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客户，但也都是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了，赵博年低头无意识的把玩着自己的酒杯，笑着说，“我是对小苏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人家怎么想。”
赵博年这样一说，几个大男人又开始七嘴八舌：
“......只要你有意思那就好办，女人嘛，还不就是只要男人有钱就会主动往身上贴！”
“就是，老赵，凭你现在的实力别说是苏秘书这样的中年女人，就算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会乐颠颠的和你在一起......”
赵博年但笑不语，垂眸看着自己杯子里的白酒，苏梅是什么样的人，他心中清楚，如果是那种拜金女，他还真就看不上呢！
林作跟着殡仪馆的车一起过来的，不知是不想在里面呆着还是真的着急，苏梅赶过来的时候他正站在殡仪馆的门外在等苏梅。
而苏梅也在看见林作的时候停了车。
显然林作没有想到苏梅是开着这么好的车过来的，当黑色的大奔在身边停下时还是一脸的不解。
苏梅降了车窗，“是你上来带路还是告诉我地址？”
林作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怎么愿意看到苏梅比自己过得好。
当初是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虽然是苏梅主动提出的离婚，可是说白了还不是他不要的苏梅。
所以看见苏梅开着这么好的车过来脸上有些挂不住，“苏梅，你是来吊唁的还是来和我们林家炫耀来了！”
苏梅......
被林作没头没脑的训斥搞糊涂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的升起车窗，“哦，你等一下，我找个地方把车停好。”
本来可以把车开到最接近的位置，可是林作这样的反应，苏梅只好把车停在殡仪馆门口的停车位。
而后下车，看着林作，“走吧。”
应酬客户，苏梅的打扮自然要大方得体，要不然丢的可是他们制衣厂的脸。
虽然不是国际大品牌，却也是百货商场里柜台展示的。
烟灰色的直腿裤配着同色系的针织衫，外面是颜色深一些的长款大衣，很配苏梅的年纪，大方又不张扬。
长发自然的绾在脑后，不再是随便的盘个丸子，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同一张脸，气质却完全不同。
林作冷冷的瞥了苏梅一眼，才转身带路。
苏梅无语的叹气，有些后悔来了。
当时接到电话时心里想着也算是做了十几年的亲人，所以就来了，要是知道林作会是这个死样子她就不来了！
跟在林作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苏梅刻意避嫌。
还没走到停放尸体的灵堂，远远的就看到胡桂兰站在外面。
拉着张脸，也不知是伤心还是谁惹了她。
看见苏梅过来吊唁也没打招呼，反而是苏梅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随着林作走进灵堂。
林为的遗体就停在灵堂中间，不大的一个平台，身上蒙了白布。
妻子唐佳颖站在遗体前轻轻推了推林为的胳膊，自言自语，“......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和林作结婚十五年，和这个妯娌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不是苏梅矫情，而是觉得唐佳颖这个妯娌似乎也和胡桂兰一样的瞧不起她。
苏梅清楚的记得，那年回胡桂兰家吃年夜饭，唐佳颖开超市，为了挣钱关门晚，来到胡桂兰家的时候已经黑天。
全家人都等着她吃年夜饭，苏梅没有怨言，年夜饭就是要一家人团聚。
可是当时胡桂兰和唐佳颖的对话让她很不舒服。
当时胡桂兰一边帮唐佳颖暖手一边谄媚的说，“小唐啊，你说说你，就一个孩子，还这么拼干什么，就你那门市房的租金都够一个人的工资了，再说大为一个月不也是拿家不少钱嘛。”
当时唐佳颖说的话还有表情，苏梅一辈子怕是都无法忘记。
当时唐佳颖似无意的瞟了苏梅一眼，说，“大为拿家里再多钱也是他的，还是自己赚钱花着仗义！”
如果没有那‘似无意’的一瞥，苏梅也不会多心，正因为那一眼，苏梅才觉得是故意说给她听。
不过当时虽然不舒服，也没表现出来，因为林作和他弟弟林为平时也不怎么来往，也就是逢年过节时都来胡桂兰家吃一顿饭。
现在，看着面前这一幕，苏梅忽然觉得很讽刺。
那次林为夫妻俩吵架，唐佳颖大闹着要离婚。
胡桂兰把她和林作也叫去了家里，当时胡桂兰不仅没有劝阻，反而给林为出主意，“小唐要离婚也可以，让她净身出户，家里的存款还有房子门市都归你，你就答应离婚，要不然这么多年白帮她攒家底了！”
那时苏梅就在想，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儿子要离婚，她不关心刚上小学的孙女，反而关心家产。
可是现在呢？
林为突发脑血管崩裂，从发病到死亡不到一小时，所有的一切不都还是留给了唐佳颖母子俩！
苏梅对着林为的遗体鞠了躬，然后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哭哭啼啼的林萱萱，开口安慰唐佳颖，“节哀。”
唐佳颖像是没看见苏梅一样，依然摸着林为的遗体继续自言自语。
画面有些压抑，苏梅快步走出灵堂，而后抬头望天重重的舒了口气。
这时候林作又走了过来，冷冷的说，“行了，过程走完了，你也回去吧。”
苏梅......
难道打电话叫她过来就是为了走过程？
那可是你亲弟弟！
苏梅没说什么，平复了一下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钱夹抽出几百块出来，“替我转交给小唐吧，我最近工作忙，怕是没时间送林为最后一程。”
看着送到面前的几百块，林作没有接，“行了，人过来已经不错了。”
苏梅现在手中也没有多少存款，不过参加这种事没有不随份子钱的吧。
刚好十岁的林萱萱从灵堂里走出来，苏梅过去把钱塞到林萱萱手里，“把这个给你妈，就说是大伯母的一点心意。”
虽然清楚这个称呼不合适，但是苏梅总不好说自己是‘阿姨’吧，毕竟林萱萱还不是太懂事。
把钱夹收进手提包，苏梅和林作打了招呼就匆匆的向殡仪馆门前走去。
也是这个时候苏梅才反应过来，除她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过来吊唁，女儿林婷婷没有过来她可以理解，小孩子，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可是林作的‘现任’白美娜竟然也没有过来。
真是意想不到。
苏梅自嘲的笑了笑，为自己的瞎操心。
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而后驱动轿车离开。
身后的殡仪馆内，等苏梅走远了些胡桂兰才凑到林作身旁，看着苏梅的身影好奇的问，“你和美娜不是说她在工厂里打工呢嘛，看穿戴好像过的不错......”
林作从苏梅的身上收回转头看了胡桂兰一眼，语气不耐，“我怎么知道，想知道你自己怎么不去问她！”
说完，林作就又走进灵堂。
剩下胡桂兰一个人站在原处回头不满的吐槽，“跟吃火药了是的，你弟没了我不是也一样的伤心！”
——
苏梅没在殡仪馆停留多久就被林作赶走，所以直接回了饭店。
赵博年这边，和客户也应酬的差不多了。
赵博年喝了酒，而且看样子喝了不少，脸都红了，苏梅开车送他回去的时候全程靠着靠背合着眼睛。
“小苏啊，家里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
苏梅透过倒视镜看了一眼，而后客气的说，“谢谢赵总关心，不用了，就一远房亲戚，平时不怎么来往。”
赵博年‘嗯’了一声，之后再没说什么。
半小时后，轿车在赵博年家的公寓楼下停下，苏梅转头轻轻叫人，“赵总，到家了。”
赵博年‘嗯’了一声，掀起眼皮向车外看了看，然后说，“你得搀着我上去，喝的有点多。”
赵博年不算老却也已经不年轻，比苏梅大十岁，再有两年就五十了。
做了快四个月秘书，每次应酬几乎都是这样的画面。
有时候苏梅有点内疚，更多的却是感激。
因为每次应酬客户的时候客户都会笑着起哄，说赵博年对秘书太体贴，人家都是把秘书拉出来挡酒，只有他为秘书挡酒。
每次客户想让苏梅陪着喝酒的时候，赵博年就会笑呵呵的说，“你们也都看见了，你们都是一帮人，而我们呢，就两个人，所以得确保一个人是清醒的，好照顾另外一个。
你们自己选吧，是让小苏陪你们喝酒还是我陪着你们！”
都是多年的老客户，当然愿意和赵博年喝酒了，所以赵博年总是在三言两语之中就让客户没办法为难自己了。
而每次看到赵博年喝的没了血色，回到家里呕吐，苏梅就又感激又自责。
说了声‘好’，苏梅从驾驶室下来打开后座的门伸了胳膊将赵博年搀扶。
赵博年很是配合，下了车之后主动绕上苏梅的肩膀，摇摇晃晃的随着苏梅进了公寓。
已经不是第一次送赵博年回家，苏梅轻车熟路的搀着赵博年走出电梯，来到公寓门前按了密码。
把人搀扶着进了公寓之后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让赵博年先撑着墙壁，而她自己一边用一只手扶着赵博年，一边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摆好，而后提醒，“赵总，换拖鞋。”
赵博年配合的蹬下脚上的皮鞋，有时候几次都伸不到拖鞋里，苏梅就只好帮他把拖鞋套上，然后再搀扶着把他送进卧室。
一开始的时候苏梅会贴心的倒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方便赵博年口渴的时候喝。
后来苏梅会煮一碗醒酒汤，看着赵博年喝完再离开。
这一次也是一样，苏梅搀扶着赵博年在沙发里坐了下来，而后就走向厨房，“赵总，您先在沙发里休息一会，我去帮您做点醒酒汤。”
“小苏......”
赵博年出声叫苏梅的时候，苏梅已经打开冰箱拿食材。
千年不便的西红柿蛋花汤，再少加一些紫菜，因为苏梅发现每次赵博年都会把这种汤全喝完，其他的汤只喝一两口。
很快苏梅就关了火端着一中碗的西红柿蛋花汤回到客厅，意外的，赵博年没有像往常一样的靠在沙发里睡着，而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苏梅。
苏梅也没觉得什么，弯身把汤放在茶几上，“赵总，汤做好了，小心，别烫到了。”
把汤放下之后苏梅就起身，却突然被赵博年抓住了手腕。
赵博年看着苏梅，因为喝了不少的酒，布着红血丝的眼睛态度真诚，“小苏。”
赵博年严肃的开口，清明的目光不见一点醉意。
没由来的，苏梅身体一震，因为赵博年这一声‘小苏’。
以前赵博年喝醉的时候两人不是没有发生过肢体接触，不过那都是在赵博年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而现在，苏梅知道，赵博年是清醒的。
苏梅不太自在的垂了眼眸，抿了唇角，还保持着半弯身的姿势。
“小苏，我很欣赏你。”
赵博年用了‘欣赏’这个词，而不是用‘喜欢’或许在他的心中欣赏要比喜欢更为重视。
苏梅被赵博年握着的那只手腕，手指紧紧的蜷在一起，因为紧张，无所适从。
“我知道我比你大很多，但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无非就是想找一个可以有共同语言的伴侣，我不想说将来会对你有多好，我只想说，我，赵博年，会对你一心相待。”
没有感人的情话，正如赵博年所言，步入中年的男人什么浪漫还有甜言蜜语都是不着边际的缥缈，以诚相待，才是生活的真谛。
苏梅......
被赵博年的突然表白弄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对赵博年，一直把他当做上司，从来没有胡思乱想过，每次段雅宁拿她取笑，说你的老板是不是看上你了，苏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局促。
因为两人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所以坦然，而现在，老板突然的表白.....
不管赵博年是出于真心还是酒后的醉话，苏梅都不会当真，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试探着想把手腕抽出来，苏梅说，“赵总，您喝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