跻身在房间昏暗的角落，悬浮在半空的实验数据随着屏幕的节奏闪动着蓝光。“咔擦”，休闲衬衣里的火机和香烟大概还是上个世纪的产物，陈杲甚至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个东西。
黑暗中的蓝光与点点火光相得映彰地闪烁着，红与蓝的搭配与血清样本分析数据报告旁的分层血清样本如出一辙。
烟雾袅袅，房间气氛尴尬的让小玟无法插话。多少次的欲言又止，多少次的模拟对话都在这缓缓升腾的烟雾中消失无影踪。
分层血清样本呈现出至少两到三种不同的样式，经过数个小时的沉淀，卿玟的血液竟然与AI用的机油产生了化学反应，红与蓝，两种鲜明而又突出的眼色缓缓融合，不断下沉坠入血色的蓝色专用机油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柔和的紫色出现在这样一杯拥有黄色油腻物质的基色下显得妖艳而诡异。
“小玟，我这里的数据大多都是卿玟小姐对陈杲先生的感觉，你能给我提供你那里有关陈杲先生的数据吗？也许我能基于陈杲先生的数据做出最优化的方案调整。非常可惜卿玟小姐在设计我的时候并没有给予我相应的系统提升、更新功能。”
私下交易，出手或者用其他手段将贴身AI附庸主人的身份信息暴露出去是要付上极为严重的代价的。这个准则适用于蓝港范围内的所有AI和AIE们。
“不用紧张，卿玟小姐为我设计了一些稍稍超出权限的设计。我想，就算我用不上你们应该也用的上。或许我能够临时将数据系调整成你的频道，稍等，我尝试一下，毕竟这样的功能迄今为止我还没有用过。”
超出权限涉及范围之外的意思难道是……
FR·小玟再次犹豫了，这毕竟是超过蓝港警务系统法务部和科技监督局职权范围之后的授权信息，万一被发现，岂不是……
“小玟，你现在是在质疑卿玟小姐的能力吗？我想也许你还不是很清楚，科技监督局相关的系统可是蓝港好几个SAIE联手和警务系统白客一起提供的方案，你是在质疑什么？”
按到底，自己不应该质疑卿玟，但……
FR·小玟真正担心的那个人是陈杲。卿玟小姐虽然在实验工厂的时候对所有的AI都很严苛，但等到AI真正量产的时候还是很和善的，只是，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先生若是知道她也做了这种有违法度的事情，会不会直接放弃了救援？
“小玟，你在担心什么？别傻了，卿玟小姐可是AI·FR系列的研发首席和SAIE首席，根据蓝港科技徽章的准则，蓝晶徽章SAIE 在进行研发的时候是有权利适当提升产品级别，并且在一定范围申请下获得法务之外的权限。”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将先生的部分信息资料交给你的。但是，你要答应我，绝对不会用这些数据做些不道德，或者违法的事情，否则我就会启动这些资料的自毁系统。”
“可以。”
血清样本的层次感愈发没有那么明显，就着手里不断升腾的烟雾，陈杲狠吸一口，一股浓重的霉味儿在火焰的灼烧下窜如鼻腔，不容抗拒的味道呛得陈杲直咳嗽。紫色的液体不断自我作用，对着液体的不断翻涌，黄色的油腻物质似乎吸收了机油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不断压制着紫色液体带来的阵阵清香。
陈杲的视线被这离奇的化学变化深深吸引，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实验报告自动更新，这是与之前那一份样本完全不同的存在，陈杲迷离的眯眯眼瞪大了在研究这份报告。但，完全无法集中的精神却反向逼迫着陈杲选择放弃。
“酒。”
酒？先生什么时候会喝这种洋酒了？
酒瓶上的微型标码清楚标识着酒精浓度，小玟自动调阅出之前在AI俱乐部喝醉酒之后的先生，以防万一，按照当时的样子紧急调用了醒酒的饮料。
文苛副主席受到了羁押，陈杲主席现在又疲于应付夏泽之前遗留下来的烂摊子，手底下的中高级人才流动严重，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琨琛或者致远这样的大型科技公司，少数的人则选择了回家——这么多年的打拼，手里的积蓄也差不多够了下半辈子的生活，算不上多，可至少不用去救济站丢人现眼。
一口洋酒一口烟，陈杲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这不断变动的数据信息。
卿玟……
手里的烟都已经烧到了手指，陈杲吃痛地丢下烟头，就着一大口酒水不断念叨着卿玟的名字。
酒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缺物资，扒拉扒拉手指，用那些普通民众所用的纸笔，怎么算也得花上个百八十万的才能换上一杯……
此刻，金光的酒水顺着那未曾紧闭的嘴角拉出一道长长的水流线。
“卿玟……我对不起你卿玟……我真没用！保护不了老师，保护不了NA，保护不了师娘，现在连你我都保护不了！我这么窝囊一个，你说我当时怎么有那样的勇气去和琨琛作对？卿玟，你告诉我，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向着文苛学圆滑一点做人？卿玟，我以为我当了这个主席就能保护好你，我以为我和你可以向老师他们一样。为什么，为什么！嗝~”
香烟，酒水，一口一口接个不停，身为与NA集团保持着数据信息联动的NA集团主席，全权负责主席日常的秘书处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后续的工作，源源不断的醒酒药物，饮料以蓝港医疗救助中心都已经安排妥当……
“卿玟，我真的不怪你，我都怪我自己！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你的AI身份，为什么我在老师身边没有跟他好好学学，为什么我要眼睁睁的看你被人带走……卿玟，我真的好没用卿玟……”
卿玟的事情对陈杲的打击不同以往，FR·小玟不敢多话。
身为SAIE，没有发现身边的高级类人型AI是专业层面的否定；身为NA未来的主席，看着老师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是NA层面的否定；自以为自己控制了NA文苛那家伙就不会过来惹事，这是判断上的否定……
一直在夏泽的庇护下活着，陈杲不是卿玟，从来没有将自己暴露在公众，暴露在公司面前的经历。直到坐上这个位置，陈杲才真正明白之前夏泽说的话是个什么含义。自己的历练，还远远没有达到卿玟那样的水平，自己一直吹嘘的100%的记录也只是没有遇到那个真正的高手。
“小玟，这是卿玟临走之前留下的信。按照她的指示，这份信应该马上销毁了才对，但我想，卿玟小姐如果知道陈杲先生会是现在这个颓废的样子，大概也会同意我将这封信给他的吧。”
FR衍生系统完美接收了FR·小欧发送过来的消息。尽管是一体机以外的衍生设备，但他与小欧差不多是孪生兄弟的关系，如果不是锟琛科技内部装配的干扰器和检测仪，这些东西也会还能更早的被送过来。
卿玟，你可以一定要撑住啊……只要撑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又来？
卿玟用一副早已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钱琛，视线中的冰冷与钱琛眼中的怒火狠狠碰撞着。
实验室的冷气降至AI可以承受的范围以下，卿玟的主控系统及时送上了报告。现在的温度，差不多可以用来给AI做任何程度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报告。卿玟混迹实验工厂那么久，这点事早就烂熟于心。
但……
缓缓闭上的双目没有受到钱琛的阻碍，站在控制仪器前，钱琛一手滑出236个控制按钮键盘，每一个按钮都对应着卿玟的一个身体数据值，每一个按钮都可以与另外一个或者几个按钮结合形成另外的功效。
“钱总，对不起打断一下，我们对陈杲的行动……”
“滚出去！没看见我现在在忙吗！等我忙完卿玟的事情再说！”
没好气的将乌云系统赶了出去，屏蔽在实验室能够接收的范围之内，钱琛那颗扑通扑通跳跃的心脏差点儿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钱总，您……”
“盯着他！这样的技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
“是！”
半梦半醒中，隐约感受到一阵阵的刺痛，脸部，身体，腿部，脚底，似乎每一个地方都有超过八根实验针头插入，冰凉的液体顺着针头和管道流入身体。在每一个大的部分操作旁，都会有三瓶不同颜色的喷雾剂留作备用，以防这具人类的躯体出现不同程度爆体和收缩。
混合了血液以后的液体迅速变色，与之前注入卿玟体内的完全不是一种东西。紫色，瞬间取代了卿玟原本的血液颜色，一根连接着钱琛控制仪器的虚拟接口插入卿玟的身体，1369行现时基本信息迅速被调阅，复刻在钱琛准备好的云端上。
“回报实验体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