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士兵突然又变得沸腾起来,那些离的远的、非巡逻队出身的民兵打扮的战士们,纷纷躁动不安。
北境的雪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居然变成了黄沙?
而远处那位冰雪中的帝王正在对付那头巨熊,耳边滚动的风雪阻断了他的听觉,如同天崩的冰块不断的砸落下来。
沙是坚韧的,它起先只是零星的几点,然后每一粒的沙磨去一点的碎冰,一粒接着一粒,直到表面的碎冰全都华为了细沙。
天空组合成了两种色彩,一半是漫天风雪,放眼望去全是晶莹剔透的白;另一半却显得乌浊了许多,雪花混合着沙子在空中形成了褐黄色,慢慢的滚动着却始终不曾越线。
而彻那也露西亚也暂时能够行动了,只不过还是有些僵硬。
胡中兴毫无感情的看向任西,然后扭头诚恳的望着彻那与露西亚:“如果你们与我一起,我倒是可以救他。”
“我认识他的时候,比你们两人都早。”狂沙中的风变得呼啸起来,他低低道:“他这种人,好的不够纯粹,坏的又不够彻底,只是碌碌无为罢了。”
“我知晓你们的愿望,无非是扫清虫族罢了,我可以帮你们,我有这个能力。”沙尘凝成出一道模糊的人塑来,直直的盯着彻那与露西亚:“如果你们依旧想要与他一起,我会救下你们,在北境以外将你们放下。”
“做决定吧,同胞,这位冰雪中的王很快就会将视线投到我的身上。”
冰风暴不断的卷着,那头熊身上披着的战甲表面凝结出厚厚一层冰来,但它依旧在不断的咆哮着。
它的吼声冲破碎裂的冰块,迎着漫天的暴风雪穿进了无风区,到达了那人的面前。
守望者轻轻的摸了摸鼻子,底下溢出了两道不算大的血线来,他受伤了。
那只狂怒的熊召集着荒兽,强行将精神链接起来,由它充当了一个大型的信号接收器与放大器,然后准备释放愤怒的一击。
而那些不甘寂寞的虫子、污染体也顶着厚厚的一层冰霜钻了出来,无痛觉的它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低温,只不过当它们走过一段路程后,地面上留下了的密密麻麻的尸体却宣告了寒冷。
就当他高举着风雪的怒火,准备将这群不知进退的家伙扼杀时,却隐隐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劲。
在守望者的世界中,冰与雪就像是跳动的精灵,它们也有声音,也有属于它们独特的传递信息方式,但现在,却寂静了。
正当他回头望向城头时,却看到了令他无比愤怒的一幕。
彻那与露西亚已经能够自由行动了,毫无疑问,他们并没有什么能够选择的空间,彻那这具身体的手颤着触向了任西的头顶,十分的轻。
凝固在他周身的冰霜一点一点的被沙砾给瓦接,热量缓缓的通过肌肤传达到了他的体内,而后唤醒了任西的神智。
任西凝固的思维缓和过来,脑海中还停留在那个怪物手持着刀将彻那的芯子从他的胸口剥夺出去。
而此时周遭的寒冷却提醒了他,他迷茫的低下头,只看到满身的伤痕,地上散落一地的块状物,那是甲胄的连接体,但是现在,化为了垃圾……
“彻……彻那……”
“我…”
“该走了,不然时间会不够的。”沙漠中的他温和道,这温和是对着彻那的,而后地面上凭空冒出大片的黄沙,将他们二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指挥官!不……”
世界入目,只剩下了黄沙与冰,胡中兴丢了一套衣服出来,冷漠道:“我与他们做了个交易,而现在,他们已经自由了,如果你敢擅自踏入我的区域,那就跟沙子一起长眠吧。”
任西咬紧腮帮,那么多年的战争生涯中,他见多了生离死别,更何况这种情况还算是好的。
迅敏的穿好衣衫,然后扭头看到地上动的乌青的小女孩,快走两步将她裹进了怀中,脚底掉落着两枚徽章,一枚是他先前帽子上的,一枚是那位守林人队长给予他的。
一柄黯然无光的唐刀插在了地上,这是彻那匆忙间唯一能为他所做到最后一件事。
“如此,祝你好运。”
说完摇了摇头,漫天的黄沙瞬间压了下来,包裹住了任西,他只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传来,而后就失去了意识。
“我的……实验品!”
“你掀起了我的怒火!!”
北境从未有过这么大的风雪,城中胆大观望的人群瞬间紧闭了门窗,屋内燃起的壁炉哪怕是隔着屋子,火焰都被压的死死的。
整座城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了起来,雪花变成了冰块,天空中下起了冰雹,远处悉悉索索前行的虫子全都冻死在了原地,只留下了宛如化石一般的冰块。
荒兽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他们的皮毛能够抵御寒冷,但这温度实在是太低了。
从天空向下看,整座北境就像是一个白蓝色的小点,迅速的从中心开始向外蔓延。
空气都被凝固成了实体,他踩着空气走到了城墙上,地上还余留了一些残骸,四周林立而起的冰墙上正在播放着刚刚所经历的一幕。
守望者的视线投向了任西的胸膛,在冰块被沙砾腐蚀后,冻裂开的皮肤下流出了细密的血珠。
“原来是这样?呵呵,你肯定会回来找我的。”他的情绪居然瞬间从暴躁变得欣喜起来,就像是看到了意料之外的礼物。
那头熊被残存的荒兽拖着带走,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沟壑。
守望者轻轻的打了个响指,四周的冰融化了,风雪也停了,而那些呆滞的矗立在一旁的守林人、巡逻队,瞬间像是被重新开机一般,恢复了神智。
“大……”于冬林模糊的喊出这个字来,四周涌动的寒又让他将剩下的字缩回了腹中,转而倒吸了口冷气。
“放心,危机已经结束了,你去安慰那些残存的战士们吧。”守望者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目光坚定而又有神:“北境的防线从未冰封。”
“是,大人。”
于冬林迅速的退了下去,他不会思考先前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的记忆在“守望者”的编织下,自动进行了补充。
而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
城墙上的战士多是冻死,幸存下来的人也多是乌青着脸,手脚或者耳朵冻坏那是再多不过。
原先死寂的城市瞬间又充满了活力,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先前那场突然而起的寒流是因何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庆祝胜利。
没有人发现‘守望者’已经离开了城墙,他进了巷子,然后走进了那座人流如潮的地下建筑。
当他再次走出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冰封了,也再也没有一个坚守着不知多少年传承,坚持唱着不为人知的京剧的女人,
……
任西睁眼时,眼前依旧是北境,或者说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
失去了机甲的他也不过堪比普通战士罢了,而在这种遍地都是荒兽与虫子的年月里,死亡的危险远远来的快的多。
怀里有些异动,任西这才猛地惊觉,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稍稍漏开条缝,看见她的脸色红润了些,这才挣扎着起来。
……
“西泽,你犯下的错使‘弥赛亚’蒙上了灰尘。”
屋内四周印着彩色的油画,只在正中间顶部开了一扇窗,阳光从里面洒了出来,只有一小团。
四周的银杆没入地下,顶部是用金子编织的如同鸟巢形状的灯罩,里面透着光,朦朦胧胧。
西泽跪伏在地上,身上披着宽大的传教长袍,四周的暗中站着一群人正在凝视着他。
“教皇大人,我发现了时代的余烬,这是……”
“可你并没有帮他带回来。”被称为教皇的男人隐藏在黑暗中,声音虚弱而又苍老。
“主的信徒陨落了,在你的指挥下,这是无可弥补的错误。”黑暗中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大殿内又恢复了寂静,西泽低沉着头,因恐惧而产生的汗水将地面打湿,四周的人影渐渐接触向了光处。
有男人、女人、改装人……他们用面纱蒙住了脸颊,宽大的长袍掩盖住了身躯。
“他……去了哪里?”
“北边,教皇,他们跟北境那群异端是一伙的。”西泽连忙开口道。四周的人变得窃窃私语起来,口中商议的无疑就是北境的那群半人马守林人。
“砰。”
沉重的敲击声在这座大殿里响了起来,四周的人微微弯腰以示尊敬,那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在大殿里回荡。
“我会给你机会,孩子。”他缓缓道:“主本会给予信徒宽恕,但我们应学会自省。”
“审判所、代牧主教……海诺里主教、里约神父。”他一共说了六个机构,四位神职人员的姓名。
而后缓缓的从黑暗中走出了十个人,先是对着正前方的教皇行了一礼,然后站到了西泽的四周。
教皇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对你的惩罚,三十息。”
那团射进来的阳光被阻断了,殿内变得昏暗起来,而那十个人缓缓从宽大的长袍下取出了武器——遍布着尖锐小刺的长鞭。
然后,惨叫声在大殿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