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小角色是谁，担纲什么角色功能，有多少戏份，李导都不在意地摆摆手，打住言青川想要的发问以及后续可能的拒绝。
“别问我，我是真不知道”，他扬手招呼在左近休整等待的人，“就是一个自己突然来拜访小想法，然后住在我这里不肯走了。至于我跟它处不处得来，它最后是成为我的妻子还是佣人或者直接被我扫地出门，谁也不知道”，言青川觉得这一幕从台词到光线，像极了日剧，如果此刻李导马上开始奔跑……
她不敢深想这个画面，尴尬地停下就要上下碰到的嘴皮，言青川敢说，这一幕在李导看来可能是蹩脚的韩剧，如果他看过韩剧的话。
“真有意思，难得啊”，导演拍拍言青川的肩膀，跟着的人陆续都聚到一起，准备离开，“没有准备的仗，打起来真带劲。”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单广笙嘻嘻哈哈地跟上，经过时也有样学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任重道远的模样。
言青川反手就是一个虎爪掏心。
“我去试装，要不要跟来看看”，他倒是没忘了她的工作，问道。
“你且得化一会吧，还要粘面具模型什么的”，言青川盘算了一下，“我先去看看春枝姐和袁哥那边还有没有要搭手的，没事了就过来。”
“成”，单广笙点头，“记得问问你哥来吃饭的事，诚心相邀，来这么些天都没见面认识，多不合适。”
她比了个OK，“我问问，尽量。”
“啧”，他面露嫌弃，“一看你就是从小被你哥吓大的。两兄妹多大事值当吵架。”
言青川不耐烦，赶着人往前走，“都说了跟你说不明白，你快去，别耍大牌让人等，还耽误晚上开餐。对了，晚上几点啊，吃什么？”
“你问小马”，这回是真走了，单广笙缀在队伍最后，等他过去，小乔俊俊还有其他几个助理才一拥而上地往内院走。
她顺手给小马发了个消息，问他晚上的安排，再退回对话列表。
平次的名字，因为置顶设置而覆了一层深灰色，当前界面，只能看到他最后发来的一个“好”字。
“你在干嘛呀。”
言青川问，缀了一个没有任何语气色彩的句号。
“工作。”
回复言简意赅。
她脑补此刻平次的电脑上浮着各种报表，而一条约等于废话的信息在屏幕右上角闪出来，挡住几行数据……
“晚上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单广笙诚心相邀，说来了几天都没机会见你，不好意思，请你来吃饭大家聚聚。都是剧组同事，应该是一大帮人。”
平次拔下手机尾端的充电线，索性起身倒杯水。
他实在不喜欢这里的天气。二十四小时没关停过的中央空调，也抽不干被泡湿的空气，连烟草都像刚从高潮滑出来的中年人，疲软、力不从心。
从卧室走到客厅，背上就能毛毛出一层汗。书房的皮椅不够符合人工力学，皮质也不够油润，寝具太粗糙，床垫软得没有筋骨，睡一觉肩膀都是硬的。
他蹲在往冰柜里望，原地凝固了半晌，抓出一包薯片往回走。
“你答应了？”
平次先问了一句，表情看不出是想去还是不想。
“不问过你我敢答应？”
言青川的回复很快进来。他看得好笑，她那副想翻白眼又不敢太显形的样子，跟着这句话浮在屏幕上。
“说得我多霸权主义似的”，他回。
和平次说话，一多半情况都会滑入这个走向。
言青川有些气闷地想。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词，渣男，对，就是渣男。从来也不给个准信，不认错让人猜，明哲保身永不踩雷，而且总能全身而退，再尴尬的前情，都可以弹指间给抹平。
比如现在。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冷嗔，她已经忍不住要笑，几天来积蓄的冷淡也被点燃烧掉不见，似乎之前明确流动在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都是假象。也许对平次来说，确实没有所谓“吵架”一说。
“怎么会是你霸权，你怎么可能霸权？”言青川顺着他的话回，“是我主动要征询你的意见，以示尊重。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
平次嚼了两口薯片，盐粒在舌头上愉快地旋转跳跃，刺激更多的唾液分泌出来。他就手拍了一张包装袋发过去，“吃什么，几点，我还是来场地接你吗？”
“薯片！你竟然在吃薯片！胖死你。”
言青川的回复没有一个字超出他的预估，平次勾勾嘴，“零食柜里的”，他说。
“奢侈！你看标价了吗。”
“我可以在对面小卖部买一包一样的补进去，算下来还赚了。”
“天哪，真是无商不奸。”
“不然怎么养你，这么费钱。”
“感动，平次桑！”
平次指头点着桌面，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愉悦的表情。
“怎么说，晚上？”
言青川退出对话回到列表，不过小马还没有回信。
“稍等我问问啊，确定了跟你说”，她慢慢朝侧院走。那头比平常听着要热闹些，隔了半条回廊，就能看到不同的人进进出出，还时不时有或高或低的急促人声传来。“你答应了哈？那别吃薯片了，留着肚子多吃点。”
“出息。”
言青川抿嘴笑，收起手机，跨进偏院。平常不常见甚至完全陌生的脸，三三两两分布在院子各处，化妆间的门也开得比往常大，她在门口停了停，探进去飞快地张望了眼。密密麻麻的人头背影围在化妆镜前，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想象单广笙僵硬地坐在那里被人在脸上恣意揉捏。
她吐着舌头退出来，大跨步跑到隔壁。
“春枝姐，我回——”，招呼打到一半，言青川讪讪停住，双脚立定，夹着胳膊拘谨地挥手，“李导，您在这里呀。”
“这丫头怕我哈哈哈”，李导冲着春枝姐笑，“我明明对她很和气嘛，齐蓝那小子还嘱托我来着。”
“说这些干什么”，春枝姐投去一个白眼，“今天累了吧”，她招手让言青川过去坐，“早说了让你别去，他们根本不会怜香惜玉。”
“不累，偷学了不少东西呢”，言青川坐下，笑眯眯地说。
“你不用过去盯着吗，坐我这瞎聊天”，春枝姐赶人，“外头都是人吧，吵死了”，这后半句问的是言青川。
“嗯，人挺多的，好些我都没见过”，她下意识抻长脖子从窗户向外看，“一堆人围着单广笙。”
“他们好了会叫我的，人太多，那屋子闷，还是你这里好，没人敢来”，李导稳稳坐着，完全没有被轰的自觉，倒是乐呵呵地问，“你觉得怎么样？村姑穿什么颜色跟荷塘比较搭？”
“等我今天黄昏去江边看看光影。”
两人商量电影细节，言青川没插话，只安静地在一边坐着。
“衣服不要太多细节，尽量素，视线不能被别的信息干扰”，李导闲闲地数，“所以关键还是颜色的选取，材料的光泽度一类的，你觉得呢？好做吗？赶得上在这里的时候出来一套？”
“先勘景，定个调子”，春枝姐表情也很清淡，“库里如果有适合的料子倒是不难，如果你挑剔，那可能就得最后回来补拍了。”
“嗯，是这个理。”
“村姑有备选演员了？我参考看看脸型发色。”
“还没”，李导换了一下二郎腿的位置，“你先比着她来”，他下巴点点言青川，“外形条件应该就是她这类。”
听到“比着她来”，言青川忍住要打断的冲动，直到李导说完，她才松了口气，“我当个试衣模特没问题的。”
“小姑娘”，李导眯了她一眼，心知肚明，“我可没说就不考虑你了哦。嘿，我得跟齐蓝说道说道。”
“拿青川当场务用还不够，你还想拉她免费客串”，春枝姐打断他，“再说了，关小齐什么事，他又不是青川的老板。”
“嘿嘿，你呀”，李导捧着胳膊，“小心眼，记仇到这时候。”
“我跑跑腿就算物尽其用了，客串真的不行的”，言青川先表态，紧接着贼兮兮地问，“导演，齐蓝到底怎么惹春枝姐不高兴了，您给我们科普科普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