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盈天,将城门口照的一片安详。
突然,大队的兵马狂奔来,直冲冲的通过了城门。
“闲人避让,提刑司公务!”
城门口出入的百姓,吓的急忙避让,心中暗骂的同时,也是心惊不已。
“提刑司的兵丁?又怎么了这是?”
“……”
这新任提刑官杨斟,也上任有段时间了。
在扬州百姓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官声。
皆认为是个不错的好官。
一个好官,却让属下如此扰民,这很不正常。
提刑司衙门,花厅。
杨斟并一众属官,心情皆是沉重。
盛纮却已经是归家而去,因为他的长女盛华兰已经安然到家了。
不仅仅是盛华兰。
袁大公子及原本的迎送嫁队伍、船家水手全数人员,同样被放了回来。
唯独没有回来的,便是提刑司武佐知事,李石山。
五十七名人质,言之凿凿。
亲眼所见,李知事为救他们,舍身取义,选择了自我牺牲。
被摩罗教余孽五花大绑,捆石沉河,已然是遇害了。
其情之悲壮,天地亦是动容。
可杨斟怎愿相信,怎能接受。
当初是他将十三拉入官场,可如今却遭遇贼子要挟报复,落得捆石沉河如此下场。
虽是舍身取义,高洁之举。
可他怎舍得这好友,一时间痛惜难忍,几近落泪。
并派出提刑司大数衙兵,前往沉河之处全力搜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才有了提刑司衙兵,一路横行无忌,闯关过门的跋扈举动。
毕竟救人如救火。
尽管,他们也知道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无用功,但却依旧想要如此做!
这些出身一般的这些衙兵,大都敬佩十三这样的江湖奇人。
十三的义举,可谓是惊天动地。自然也让他们,触动不已。
皆是心赞道,“李知事不愧是侠士典范,义薄云天啊!”
“只可惜……”
而此时悲怆之下,心中更是充满了对十三的佩服和感动。
这倒是确实加快了他们的步伐,也提高了搜寻的速度。
大河之畔——
水中搜寻的衙兵无果,岸头上的衙兵却是一声惊喝。
“快来人啊,李大人在这里!”
众兵丁,急忙举着火把围了过来,皆是心中一喜。
火光之下——
只见一身捆绑模样的十三,正人事不知的躺在那里。
他的身下湿漉漉一片,表面衣衫却已经泛起了冰晶。
显然像是自救成功,已经上岸许久了。
只是水中的自救,应是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只去掉了负石,却再无力气挣脱捆绑,最终昏死在这岸头之上。
“让开,让我看看!”
一位年长的衙兵分过人群,小心探了上去,先感受了下十三的体温,心中不禁的暗抽冷气。
那是一片冰凉。
急忙之下,又伸手探向了十三的鼻尖,当他感受到了那虽然微弱,却依旧还在的呼吸,这才长舒口气。
心呼,吉人天相。
随道:“快马禀告提刑大人,李大人还活着。其余人等,随我一起护送李大人回城!”
“是!”
众衙兵皆是精神一震,用有力的声音回道。
而看似昏迷的十三,此时也是心中唏嘘不已。
暗叹道:“太不容易了!这女人有时使起性子起来,也太狠了点!还真的沉河啊!”
而就在同一时间,那不远的小谷之内。
晏娘一脸冰冷的收起了血剑。
诡异一幕再现——
血剑再次化作一道彼岸花纹身,隐藏于她的手臂之上。
地面上却是一片血海,参与此事的所有摩罗教众,皆被她灭了口。
那一具具死尸尽带着惊疑之色,显然没想到会被视为神只一般的教主灭口。
而晏娘却看也不再看过他们一眼,很是平静的迈动着莲步离去。
那一袭靓影,依旧的清雅自然,依旧的魅丽无双。
摩罗教主已是过去,李府人妇才是晏娘之所终。
翌日,盛府前厅。
当那张写着盛华兰‘天生不祥,自带厄运,未嫁便引劫掠,若嫁便无宁日’为由的退婚书,交给了盛纮手中。
整个盛府,都能感受到盛纮的怒火。
“岂有此理,你袁家欺人太甚了!”
盛纮怒不可遏,接连摔碎了数个茶杯。
而立在一旁的袁大公子,却依旧颐指气使,无动于衷。
这让盛纮更是忍受不了,横眉怒目,颤抖的手指向了大门。
喝道:“好一个忠勤伯府,好一个勋贵家族。从今日起,盛家和袁家老死不相往来。袁大公子,你给我滚出盛府!”
袁大公子唾面自干,毫不解释。心中却暗自舒气,一片喜意。
转身,离去。
前厅不静,后宅也是不安。
盛华兰闺房。
华兰悲坐于绣床之上,身侧盛家祖母一脸心疼的拉着她的手。
眼前,大娘子王氏也是义愤填膺,唾骂不止。
“这遭殃的袁家,退婚本已过分,竟又给华儿安上了不详之评,如此作为,可让华儿如何再找人家,真不当人子也!”
这又气又怒又心疼,可折磨死了王氏了。
一时间污言秽语喷口而出,只让盛府上下皆是不敢近听。
可坐在华兰身旁的盛家祖母,却惊讶的发现,华兰虽是一脸悲苦,却身体松弛,情绪稳定。
这很不正常!
疑惑之下,便又仔细的端详了下华兰,立时间心中就是一突。
只见华兰眉宇虽有凝滞,可眼神却无哀伤,嘴角虽然不语,但不经意间的上翘,明显写着喜悦。
一个大胆的念头,立时出现在盛老太太的心头。
她看似不满王氏的粗俗,随意的吩咐道:“华儿,为你母亲斟杯茶来,她的话够多了。”
呃?
王氏话语一顿,只觉得心中委屈,却也不敢忤逆。
“华儿这就去。”
华兰依旧恭顺道,起身便走向茶桌。
却未注意到,那双虽然苍老却依旧睿智的眼神,正注视着她的身段和走姿。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岁月让盛老太太满头白霜,却丰富了她的阅历,轻易间——
她便看透了。
“华儿,华儿竟已非完璧。”
老太太心头惊骇的同时,却又不敢相信,这还是她那从小在身前养大的,端庄贤德的大孙女吗?
同时,又不自禁的猜测起——
那拿了华儿身子的,那该死的野汉子又是谁?
一时间,盛老太太倒是宁愿做个瞎眼老太婆。
但长久以来的宠爱,让她只能将这要死人的丑事压在心底。
譬时,华兰一无所知。
她将茶杯递于王氏后,竟道:“母亲,我想探望下隔壁李家兄长,兄长为救我等,几欲丧命,我应当面言谢!”
王氏端着茶杯,随口应道:“自是应该,我盛家可是有门楣的,自是做不出这有碍门望之事!”
这一句话,让华兰心头再次泛起负罪感,眼神都是一慌。
也让那盛老太太心头隐痛。
心道:“原来是他!我的傻华儿啊,你要与他做妾不成?”
当天,华兰去往李府了一趟,探望许久放才归家。
夜晚之时。
盛老太太再次进了华兰的闺房,一夜私话不可尽言。
虽有心隐瞒,但面对将自己宠爱有加的祖母,华兰终是忍不了心中愧疚,对老太太敞开心扉。
直言了与十三有情,更已偷吃了禁果。
但也有所隐瞒,并未讲这婚船被劫,也是十三安排的。
盛老太太亦是爱恨有加,怨之怜之。
虽有心斥责,却还是心有不忍。
心疼道:“华儿啊华儿,你怎么那么傻?如今袁家这退婚书一下,你可就再难许个好人家了。而这十三,可是已有家室了啊!”
华兰目中有泪,却神色坚定。
道:“祖母,华儿此生宁为兄长一妾,也再不愿成他人之妻了。”
盛老太太一时无言,神色更是失望不已,沉吟良久,方才一叹。
道:“痴儿,真是痴儿!
也罢,路即是华儿你选的,祖母便帮你最后一把,也算是祖母对你最后的心意。
只望,华儿你日后莫要后悔!”
华兰神色一动,喜不自胜。
道:“多谢祖母成全!”
可看着一头白发的祖母,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当即便跪了下去。
泣道:“孙儿有违祖母教诲,给祖母丢脸了。
如今还累祖母为孙儿操心,真是大不孝。
可孙儿和兄长两情相悦,今生是再难分割了。
祖母在上,恩德如天,孙儿无以为报,只能给您磕头了。
请原谅孙儿的自私,但孙儿此生不悔!”
说罢,华兰便是一通扣头。
盛老太太虽未阻止,却也是一阵阵的心头叹息。
第二日。
盛老太太命人去请了盛纮。
盛纮自是不敢有违母命,虽然盛老太太不是他的生母,但却是将他养大培养成才的嫡母。
这养育之恩,盛纮是记在心头的,况且身为官员,这孝是关乎官声的,自然是更不敢懈怠。
但当盛纮走进老太太的院子,不禁的便是一头的雾水。
只见院内一团青烟,一个老道和几个道童,正在做着法事。
而另一厢,又是几个和尚,敲着木鱼,默念着梵经。
可谓是,煞是庄重。
盛纮心头疑惑的同时,也进了正堂,一眼就瞧见了盛老太太。
只见她正襟危坐,一脸的素容。
不由便是躬身道:“母亲,唤儿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