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他们把孙晓燕抱到自行车上,两个人推着,刚走到庞文斌家路口,庞文斌就跟侯利两个推着他家的手推车走了出来。
四个人赶紧把孙晓燕放到车上平躺着,就往镇医院奔去。
镇医院,离于飞的家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因为事情紧急,所以他们没得选,只能先送镇医院。
进了医院,于飞和庞文斌两个人抬着孙晓燕就奔急诊室跑去。
急诊医生见状,就立刻送孙晓燕手术室,进行抢救。
于飞等在手术室外,焦躁地走来走去。
手揪着头发,泪流满面。
不多会儿,于满堂和李云舒等都来了。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医生走出手术室,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她煤烟中毒太深了,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你们节哀顺变吧!”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救吗?”震惊过后,李云舒问道。
医生又摇了摇头,说:
“孩子,还没长成,而且母体中毒那么深,胎儿也失去生命体征了。
节哀吧!”
说完,医生就走了。
不一会儿,护士就推着手术车走了出来。
车上,白色的床单下,罩着一个肚子顶起来的人行。
于飞扑上去,轻轻地揭开床单。
只见孙晓燕脸色青紫地躺在床上,于飞悲从中来,双手抱着孙晓燕的脸,喊道:
“晓燕,你醒醒!醒醒!看看我,看看我呀!
我回来了,回来了!
我给你做好吃的,你醒醒!醒醒!”
于满堂走过去,一把拉开于飞,吼道:
“别喊了!”
李云舒也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于飞,说:
“你吼什么呀?赶紧推走!”
这时,医院的大门口,又过来一群人。
是孙洪举和他的老婆还有儿子们。
他们见到于满堂他们这一堆人,围着一个手术推车,就大步地跑过来。
一见车上是孙晓燕,孙晓燕的妈妈就一下子大哭了起来。
还没哭几声,一个噎脖儿,孙晓燕的妈妈就昏了过去。
孙洪举和孙晓燕的几个哥哥眼睛都红了,孙晓燕的大哥一把拉住于飞,就约好打。
“干什么?”于满堂一看,就大喝一声,孙晓燕的大哥一下子就住手了。
他红着眼睛问道:
“这到底咋回事啊?一尸两命,你们要不给我们个交代,没完!”
“大夫说煤烟中毒,我们还没问具体咋回事呢!”于满堂说。
“小飞,你别哭了。快告诉妈,到底咋回事啊?”李云舒问道。
“妈,我今天去随礼了,下午两点回来,就发现她躺在炕上,怎么叫都不醒。后来我就赶紧抱着她出来,侯叔他们帮我送医院来的。”于飞回答道。
于飞此时已经不哭了,眼泪却没有断。
“那你随礼去,怎么没把晓燕送我们那里去呢?”李云舒又问道。
于飞抹了一把眼泪,双眼无神地看着推远的手术车,一瞬不瞬。
“她说她懒得动,想自己睡会儿。我都把饭给她热着了,也告诉她不让她乱动,谁知道咋整的,还煤烟中毒了。”于飞又回答道。
说完,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头仰靠在身后的墙上,双手耷拉在膝上,几乎没有了生息。
此时,被送进急救室的孙晓燕妈妈,也醒了过来。
她拼了命一样,直直地坐起来,护士也没按住。
她下了急救床,就往外跑。
到来了走廊,没看到手术长和孙晓燕,她哀嚎一声,两手朝天,又昏了过去。
孙洪举也手捂着头,浑然地在地上坐着,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孙家的人,乱作一团。
顾着孙洪举,又看着抢救着的孙洪举老婆。
又都伤心欲绝地想着他们的小妹妹。
还满腔仇恨地看着于满堂一家人。
而于满堂一家,也绝望地看着于飞。
一尸两命,八个月大的身孕了!
可是,一转眼,没了!
这是他们也无法接受的事实。
于飞的样子,也让他们充满了担心。
他们知道于飞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存活的,很怕这个打击也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们都又气又恨又疼地看着于飞。
此时的于飞,脑子已经空了。
他只是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恍然觉得这个世界都不是他的了,与他无关了。
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一个还刚刚搭上二十岁边儿的女孩子,一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他怎么都无法接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被谁推着在走,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
他又回到了刚才他还兴冲冲回来的家。
好多人,好多的人!
于飞只是麻木地走着。
他看着那些人,绕着他的家转来转去。
转去转来。
然后,又看到有人打开了那个地驴子。
有人扒拉着地炉子里的火。
一股烟味又呛进了他的鼻腔。
他咳了一声。
周围,全是人声,吵不完的人声。
他厌了!
他累了!
不知道又是谁,开始推着他走。
然后,他又到了他熟悉的另一个家。
一个温暖的大手,拉住他。
他被人周到了炕上,被那只温暖的大手拉进一个同样温暖的怀抱里。
耳边响起儿时时常响在耳边的哄拍声。
他笑了!
“爷爷!爷爷!”于飞呢喃地叫着。
“乖孙子!好孙子!咱们不伤心!不伤心啊!”爷爷的声音温和地响在耳边。
“二小儿,你不能睡啊!不能睡!给爷爷唱支歌吧,爷爷想听!”爷爷的声音又说道。
“爷爷,您想听啥歌啊?”于飞问道。
“给爷爷唱一个《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吧》!”于承祖回答道。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那时侯妈妈没有土地
全部生活都在两只手上
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田野里
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
冬天的风雪狼一样的嚎叫
妈妈却穿着破烂的单衣裳
她去给地主缝一件狐皮长袍
又冷又饿跌倒在雪地上
经过了多少苦难的岁月
妈妈才盼到今天的好光景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呜呜!爷爷,我媳妇儿没了!儿子也没了!呜呜!”于飞终于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