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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小敏,能和我说说你爸爸的故事吗?” 苏松屹和覃敏坐在公园里的石阶上,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巧克力棒。 “可以啊!” 覃敏不假思索地道,她其实也挺想找个人倾诉。 “故事不长。” 覃敏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 “他是个英雄,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信仰。” 多的话,她没有再说。 苏松屹闻言,微微颔首,不再问了。 “你爸爸呢?” 覃敏吃着巧克力饼干,侧过脸问道。 “我的爸爸不是英雄,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在家里,我很幸福。” 苏松屹说完,覃敏就点了点头。 “挺好的!” 覃敏倒也没有表现得很失落,她失去了父亲那么多年,早已学会不动声色。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我想问的,是你的亲生父亲。” “不方便说,就不说了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 苏松屹不以为然。 “他是个很严厉的人,不怎么笑,也不怎么说话,总是板着脸。” “但是,他也会给我买很多乐高积木,陪着我一起拼。” “还会陪着我一起看奥特曼,雷欧奥特曼里面,有一些比较恐怖的镜头,我一个人看是不敢的。” “哦,有些时候闲下来,他还会吹口琴。” “他说想教我学口琴,但是我有点怕他,所以更喜欢跟着妈妈学钢琴。” 说完这些,苏松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你学会口琴了吗?” 覃敏吃完饼干,好奇地问道。 “会了啊。” 苏松屹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了方知嬅之前送他的口琴。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学会的,反正就是会了。” 他看着那个银白色的铃木复音口琴,轻轻摩挲了一番。 复音口琴相邻的上下两个音高相同,通过换孔吹吸发出不同的吹奏效果。 技艺精湛的演奏者,可以通过改变簧片的发音和气流的压力制造多种效果。 “我想听!” 覃敏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好!” 苏松屹欣然应允,将口琴凑到了嘴边。 肺腔中的气流舒缓地吹出,金属簧片开始振动。 舒缓悠扬的琴音在安静的山岭上回荡。 曲子是覃敏很喜欢的一部动漫,《未闻花名》里面的主题曲,《secretbase》。 少女安静地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奏响乐音时的侧脸。 她嘴角还沾着饼干的碎屑,手里拿着的巧克力棒吃了一半。 少年的眼里像是有一层朦胧的雾,像是魂游天外,连带着奏响的琴音都变得飘渺起来。 慢慢地,零零散散的几个同学也来到了这里,仰望着纪念碑,在碑前合了影。 “真好听呢!” 郑雨婷和李可欣正走着,听到了苏松屹演奏的曲子,美眸微凝。 “苏松屹和覃敏,还挺般配的。” 李可欣在一旁笑着道。 “哪里般配了?” “要不是有她爷爷的关系在,苏松屹才不会巴结她!” 陈甜撅着嘴,斜视着覃敏。 “苏松屹和覃敏的关系很单纯,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郑雨婷看着她,眉宇间有些愠色。 “班长,你太天真了,谁不喜欢攀附权贵啊?想和覃敏搞好关系的人多了去了。” 陈甜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苏松屹。 之所以苏松屹不想理她,不就是因为她家境平凡吗? 如果她家跟覃敏家里一样有钱,指不定苏松屹跟刘璇一样,都跪下来舔她了。 “苏松屹不是这种人,你不要乱说!” 郑雨婷生气了,一双清澈的眼眸盯着陈甜,固执,倔强。 “怎么了?你这么激动干嘛?” 陈甜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道。 “呀,你不会是喜欢苏松屹吧?” 她掩着嘴唇,故作吃惊地道。 今天中午,苏松屹帮郑雨婷的手涂冻疮膏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 郑雨婷闻言,眸中的寒潭荡漾出涟漪。 “被我猜中了?” 陈甜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得意。 “不是!” 郑雨婷连连摇头否认。 “先别管是不是,人呐,要有自知之明。” 陈甜微微笑着,打量了一番她身上的旧衣服。 郑雨婷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攥紧了手。 “这手套挺好看的,是苏松屹送你的吧?” “门当户对很重要啊。” 陈甜笑吟吟地道。 “家庭不好,重要吗?班长这么优秀,以后一定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 李可欣看不过去,帮郑雨婷说话。 “说得像考上了大学,就能买得起房子一样。人情社会,不靠关系吃得开吗?现在这社会,还指望寒门出贵子啊?” 陈甜叹了叹气,一个人走远了。 自从那天在酒吧里不欢而散之后,她和李可欣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 宴会是王斌请的,酒是刘璇那个傻叉点的,Cooper也为她付了账。 凭什么要让我给刘璇点的酒买单? 李可欣也是个傻逼,竟然劝我出钱,害我没了一百块。 她这样想着,拿出手机,给Cooper发了消息。 那天在酒吧里聊天的时候,她要到了Cooper的联系方式。 对于Cooper提前走人这件事,她是没什么意见的。 她觉得有钱的人当然有脾气,这很合理。 像刘璇那样没钱的人,有脾气,那就不行。 “在吗?(害羞)” Cooper没有回应,她也不急。 或许是受某些毒鸡汤的影响,她固执地觉得,女孩子做得好不如嫁得好。 嫁入豪门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凭什么她不可以? “你别理她,她这个人说话就喜欢阴阳怪气。” 李可欣挽着郑雨婷的胳膊,轻声安慰道。 “我没那么脆弱的。” 郑雨婷轻声说道。 从小到大,难听的话,她不知道听了多少。 尤其是在走亲戚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她算是受尽了白眼。 “考上了大学,确实不代表就能买得起房子,现在的社会,也确实是人情社会。” “但有一点,她说得不对。” 李可欣说着,顿了顿,看着郑雨婷的眼睛。 “寒门难出贵子,但不是出不了。” “班长,相信你自己。” “嗯,谢谢!” 郑雨婷轻轻点了点头,看向苏松屹的眼睛里,又燃起了些许希望。 仙音袅袅,如泣如诉。 覃敏很安静,没有出声打扰这份和谐的韵律。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苏松屹放下口琴。 “好听!” 覃敏下意识地想要鼓掌,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半根巧克力棒。 三两口吃掉了注心的巧克力饼干,她伸出小手鼓起掌来。 和之前在YS俱乐部唱《橄榄树》的时候一样,只有她一个粉丝。 苏松屹看着她乖巧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爱,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饼干碎屑。 覃敏神色微怔,想起了小时候。 爸爸带着她和哥哥来这里玩,中午肚子饿了,爸爸把部队里带的压缩饼干给她和哥哥吃。 哥哥也是这样,擦拭着她的嘴角。 微笑的样子很像,眼神很像,手指的温度也很像。 “怎么了?” 看着小丫头眼里泛起的光泽,苏松屹关切地道。 “没,没什么!” 覃敏摇了摇头。 “我之前都没来过雏茗山,你能带我走走吗?” 苏松屹笑着道。 “当然可以啊!” 覃敏连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挽着苏松屹的胳膊。 “走!” 沿着青山板铺成的山路,两人走进了竹林中的小径。 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竹子依然碧绿茂盛,就像在雪中屹立的哨兵。 被雪压弯的脊背,很快就会弹回,抖落成堆的碎雪。 “这里,这个石头上的字,是我爷爷刻的,因为我奶奶喜欢这首诗!” 覃敏带着苏松屹来到了一块三米多长的巨岩面前,俏脸洋溢着骄傲。 遒劲有力的字体染成了红色,纂刻在坚硬的花岗岩里。 “《诗经·国风·邶风·柏舟》,这个是表现家国情怀的。” 苏松屹看着上面的诗文,轻轻朗诵起来。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 覃敏很喜欢他的声音,就这样安静地听着他念。 苏松屹念诗词很好听,比如《长恨歌》,比如《赤壁赋》,再比如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尤其是《水调歌头》,唱出来是很美的。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覃敏轻声念叨着,俏脸微微浮现出笑意。 “我的心不是卵石,不可以随意翻滚搬运,我的心不是柔软的竹席,不可以随意翻卷。” 苏松屹跟着翻译了一遍。 这句诗是用来形容一个人心志坚贞,不屈服于人。 “夏天的时候,我爷爷有时候还会来这里,在石头上盖一张草席乘凉。” “这个地方,对你爷爷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吗?” “对啊,他和我奶奶就是在这里牵手的!” “就像这样,嘻嘻。” 覃敏俏皮地笑着,一把抓住了苏松屹的手,轻轻晃了晃。 还没等苏松屹反应过来,她就拉着他的胳膊,沿着竹林的曲径奔跑起来。 苏松屹有些懵,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在林间奔跑。 那姑娘的手很暖,金色的波波头随着她步伐的跃动而起落,耳鬓泛起了桃红。 “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看风景啊,你不是想看风景吗?” 山头微冷的风拂过脸庞,把发丝吹得有些凌乱,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泛起凉意。 覃敏很喜欢这种感觉,清新的空气灌满了胸膛,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洗涤心灵。 冷冽的芳香淹没过温热的心房,那是她不知道名字的,一朵纯白无暇的花。 萧瑟的山路因为风华正茂的少年与少女到来,倒也不那么冷清。 凛冬里飘飞的落叶,连叹息也没有,便飘落在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尘。 去山腰的路有些曲折漫长,对体能不佳的女孩子来说,还是颇有些吃力的。 “这个……是清茗寺!” 覃敏一边说,一边捂着胸口喘气,俏脸泛红。 “跑那么快干嘛?跟兔子似的。” 苏松屹敲了敲她的小脑瓜。 “嗷呜~” 覃敏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鼓起嘴发出恶龙咆哮,凶萌凶萌地。 “清茗寺据说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后来因为历史原因被拆除过,现在是重建的。” 她没再牵苏松屹的手,只是挽着他的胳膊,放慢了脚步继续往前。 寺庙建筑不但和辉煌华丽沾不上边,反而还有些破旧。 很多地方的墙体攀附上了爬山虎,甚至出现了开裂。 墙角的边沿覆盖了一层碧绿的青苔,高大的桑葚将茂盛的枝叶伸到寺庙上方,遮住了天空的一角。 寺庙很干净,纤尘不染,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庄严静穆,连飞鸟的鸣叫声也没有。 寺庙里的和尚体态却十分清瘦,称得上两袖清风。 和记忆里膘肥体壮的和尚不同,险些让人以为进了道观。 院子里有一片不小的菜地,穿着布衣的小沙弥正在担水施肥。 见了两人,便微微颔首,手掌竖在身前微笑着行礼。 大家都各司其职,没有人主动寒暄问好,却也不让人感到冷漠和排外。 石阶上有一个浅浅的水池,池中有一个小塔,水底铺满了祈福的硬币,一只高寿的乌龟静静趴在池子里,像是睡着了。 “我每次来这里,这个乌龟都躺在这儿睡觉,就没看见它动过一次。” 覃敏小声嘀咕着。 常听老人说活了很久的乌龟,都是有灵性的,也不知道真假。 “跟你一样,你上课的时候也经常睡觉。” 苏松屹打趣道。 “哪有?” 覃敏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像是生气了的小野猫。 没一会儿,她摸出了一枚硬币,把硬币合在了手心,双手做祈祷状,双眼紧闭。 许下了自己的心愿之后,她抛出了那枚硬币。 银色的硬币在空中翻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池中的塔上。 “居然中了?” 覃敏眨了眨眼,喃喃地道。 “我抛过好多次,一次都没有扔到那上面。” “有什么说法吗?” 苏松屹有些困惑。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许一个愿,把硬币抛在那个塔上,就可以实现心愿了。” “那你许了什么愿?”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覃敏捧着脸,温婉地笑着。 “你不是说,这首诗根本不是什么心灵鸡汤的吗?” “嗯,但是你也说了,海子虽然是一个孤独忧郁的人,可是他一直都在寻找幸福。” 覃敏又摸出了一枚硬币,笑吟吟地递给了苏松屹。 “行,那我也试一下。” 苏松屹没有拒绝,把硬币合在了掌心,闭上眼睛许了愿。 然后,他把硬币放在指甲盖上,轻轻一弹。 硬币发出悦耳的嗡鸣声,翻卷着飞向高空,划过一道抛物线。 “叮!” 硬币稳当地落在了那只乌龟的甲壳上。 “硬币落在乌龟的背上,有什么说法吗?” 苏松屹有些懵。 “看乌龟大神的心情啦,如果它心情好,没准就能实现你的心愿呢。”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他说完,那只一直在沉睡的乌龟就睁开了眼睛,像是通了人性地看了苏松屹一眼,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