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容第二天早晨醒来,身上还留着香水淡淡的味道,阳光通过窗户洒在木地板上,冯亦容穿好睡裙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过去将窗户打开,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她深呼吸:闻到远处玉兰花的芬芳,仔细听,还有悦耳的鸟叫。
夏日早晨的空气里还是夹带了丝丝凉意,冯亦容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件长大宽松的白衬衫套了上去,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和一盒火柴,靠着窗口坐上去,阳光与风在她脸上停留,她划了一下火柴盒,一束火冉冉升起,她咬住烟,用火去点,烟点着之后,狠狠地甩灭了火柴,她低头时头发垂下来,然后又猛地抬起头,用力地吸一口烟,再缓缓地吐出来,这时候的心脏的舒展的,她的媚眼的平缓的清风拂过,淡淡地望向远方,似乎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灵魂的出口,这一束火,这一束光,似乎就是她的出口。
也许也是释放,也是怀念。
曾经有个男人对她说:“你抽烟时,肯定很美。”
冯亦容看了他一眼,猛地从男人手上夺过一支烟,咬在嘴里,低头将烟靠近男人手里等待的火,火光里,有那么片刻,冯亦容侧脸的影子与男人深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冯亦容一抬头,火又点着了。
冯亦容静静地坐在窗前抽烟了一根烟,然后洗漱,化妆,出门。
她还是准时到了公司,坐电梯时碰见了蓝总,蓝总看到她猛然一回头,亲切友好地喊了一声,冯亦容才反应过来。
这时候的蓝总与那天吃饭的完全不一样,那一天吃饭就是正式商务西装,中年风流倜傥男人的典范,而今天却穿了一件经典红格子衬衫,牛仔裤,头发精致打理过,用了很清新的一款香水,轻轻呼唤的一声也是温柔的。
冯亦容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蓝总还是很喜欢冯亦容的,尽管,冯亦容杯中的酒未喝完。
蓝总是个情商极好,擅长社交且能说会道的人,偶尔显露出来的霸道总裁气息让冯亦容迷失,总觉得,跟他去了北京便会“沦陷”,但最起码,他还算是一个君子,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说明想带她去北京,只是“借”这个字,实在是有点太不尊重女性了!
冯亦容在公司没事干,则四处看看等着金舆进来跟他说辞职的时候,中午的时候,金舆终于进来了,一看到他,冯亦容就走上前去:“我有事跟你说。”
“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你跟我来小会议室。”
他们进到小会议室,关上了门,在这个上海市中心的位置往一整面落地窗看下去,是真的美啊,阳光也很好,只是这风景冯亦容应该再看不到了吧。
“你觉得我们公司怎么样?你适合这个工作吗?”
“我觉得公司挺好的,就是我不适合。”
“正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就到了今天吧,薪资过后财务会计算给你,毕竟你也付出劳动了,会算得清清楚楚的。”
“谢谢,那我先走了。”
“好,不送。”
是的,冯亦容又失业了。在这个一毕业就等于失业的年代,似乎这是正常的,但又是可以避免的。
这的确是一份极其诱惑人的工作啊,薪水高,待遇好,体面,每天出入高级场所,接触成功人士,磨炼个一两年也能成为半个女强人,最起码可以使冯亦容还清债务,在上海吃住玩乐无忧,可是冯亦容就这么,从那一杯就开始就拒绝了。
这算是傻吗?
在冯亦容20岁的时候,曾经有一个25岁的的大姐姐跟她说:“像你这样的女孩子,20岁之后就会面对越来越多的诱惑了。”
“什么样的诱惑?”
“各种各样的吧,花样年华,人与人之间,相互诱惑。多好的年纪啊,你该享受当下。听姐的,找男人,就找肯为你花钱的男人。甜言蜜语不要信难么多,行动胜于一切。”
这个大姐姐是一个典型的上海女人,长得漂亮,标致,气质好,有学识,会作,会撒娇,骄傲,当然也懂精致生活,享受当下,许多男人为她着迷,精明的女人,尽情的享受着花样年华带给她的馈赠。
可冯亦容还是拒绝了诱惑。
对比起实质性的欲望表现,冯亦容似乎更倾向于看似空虚的精神感受,美好的爱情令她着迷,浪漫的梦想让她疯狂,她那么不舍实际地天真着,骄傲而生动,干净而纯粹。
冯亦容走出那个令她迷路了许久才找到的公司,乘了电梯下去,太阳如火一般,她找了一个地方,点了一份午餐,吃完之后坐着看人来人往,看了好久,就这样静静的,感受生活赐予的不可避免的落寞。
然后她回了家,冲了个澡,将窗帘拉上了,把阳光关在了外面,她爬上床,闭上眼睛,将债务和烦人的工作统统抛到脑后:睡一觉吧,一觉醒来就会好很多了,一切都有办法解决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事情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糟糕,这不是还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明天不用挤地铁上班么?上班高峰挤地铁的几千万人大概也会羡慕这样的时刻吧。
原来人在失意时,是需要麻痹自己,靠这般天真的自我安慰来度过的。就像烟与酒,谁不知道这有害于健康呢?但依旧还是那么多那么多人需要用它们来抵御脆弱。