，与杜秀琦相同神似的地方，黄玉斌又忍不住“秀琦秀琦”地叫唤起来，又是泪如泉涌，接着大放悲声。
任你铁石心肠，只要听到黄玉斌，听到这个男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都会忍不住伤心落泪，都会为之动容，为之苦痛，为之悲情，为之伤怀......
在安埋杜秀琦之前，胡杰就试图找黄玉斌询问材料，可他就像精神失常了一样，答非所问，只会叫着“秀琦秀琦”，边叫边流泪。然后又是长时间沉默，发呆。昔日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昔日那个脱尘绝俗的漂亮男子，彻底变了个人，黑眼圈使得他那双眼睛，格外大，格外无神，格外死寂，让人看了就心生畏惧。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被黄玉斌活灵活现地演绎出来了。
黄玉斌不吃不喝，不眠不睡。叫着“秀琦”，流着眼泪，伤悲过后，就发呆。长时间发呆过后，又重复叫着亡妻的名字，流着那似乎永远不会枯竭的眼泪。
母亲和姑妈，担心他就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硬生生折磨死。便请了医生来，直接给黄玉斌注射安眠镇静类的药物，这才成功地让他沉沉睡去。醒过来后，精神状态才稍稍好转一些。
之前，胡杰找过黄玉斌四次，他都处于一种谵妄状态，根本无法正常交流。只好叮嘱黄强民夫妇，让他们待儿子身体状况好转，神志恢复正常后，再来公安局找胡杰。
胡杰问完材料后，邵金南接着采访。
与案子直接有关的，间接有关的，只要和戚小刚、杜秀琦、黄玉斌三人，有着关联的，都是邵金南想要采访的素材。
黄玉斌把他和杜秀琦的故事，毫无保留地，完完全全讲给了邵金南听。说到伤心处，黄玉斌一次又一次，或者默默流泪，或者吞声饮泣，或者大放悲声，惹得邵金南也跟着泪眼婆娑的。只有胡杰还挺得住。一直静静地呆在旁边，听着邵金南采访。听着黄玉斌回忆。
离开公安局之前，黄玉斌迟疑半晌，终于向胡杰开口问道：“胡大队长，我想问你一句，戚小刚，他，认罪了吗？”
胡杰沉吟了一下，看了邵金南一眼，最后，坦诚地看着黄玉斌：“本来，案件的有些情况，是不恰当跟你说的，但考虑到你目前的特殊状况，我就告诉你一些东西。但愿对你的身体康复有好处。遇到这种不幸的事件，我们大家都替你难过，这样的悲剧，也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我希望你，正视痛苦，正视灾难，正视悲剧，勇敢一点，从这次惨痛的事件中，早日走出来，走出阴影，重新回到阳光灿烂的现实生活当中。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得依赖你抚育。我希望，你把对杜秀琦的爱，转移到她的孩子身上，以此化解你的悲痛，有助于你，早点回归正常生活。”
黄玉斌听了胡杰的这番话，感激异常，频频点头。
“戚小刚完全坦白了他的罪行。现在，他也万分后悔。他甚至一再表示，希望法院能够判他死刑。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胡杰对黄玉斌说：“戚小刚还恳求我，见到你时，替他向你表达他的忏悔之情和他深深的歉意。他希望你，能够看到杜秀琦的份上，好好善待他的女儿戚妙。”
听了胡杰的这番话，黄玉斌呆愣了半天。最后，他一声未吭，冲胡杰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过身，默默地走了。
胡杰和邵金南，唏嘘感叹了半天。
佛经上说：一念之间，一线之隔，截然不同。好与坏，一念好，一念坏；成与败，一念成，一念败；得与失，一念得，一念失；善与恶，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戚小刚好不容易获得新生，却又因一念之差，硬生生断送掉前妻如花的生命，毁掉了黄玉斌和杜秀琦恩爱甜蜜、幸福美满的小家庭。让自己走上万劫不复之路的同时，还深深地伤害了他自己心爱的女儿戚妙，同时，也给戚妙，以及黄玉斌和杜秀琦不到两岁的儿子，造成了幼年丧母的人生悲剧。
爱是付出而不是占有。爱是奉献而不是索取。爱是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幸福，给对方以对方所渴望的自由。而不是死缠烂打，把对方永永远远系牢在自己的身边。沉溺爱恋中的人，其实，又有几个，是真正参透明白了爱恋真谛的呢？。
只怀利己之念，勿涉爱恋长河。
没有宽阔胸怀，哪来平和心态。
谨记：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后记
作者敬告各位读者及师友，《洞鉴黑白》一书，至此暂告结束。
一路走来，对各位的支持和鼓励，深铭肺腑，永志不忘。
感谢大家抽出宝贵的时间，相陪相伴，相携相助。也感谢“起点中文网”，为此书刊载提供了一个优秀的平台。感谢“起点”网的各位编辑老师，在此书的写作过程中，给予的无私指点和帮助。
多年以来，工作之余，作者一直致力于散文、小说创作。曾出版过两本散文集：《别人演绎的故事》（中国文联出版社）、《岁月成禅》（四川民族出版社）。
此书，非佳文，背典范。然而，“刳肝以为纸，沥血以书辞。”一字一词，一章一节，谨抱诚挚之意，皆怀敬畏之情。断无搪塞敷衍之句，不作草率苟且之文。
作者愚钝，拙作未必真能洞鉴黑白，但却堪以聊表寸心：
郁结胸襟廿余载，暂吐块垒慰胸怀。
不盼洛阳纸为贵，但求结缘释旧愆。
——本书作者居业洞主（杨云彪）敬上
二0二一年六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